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案子因為“證據(jù)不足”而作罷,何況是生活中只是一面,不知另一面的事比比皆是,誰又能說得清楚全貌?
此時戚晚所有關注點都在這本標記為“靳”的賬本中。
之前她們就討論過,也生出過疑點,一來想不通靳尋怎么會有把柄落在張大豐手里,他們看上去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二來靳尋并非林新人,來林新只是為了談項目,期間連美人計都沒有中,還能有什么事讓人抓到?
再往前推,張大豐來林新之前是跟過靳尋的父親做事,但已經(jīng)過去數(shù)年,當時的靳尋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跟張大豐所謂的把柄有關就更扯了。
直到戚晚看到這些數(shù)字以及張大豐習慣的算法。
是的,做賬都有自己的一套習慣,或者說是套路,用慣了的東西很難輕易改變,張大豐也是一樣。
戚晚發(fā)現(xiàn)他有幾個個人習慣,在每一個賬本里都有體現(xiàn),就算這時候有人給她一堆賬本,讓她從中選出一個張大豐做的,她都能憑著這種習慣找出來。
關于這一點,張大豐還表示過驚奇,說自認為這些賬本天衣無縫,內(nèi)行人都不敢下定論,戚晚竟然如此敏銳發(fā)現(xiàn)內(nèi)在關聯(lián)。
他還說,要不就是戚晚在這方面有天分,要不就是父女連心。
戚晚認為兩種都不是。
她或許有天分,但絕不是在做賬上,而是對“變態(tài)”的洞察。
可能真是有些遺傳在吧,她很小就發(fā)覺自己和其他同齡人不一樣,似乎她的想法總是陰暗更復雜,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疑神疑鬼。
當遇到一些古怪的,甚至是“變態(tài)”的人,她的雷達尤其敏銳。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如果她是張大豐,她會怎么在賬本里做手腳,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并折損對方的利益,又該怎樣設置陷阱,用這些做賬手法將對方套住。
就順著這條思路,加上她對張大豐的了解,反倒容易就發(fā)現(xiàn)盲點,當然這里面或許還有一點靈感和直覺在。
就這樣,戚晚徑自沉浸在“小世界”中,并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周長生一直在照顧郗晨,同時關注張大豐用藥的反應,一旦藥效減退,張大豐會覺得很困,但眼下情況特殊,張大豐再困也不會睡,待恢復神智就會想辦法反抗,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他灌一次酒。
辛念也在關注時間,她不能趕在夜陽天營業(yè)之后離開,所以天色還沒黑,她就收拾好一部分東西,準備先一步走。
按照他們此前的商量,期間有誰走都要帶走一部分證據(jù),萬一翌日清晨行動失敗,也不至于雞飛蛋打。
辛念走之前叫住戚晚,戚晚這才醒神,按照原計劃送辛念走。
戚晚還拿了張大豐辦公室的鑰匙,兩人就這樣大大方方的出去,途中遇到一些剛上班的員工,但沒有人在意辛念肩上的雙肩背,對于學生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裝束。
戚晚非常自然地介紹說,辛念是同學,帶她過來玩。
直到走出夜陽天后門,辛念忍不住問:“他們看我的眼神為什么這么奇怪?”
戚晚說:“因為我沒帶人來過!
辛念卻覺得奇怪的點不在于此:“那你突然帶人過來,她們會不會起疑?”
戚晚抿了抿嘴唇,猶豫幾秒才說:“好吧我說實話,他們覺得奇怪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張大豐和放貸公司有關系,這里很多小姐缺錢了都是跟張大豐找門路。張大豐之前還跟我說過,如果我有同學缺錢也可以介紹過來,現(xiàn)在學生群體很受歡迎。”
辛念不禁怔住,想到自己的遭遇,又想到之前因為缺錢而和戚晚、郗晨生出的齟齬,不由得轉(zhuǎn)開臉。
戚晚又道:“我一直沒跟你提,也沒有介紹過其他人,就是因為我知道這是條不歸路!
辛念點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她不能在此處久留,臨走之前和戚晚又對了一次回來的時間。
辛念走后,戚晚卻沒有折回,而是按照計劃先回一趟家,告訴安閑今晚張大豐不回來。
安閑對此并沒有起疑,張大豐要看夜場,時常天亮才來,或者干脆不來,不過每周都有那么一兩天不看夜場,會特意跟她和戚晚一起晚飯。
戚晚在家吃了兩口就說沒胃口,她的胃又開始一縮一縮的,但這次不是因為焦慮,而是興奮。
她沒有立刻回到夜陽天,而是先去自己房間思考片刻,然后趁著安閑去洗澡,從她房間里找出安眠藥,用熱水滑開了再倒進鮮榨果汁的瓶子里。
安閑洗完澡一定會喝一杯,她睡眠淺,還有點睡眠障礙,有時候需要吃安眠藥助眠。
但這件事戚晚并沒有跟其他人說,她只計算著自己出入家門的動靜是否會引起安閑的懷疑,一旦安閑發(fā)現(xiàn)她半夜出門,將來張大豐出事,安閑指不定會往她身上想。
還有,安閑房間里還有一些張大豐拿來的行李,那里或許就藏著張大豐的秘密,她要去翻找也只能趁著半夜安閑睡熟之后。
戚晚攪拌好果汁,就若無其事地出門,雙手就插在兜里,摸著張大豐那串鑰匙,以及剛從家里拿出來的藥瓶。
瓶子原本是裝安眠藥的,只不過是安閑前兩天吃完的,戚晚將空瓶子留下來,又放進去幾顆安閑的用來治療偏頭疼的止疼藥。
她的想法很簡單,lsd本就有安眠成分,但致死劑量未知,起碼她能查到的資料里沒有找到服用lsd致死的數(shù)據(jù)。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lsd和止疼藥一起服用,致死率不僅高而且很容易能判斷出劑量。
郗晨手里的lsd有限,因是違禁藥蕎姐沒有給她太多,郗晨之前給周長生用過一部分,這次又將余下的倒入酒里。
那瓶酒分量不少,藥融進去效果會分散,張大豐喝了一杯,郗晨只喝了幾口,也就是說兩人的藥效時間都會縮短。
她還查過lsd的微克服用劑量,這還是因為她們之前討論如何拿住周長生而做的功課,包括lsd溶解的效果,吞咽的效果,或是放在舌下的效果,發(fā)作時間和持續(xù)時長都會不同。
按照這樣的計算,張大豐不用等到兩三個小時就需要再灌一次藥,也就是她和辛念離開的這段時間——這一點周長生也知道。
戚晚低著頭想得有些入神,其實她還沒完全想清楚要不要將止疼藥混進去,但就在某個時刻,她心里生出一道奇異的聲音誘惑著她:拿了也沒什么關系,可以不用啊,先拿著再說。
正這樣想著,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道聲音:“戚晚?”
戚晚腳下倏地站住,抬頭望過去,站在面前幾步遠的正是余鉞。
戚晚眨了下眼,遂笑開了:“這么巧!
余鉞:“剛打完球,你呢?”
戚晚:“哦,去了圖書館,準備回家陪我媽吃飯!
余鉞看了下時間:“也好,天黑前早點回去。”
他還記得上次戚晚被跟蹤的事。
戚晚:“謝謝!
余鉞囑咐完還是不放心,將戚晚送上公交車。
戚晚上車后還透過窗戶跟他揮手,直到車開出一站地,她下了車,又叫了一輛出租車往夜陽天去。
余鉞發(fā)來信息:“到家給我個消息!
戚晚:“放心吧。”
直到出租車在夜陽天附近停下,戚晚下車邊走邊跟余鉞說:“我到家了!
余鉞回了個表情。
戚晚神色如常地從后面進入夜陽天,這里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
一路上遇到不少夜陽天的員工,戚晚還特意繞到前面,和柜臺前的經(jīng)理打招呼,并告訴他張大豐今晚不過來,他現(xiàn)在在外面跟客戶吃飯,叫她過來幫忙拿個東西。
然而事實上戚晚雖然經(jīng)常過來拿東西,但每次都是張大豐在的時候,他不在她是進不去辦公室的。
可這會兒經(jīng)理正忙,顧不上考慮這些,再說張大豐也不喜歡下面人過問太多,所以他們就算猜測過張大豐和安閑、戚晚的關系,也不會多打聽,何況戚晚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有什么值得懷疑的。
……
戚晚鋪墊完張大豐的“行程”,便一路回到后面,路過走廊時還看了眼前面的監(jiān)控。
前面的監(jiān)控有保安負責,但場子里到處都是保鏢,監(jiān)控看不看無所謂,所以保安總是偷懶。
后面的監(jiān)控,那幾間vip包廂的監(jiān)控,尤其是通往張大豐辦公室的那條走廊,都是張大豐自己負責,監(jiān)控屏幕就設置在他辦公室里。
張大豐是出于不信任手下人的考慮,但這一點恰恰方便了他們幾人行事。
他柜子里有那么多硬盤,除了資料之外,還存放大量的監(jiān)控視頻,只不過做了取舍,基本上都是vip包廂客人的秘密。
不過這些視頻和他們關系不大,戚晚并不在意,她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過去七天的監(jiān)控視頻。
剛才有辛念在,她不方便刪除,因在過去七天里她來過張大豐辦公室,他們之間的相處一定也被記錄下來。
待會兒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讓周長生將監(jiān)控拆下來銷毀,這也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哦,興許周長生已經(jīng)拆掉了呢?
戚晚邊想邊拐進走廊,用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然而剛進門就怔住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張大豐臉色漲紅,被塞住的嘴里發(fā)出細微的聲音。
他還沒有恢復正常,酒瓶里的酒少了一些,應該是灌過第二次了。
郗晨已經(jīng)醒了,但看得出來她很難受。
周長生就坐在她旁邊,卻不是在安慰她,他膝蓋上放著筆記本,屏幕的光映在他和郗晨的臉上,他們正在看視頻。
而在他們面前的茶幾上,還散落著一些拆下來的監(jiān)控探頭。
戚晚下意識攥緊了兜里的藥瓶。
就在這時,兩人看過來,郗晨還帶著明顯的倦色,周長生的眼神卻透著古怪。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xù)么么~
第68章
三個人的絆
其實監(jiān)控拍到的視頻沒什么大不了, 內(nèi)容雖然只存了七天,但每一時每一秒都在記錄,周長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看完, 用快進模式也要集中精神盯住了, 更不要說旁邊還有一個正在難受的郗晨令他分心。
在戚晚回來以前,周長生只捕捉到兩段有用的信息,說是“有用”也只是他自己判定的, 那是張大豐和戚晚的互動, 張大豐笑呵呵的, 戚晚不怎么有表情,但看上去很聽話。
張大豐對戚晚沒有任何過分行為, 卻透出一股詭異的親切, 但不是男人和女人那種,倒像是長輩對晚輩。
這在郗晨看來,她的關注點全都放在張大豐的動作上, 好像生怕他做什么, 就像他剛才對自己一樣。
周長生卻和郗晨的緊張完全不同, 他自己也是父親, 對兒子是既愛且無奈,兒子到了叛逆期,自小缺乏母愛,他當父親的有時候在溝通上很是頭疼, 時常有一種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人生經(jīng)驗和教訓都灌輸給他的迫切。
但他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說得再多, 有些跟頭也要他自己摔。
而且父親對孩子的關懷, 尤其是中國式的父親, 總是透出一點別扭, 不夠直接。
周長生意外的是,他自己的行為模式,竟然也在視頻中的張大豐身上看到了,這實在有點詭異,就像是一個殺人如麻的變態(tài)突然像是個孩子一樣哭起來那種“崩壞”。
在這短暫的消化時間里,周長生卻在想,難不成張大豐愛屋及烏要培養(yǎng)戚晚?
如果她是個男生,他還能理解——這倒不是重男輕女的意思,而是張大豐干得勾當,女性處于被壓榨的一方,天然就會覺得不恥。
“培養(yǎng)”的想法令周長生覺得十分荒謬,他的理智告訴他可能性不大,也說不通,張大豐狗改不了吃屎,見到女人就想到掠奪,這大概跟他過往經(jīng)歷和性格有關,而且已經(jīng)形成習慣和條件反射,不太可能在戚晚這里破例。
郗晨全然不知道周長生的心思,因為lsd藥物影響,她雖然清醒著副作用卻還在,她有些難受,想睡覺,也想吐,但她不能休息,只能強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