有些事只要黎湘發(fā)出信號,辛念就能接收到。
黎湘離得更近,附耳低語:“他叫周淮,他是周長生的兒子!
因兩人的姿勢貼得過近,黎湘看不到辛念的表情,但從辛念肢體僵硬的程度以及屏住的呼吸判斷,辛念的震驚是因為她對此并不知情。
黎湘緩慢地錯開距離,平靜且冷靜。
辛念看過來,眼底有東西在晃動。
“你……”
黎湘:“你在林新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你男朋友離開之后,你們東躲西藏,遇到本地人的伏擊,一度很危險。但現(xiàn)在你們是安全的,那些人暫時不會動你們,我還有朋友在暗中保護你們。辛念,你的行蹤并不隱秘,在一些人眼中只要動動嘴皮子,你就再沒機會替聞錚討公道了……跟我保持聯(lián)系,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緩沖。這件事你自己做不成的,就算我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也不會交給你。那些東西要交給特定的人,才能發(fā)揮特定的效果,你做媒體這么多年應該很清楚。你再信我一次,起碼我不會害你,我要是有心針對,今天來見你的就是那些本地人了!
辛念徹底說不出話了。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xù)
第92章
消失的妹妹
有些東西很難去和辛念解釋。
這不是看低, 而是每個人看到世界的維度不同。
黎湘是從下面爬上來的,她對此深有感觸。
她不想用任何強制手段,令辛念明白一個小人物靠著一點證據(jù)去搬到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是多么的天方夜譚, 即便辛念真的舉出以小博大的實例, 那也是背后其他大人物博弈的結(jié)果。
博弈,是要有同等實力的人才能玩起來的。
真正的贏家是不會走出幕后的,大眾甚至不會認識這個人。
這些年靳家不是沒出過事, 風險隨時都有, 但當黎湘看到靳尋只是打了幾個電話, 問清楚東西在誰手上,怎么拿回來, 怎么收買, 就算捅上去也不怕,最好是落在上面某個人手里,結(jié)果就算是當事人被判刑也沒關系, 還可以運作等等, 她就明白到這才是想象和現(xiàn)實的差距。
金融犯罪最多無期, 再周旋幾年, 十幾年,最多二十年就出來了。這里面的水有多深,對于一個連水邊都沒去過的人,很難解釋清楚。
不說大人物, 就說小人物。
家里的獨生子犯事,但凡家里有點錢, 東拼西湊加上跟親戚借, 湊夠一百萬。這一百萬用來做什么呢, 會用在托關系、找門路, 爭取緩刑、量刑上面。
同一個意思,大人物手里的關系更多更硬更關鍵,門路更廣,錢不愁給不出去,除非是那種給出去也沒有人敢接且接不住的滔天巨案。
這十幾年,黎湘把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以前懵懂無知時還有過和辛念一樣的僥幸,如今卻看明白了。正是因為明白,才能看到距離,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弱。
這一刻黎湘是緊張的,她期盼辛念能懂,卻又怕辛念因為懂了,進而做出更極端的行為。
直到辛念終于有了動作,她從兜里拿出手機,按停錄音鍵,隨即將剛才錄好的部分進行剪輯,掐掉最后那幾分鐘的對話。
辛念沒有看黎湘,只是一邊操作一邊說:“我時間不多,你有什么打算現(xiàn)在說清楚,但要長話短說,這錄音我回頭要給他聽。如果錄音時間和我在這里的時間出入太大,會引起懷疑!
這話聽上去冷冰冰的沒什么情緒,黎湘卻感到一絲開心:“你們是不是在找周長生和張大豐的尸骨?”
辛念:“是,具體怎么回事我以后再告訴你!
黎湘:“你要找尸骨,是因為你懷疑他們的死可能是靳尋的授意。而周淮要找尸骨,是因為他是周長生的兒子!
辛念已經(jīng)剪輯完,掃過黎湘:“其實你也懷疑過,只是掩飾得好!
黎湘:“沒有實據(jù)支持的懷疑,不具備任何意義。就算你們找到尸骨,證實他們的死和當時去清理現(xiàn)場的人有關,靳尋也有辦法把事情推出去,一點安家費就足夠了;蛘咴龠M一步,事情由你、我、戚晚來扛,畢竟咱們當年的行為足夠冠上一個故意殺人罪。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你能替聞錚討公道嗎?戚晚已經(jīng)忘記那段過去,你還要她回憶起來么?”
聽到這里,辛念別開臉。
她知道自己的方向不對,也知道黎湘說的是最有可能發(fā)生的走向,但她能怎么辦,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路可以選么,她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口就在這里。
或者,她永遠放棄為聞錚討公道的念頭,將這個人忘得一干二凈,就當他的死是“意外”,他不是為她而死的,他就是運氣不好。
想到聞錚,辛念眼圈紅了。
他在的時候,她并沒有多愛他,愛情也不足以支撐她為他討公道的決心。
可他是這個世界上真正將她放在心上的人,他走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了,就只剩下那一點追逐真相的信念。
那天爆炸,聞錚是有機會逃出去的。
但那最后一點時間,他用來幫她掙脫,還讓周淮帶她先走。
他最后的眼神她永遠忘不掉,一想起來心里就跟被挖空一樣疼。
辛念閉了閉眼,這樣說道:“不要扯聞錚、戚晚,你比任何人都害怕我把事情揭出來。你得到的最多,有名有利,你最怕失去。”
黎湘低聲回應:“我不否認這點。如果你甘愿被周淮利用,我不會阻攔你們,但不能是現(xiàn)在。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也會動用我所有資源來反擊,用事實讓你知道,不要說對付靳尋了,你連我都拿不住!
辛念沒有反駁,她知道黎湘說的都是事實。
明星表面翻車看似簡單,背后的貓膩多了去了,辛念曾幫黎湘操作過一些事,在過程中她們針對的對家,第一個要知道的就是對方的背景動不動得起。
而現(xiàn)在的辛念,根本動不起黎湘,她連個螺絲釘都不是。
辛念轉(zhuǎn)而問:“什么叫‘不能是現(xiàn)在’!
黎湘回答:“時機不合適。你要做的事動不了靳尋分毫,力度、波及面都差遠了,能動他的事別說你了,我都沒有接觸到。”
辛念品了品這話,又盯住她的眼睛:“不對,你沒說實話。”
黎湘嘆了一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好吧,還有一層原因是……我找到我妹妹了。但現(xiàn)在她有一些麻煩,我還需要靳尋的人脈來幫我。我不能讓任何人壞我的事!
“你找到郗望了?”辛念驚到了,半晌說不出話,也不知道是在消化還是在回憶。
無論黎湘用任何理由,她都覺得那是借口,只會不屑。
但關系到郗望,辛念說不出任何指責。
“嗯,你之前來林新追蹤采訪的人口失蹤案,她就是其中一個!
說到這,黎湘話鋒一轉(zhuǎn):“詳細的咱們以后再說。今天能把話說開,你愿意再相信我,我真的很高興。以后咱們見面更要謹慎,這畢竟是在林新,見面之前我要確保那些本地人沒有跟著你。不過我那部戲就要開拍了,出入容易引起他人關注,所以除非必要咱們不要碰面,電話也不要用,最好就是線上溝通——你還記得confession網(wǎng)站吧?”
辛念點了下頭,智能手機有多危險,嗅探技術有多無孔不入,這些她都知道,confession網(wǎng)站后臺溝通不能說萬無一失,卻能降低一部分風險。
黎湘又朝窗外看了眼:“他那邊你打算怎么圓?”
她指的是周淮。
辛念說:“我會看著辦!
黎湘沒有多問,也知道現(xiàn)在沒時間去討論,時間越久周淮越容易起疑。
從剛才開始周淮已經(jīng)在原地踱步了,可能他已經(jīng)腦補出許多她們對話的內(nèi)容,聊什么需要這么久,是否和周長生有關等等。
黎湘收回視線,又道:“總之你自己要小心!
辛念再次點頭,在拉開車門之前又看了黎湘一眼,隔了兩秒才說:“你也是。”
……
車門的動靜引起楊雋的注意。
辛念下車了,楊雋立刻跑回來。
兩人擦肩而過時,辛念腳下沒有絲毫遲疑,只是看著對面的周淮,一步一步地走近。
周淮也立刻上前,他個子高,影子在地上拉出很長,他的一步是別人的兩步,很快就來到辛念面前。
周淮問了一句話,辛念搖頭,又側(cè)頭朝后面看了眼。
黎湘已經(jīng)將車廂的門拉上,透過玻璃,隔著一段距離掃過辛念的背影,又迎上周淮的視線。
遠遠地誰也看不清誰,但就是這一眼令她想到了周長生,想起辛念和聞錚離開春城的那個晚上,周淮同樣投來她看不懂的目光。
楊雋上車了,有些擔心地問:“姐,你們談得怎么樣?”
黎湘只道:“很順利,回劇組吧!
楊雋忙不迭地將車往大路的方向開,嘴里念叨著,說跟辛念來的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什么來路,一看就不是善茬兒,身上透著殺氣,他真是拿出自己所有膽量去對抗了,要不然那個男的隨時都會沖過來。
這話聽上去很夸張,但黎湘知道多少有幾分是真的。
那不是別人,而是周長生的兒子。
他接近辛念,就說明已經(jīng)查到一些端倪,但他是怎么查到的呢?
他對辛念的態(tài)度和對她是不一樣的,雖然他們沒有正式接觸過,她卻感覺得出來周淮對她的“敵意”很重,對辛念倒是寬容得多。
她想,或許周淮通過調(diào)查和對當年事情的回憶,已經(jīng)猜到了辛念最多只是參與,她才是主謀。
如果她是周淮,恐怕也要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能正常面對害死他父親的女人。
她沒有體會過這種深厚的父子情,卻能理解周淮對她的敵意。
別說父子情,就是郗望那件事,她的第一個念頭也是“恨”,恨那個人將郗望變成這樣,恨那個人到現(xiàn)在還不愿意放過郗望。
但這種恨意是克制的,理智的,她不是周淮,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弱小無助的郗晨,她是黎湘,她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而且有本事做到。
只是她剛想到這里,手機響了。
黎湘翻出來看了眼,竟是靳尋。
她將電話接起來:“喂?”
就聽靳尋說:“我來林新了!
黎湘一頓,幾個念頭一同冒出來:“來辦事?”
靳尋:“事情辦完了,在度假村休息。有時間么,我安排車去接你?”
當然有,她正要找他。
黎湘說:“我在外面,這樣吧,我讓楊雋送我過去!
靳尋:“嗯。”
電話切斷,黎湘看向駕駛座。
楊雋無聲地嘆氣道:“是的姐,這就安排。”
這會兒楊雋不再發(fā)牢騷說時間不夠,反正都出來了,破罐子破摔了。
楊雋很快翻出度假村定位,車子距離那里不遠。
黎湘正準備抓緊這點時間思忖說詞,手機里又進來一條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