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是知道黎湘一些小習慣的,就算她不說,他也沒問過,經過這么多年的觀察也早已爛熟于心。
事后她會出來找吃的,主要是碳水。
拍完戲她也會吃一點,雖然不利于身材保持,但這是大腦發(fā)出的信號,人在疲倦的時候最需要補充的就是碳水,吃碳水才會有幸福感。
秦簡州的動作很麻利,不會兒就將午餐肉切好,將方便面放進鍋里煮,還打了一個雞蛋。
黎湘沒有離開,就站在旁邊仿佛自言自語:“我真的只能吃一點,要去《遠山》劇組了,那里面的角色長期受到虐待,又在深山里,要看上去有點營養(yǎng)不良才行!
秦簡州接了句:“那邊比春城要低三四度,入秋也快。”
黎湘笑著看過去:“我知道,我是在那里長大的!
秦簡州又說:“可你的病才剛好點!
他指的是前段時間的感冒,其實她已經好了,連余咳都消失了,她除了覺得偶爾會有點虛之外并沒有大礙。
黎湘:“我會注意保暖的。”
秦簡州沒接話,只是看著逐漸沸騰的水,調了小火。
他沒有往里面放調料包,而是拿起旁邊的海鹽瓶,擰了幾下瓶口,帶動研磨齒輪,將里面的顆粒磨碎了倒出來一點。
這個牌子的調料瓶有多種口味搭配,有的是海鹽和黑胡椒一起,有的裝著肉桂,她最初是在靳尋別墅的廚房里發(fā)現(xiàn)的,因為覺得好用方便就將牌子記下來,回來照著買了一套。
但她知道廚房里的東西都是秦簡州采購的,靳尋恐怕都沒進去過。
除此之外她還發(fā)現(xiàn)一件事,那就是這些年秦簡州煮方便面不放調料包,就只是放這種調味鹽。
味道當然不如調料包豐富,而且她分明記得多年前秦簡州是沒這種“講究”的。
她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煮的宵夜鍋里變成這種“寡淡”的味道,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看著秦簡州將切好的午餐肉放進鍋里,黎湘低聲說:“這么多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里發(fā)展怎么樣……”
秦簡州說:“還是老樣子,沒有翻天覆地!
黎湘又問:“你說,我有沒有可能這次能見到辛念?”
秦簡州難得沒有沉默,而是反問:“你想見她么?”
黎湘點頭:“想,但是又怕。我們之間誤會太多了,永遠都解釋不清。就像你和靳尋,如果有一天你讓他誤會了,他是不會相信任何解釋的。”
秦簡州:“如果你要見她,我可以讓人去找她!
黎湘:“還是不要了,我不想打攪她。”
接著黎湘話鋒一轉:“如果我當年有足夠的錢,有其他的選擇,可以擺脫掉生母,就算張大豐有我再多的照片我也不怕,我可以隨時離開,找個醫(yī)院把臉換了,何必殺人!
秦簡州將火關掉,從鍋里挑出一點面和湯,包括那個煮雞蛋,又在上面鋪了兩片午餐肉。
黎湘又道:“其實我這些年一直在做噩夢,尤其做完那件事我就會夢到張大豐……”
秦簡州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目光里不僅有詫異,還有些別的情緒晃動。
這當然是假話。
但她知道秦簡州相信了。
黎湘:“夢到他欺負我,夢到我殺了他。”
秦簡州:“人不是你殺的,是周長生!
黎湘:“可周長生是誰害死的呢,是我!
秦簡州:“那是意外,你走的時候他們還有呼吸。那個現(xiàn)場太過復雜,有很多事根本說不清!
黎湘隨口問:“怎么復雜?”
她以為秦簡州指的是因驚慌過度,對于一些細節(jié)斷片的戚晚,昏迷不醒的張大豐和周長生,還有地上的血跡和紅酒。
秦簡州只說:“總之沒必要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他大概是想安慰她。
黎湘又問:“周長生……他最后是不是很痛苦?”
秦簡州:“當時他已經昏迷了,因為藥力應該不會感覺到痛苦!
這話落下,他就碰了下碗:“趁熱吃吧!
黎湘接過來,坐在高腳凳上吃了兩口,見秦簡州將鍋里剩下的倒進一個大碗,就在她對面吃了起來。
黎湘:“我一會兒給你拿個毯子!
秦簡州:“謝謝!
黎湘:“不用!
她的語氣帶了點笑意。
秦簡州抬頭,跟著笑了。
“謝謝”兩個字是她常說的,而“不用”就是他的專屬。
自這以后兩人沒有交談,黎湘吃完面進屋拿了毯子放在沙發(fā)上,不一會兒秦簡州也吃完了,習慣性的將鍋和碗筷刷干凈。
黎湘給他倒了杯紅酒,說是助眠。
秦簡州接過喝了,卻沒急著躺下。
直接到黎湘說了聲“晚安”轉身回屋,秦簡州這才坐到懶人椅上。
臨近門前,她側身看去一眼,他的目光仍朝向這邊。
黎湘將門合上,若無其事地去洗手間漱口,再回到床上。
靳尋的手臂圈上來,仿佛囈語道:“吃宵夜去了?”
黎湘:“簡州給你送了衣服,就放在外面。明天我要多睡會兒,就不起來陪你了!
她邊說邊在他懷里轉身,面朝只遮了一半窗簾的窗戶。
月色透進來,將窗棱的影子照在地上床上,以及她伸出薄被的那條小腿上。
靳尋的手在薄被下探索,貼合著皮膚輕輕揉著,卻沒有進一步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回味延續(xù)上半夜的歡愉。
黎湘瞇了瞇眼,忽然有點記不起來她和靳尋第一次是怎么上床的了。
當時的她心情如何,緊張嗎,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將心和身體分開,一邊無動于衷,另一邊盡情享受?
“哪天走?”
不知過了多久,靳尋忽然發(fā)問。
她還以為他要睡了。
黎湘:“下周!
靳尋:“這么快!
黎湘:“開機還要半個多月,但要提前做培訓。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去以前的學?纯,還有住過的地方不知道還在不在!
靳尋:“回去做什么,你是黎湘!
他又在提醒她了。
黎湘微笑著說:“我是黎湘,但我還記得‘郗晨’的故事,記得蕎姐,還有那個叫張大豐的!
一陣沉默,久到她幾乎以為靳尋不會給反應。
直到靳尋在她頭發(fā)上落下一吻,低聲說:“其實我有點后悔!
黎湘:“嗯?”
靳尋卻沒再繼續(xù),而是說道:“不該記得的人就忘了吧!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xù)
第79章
第十二年秋
轉眼黎湘抵達林新, 一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沿路的街景變化不大,好像這十幾年來這個地方沒什么發(fā)展,并不整潔的街道, 老舊的商店門面, 幾十年都沒有翻新過的基建設施。
楊雋路上跟她科普一番,說幾年前來這里出差,這里最好的酒店就是四星的, 公司已經提前租下來了, 整個劇組的人都能入住。
據說制片高興得臉上都開花了, 畢竟一開始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找投資,如今因為黎湘看上劇本故事, 直接從主角變成了投資人。
楊雋還說, 她的房間已經檢查過了,沒有監(jiān)控和偷拍設施,這一向是黎湘住酒店最關心的事。
黎湘轉而問:“小于、小張的房間是怎么安排的?”
這兩個稱呼乍一聽還有點陌生, 正是郗望和陳熹, 她們用的假身份入組, 還起了隨口就能叫出來, 轉頭就會忘記的名字,郗望成了“于莉”,陳熹成了“張曉”。
楊雋說:“哦,她倆一間屋, 住對門!
黎湘翻出手機,不動聲色地給郗望發(fā)了微信, 約她九點后來房間做第二次談話。
再看窗外, 又一次生出那種奇怪的感覺。
她是在這里出生的, 外面的風景很熟悉, 但又好像很遙遠,仿佛郗晨就只是一段植入腦中的記憶,并沒有真實發(fā)生在她的生活里。
楊雋念叨著說:“我開始還擔心來著,怕她們不愿回來這里,畢竟發(fā)生過那種事。”
黎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個案子后來怎么樣了?”
曾轟動一時的失蹤人口案如今有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在網上鬧了一陣就沒下文了,期間還是有些網友在追問關注,但熱度也是肉眼可見的退散。
官方通報非常簡單,出于對受害者的隱私保護,并沒有透露她們的姓名和出生地,只提了年紀,對于整個案件的內情也只是提到模糊的受害者數字。
楊雋音量轉小,顯得很神秘:“前陣子跟一個兄弟喝了兩杯,還真問出點內幕。”
黎湘:“靠譜么,圈內的習慣你也知道,很多所謂的‘內幕’都是杜撰的!
楊雋:“怎么說呢,角度很刁鉆,聽上去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