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在這樣的家庭生活過,根本模仿不出來其中的底蘊精髓,還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可笑。
黎湘嘆了一口氣,將攝像頭關(guān)掉。
這時,就聽楊雋小聲問:“湘姐,要不要對個戲?”
這項工作楊雋以前常做,也是他來她身邊的第一件事。
見黎湘點頭,楊雋很快從她的包里拿出劇本。
包是他早上去黎湘家里取過來的,里面不止有劇本,還有那本《小王子》。
昨晚黎湘走得匆忙,將它們放在一起沒有拿,楊雋注意到這一點,就順手一起拿了過來。
兩人對了幾句詞。
黎湘控制著臉部肌肉,表現(xiàn)得很克制,就像姚家人一樣。
除了小姨太,她所見過的姚家人都是如此,就連那天兩個小孩子吵架,雖然動了手,但在攻擊對方弱點時,卻沒有半點胡鬧撒潑。
待一場戲落幕,黎湘問楊雋的看法。
楊雋說:“我覺得比之前要真了幾分,我不是說奉承話,是真這么想。湘姐,我總覺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樣,好像更入戲了,有那么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感覺!
是更入戲了么?
不,是她這陣子的經(jīng)歷太過豐富了,只是在姚家“實習(xí)”了十天左右,就像在社會大學(xué)進修了一年。
她雖然只想游離在外,但這只是暫時的,而且她無法做到自己不入戲,卻讓別人以為她很入戲。
她只有先把自己騙過去,才能去騙別人。
昨晚有那么一段時間,她是真的擔(dān)心姚仲春,她甚至愿意拿自己未來幾年的星途做賭注,只希望姚仲春再活半年,哪怕幾個月也好。
這件事,她絕不能半途而廢。
還有郗望。
她無數(shù)次幻想郗望還活著。
當(dāng)愿望成真時,卻是見面不相識。
似乎無論是姚仲春,還是郗望,決定兩件事發(fā)展的主動權(quán)都不在她這里。
……
后來整個白天,黎湘收獲了導(dǎo)演數(shù)次稱贊。
今天導(dǎo)演靈感爆棚,攝影運鏡超常發(fā)揮,所有演員都表現(xiàn)得入木三分。
楊雋趁機去給導(dǎo)演“洗腦”,說都是因為劇組愿意給黎湘更多的休息時間,其實她也不全是在休息,而是在琢磨角色,剛才在來的路上他們還在對戲。
楊雋還說,黎湘一直在跟他討論角色,對著鏡子練習(xí)人物表情,在十幾個版本中選出一個最好的。
導(dǎo)演很滿意,說現(xiàn)在很少有她這個咖位的演員,還愿意這么用心了,真是難得。
這話后來由楊雋轉(zhuǎn)述給黎湘,黎湘沒接茬兒,卻難免覺得“悲哀”。
這居然已經(jīng)是“難得”了。
她以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為的就是心里那點不甘愿,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fā),塌房了,也不至于留下遺憾,后悔曾經(jīng)的不努力。
哪怕是這樣的態(tài)度,她都會擔(dān)心姚嵐或靳尋嫌她怠慢、敷衍。
面具戴久了,摘不下來了。
而且只有戴著才有安全感。
下午休息時,黎湘跟楊雋要了一周行程表,發(fā)給秦簡州。
末了,她又補了一句:“改成一周一次吧!
她指的是去見郗望的安排。
昨天是她沖動了。
一周兩次目標(biāo)太大,會引起諸多揣測。
或許一次也不夠安全,以后可能還要調(diào)整。
秦簡州回了一個字:“好。”
轉(zhuǎn)眼,黎湘又給靳尋發(fā)了微信:“姚家讓我住進去了!
靳尋回了兩個字:“漂亮!
黎湘卻沒有半點高興,隔著屏幕她都嗅到靳尋的別有用心。
沒多久,靳尋發(fā)來幾行字,是姚仲春名下的資產(chǎn),有公司,有股權(quán),還有基金和房產(chǎn)。
靳尋說:“這些事情早該告訴你的,但那時候時機還不成熟。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不管拿到多少,都是你自己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會惦記。
但這樣的表態(tài),反而讓黎湘讀出另一層意思。
慷他人之慨,不是因為不貪心,而是在覬覦更大更遠的利益。
“嗯!崩柘姘l(fā)過去一個表情,并接了一句:“我想你了,很想。”
靳尋回道:“再忍忍!
黎湘:“嗯!
……
……
下午到傍晚的幾場戲拍得并不順利。
黎湘有些心神不寧,忘了幾次詞,導(dǎo)演頻頻搖頭。
直到最后一場戲勉強拍完,黎湘去跟導(dǎo)演道歉。
回到房車,剛拿到自己的手機看了眼監(jiān)控回放,這才注意到其中一段視頻,是郗望一個人出了門,兩個小時都沒有回來。
期間阿姨進門做飯,陳熹剛睡醒,從臥室出來。
沒幾分鐘,她們就發(fā)現(xiàn)郗望不在,挨個房間找人。
隨即陳熹撥了一通電話。
黎湘盯著鏡頭,看不到手機界面,也聽不到陳熹在說什么,但她有種感覺,陳熹聯(lián)系的是秦簡州。
黎湘也給秦簡州發(fā)了微信,說:“郗望一個人出去了!
秦簡州回道:“已經(jīng)找到了,我們到樓下了!
黎湘沒有問秦簡州是怎么找到的人,只是安靜地等待。
她有些不安,還有些疑惑,直到鏡頭里大門開了,秦簡州和郗望走進客廳。
郗望低著頭,陳熹見到她沖過去。
兩人抱在一起。
郗望拍著陳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
秦簡州就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雙手插袋看著這一幕。
直到她倆望向他,他說了一句話。
郗望又一次低下頭。
陳熹似乎回了句什么。
秦簡州沒回應(yīng),轉(zhuǎn)身走了。
不到半分鐘,秦簡州發(fā)來微信。
黎湘點開一看,他說:“她覺得屋里悶,出去透透氣!
不對,這不是理由。
黎湘的直覺告訴她,要么就是秦簡州在搪塞,要么就是郗望在撒謊。
郗望出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真實原因是什么,秦簡州不會說。
這個問題困擾了黎湘一路,她想不明白,卻又停不下來。
其實按理來說,郗望是成年人,她可以自由外出,想去哪里去哪里。
可她又不是在世俗中正常長大的成年人,無論是心智,人際關(guān)系,眼界,或是人生閱歷。
……
半個小時后,黎湘送到公寓,和楊雋一起簡單收拾一些私人物品。
去往姚家的路上,黎湘交代了幾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讓楊雋去聯(lián)系之前的心理咨詢師,線上咨詢即可。
之前找心理咨詢師,是為了投入王垚這個角色,因王垚的原型就做過心理咨詢師,還在大學(xué)開過一門犯罪心理學(xué)的選修課。
但這一次,黎湘卻不是為了角色,她是為了“解謎”,不是從姐姐的立場,而是要找到一個清醒、客觀的角度。
還有姚家人。
姚老爺子、姚嵐、姚珹、姚仲春,等等。
他們過去曾是資料上扁平的,用文字描述出來的人物。
但現(xiàn)在,他們是活生生的,生活在她周圍,她需要費盡心神,才能解讀一點的“難題”,而且沒有公式和章法。
快到姚家時,楊雋再次表達,說黎湘這幾天明顯和過去不一樣。
他認為這是她入戲了,還說王垚這個角色一定會火。
黎湘心里卻很清楚,她不止是入《她有罪》的戲,也是入了“黎湘”的戲,入了“姚涓”的戲。
她只是四分之一個郗晨。
她得盡快融入,越深越好。
指引她往前走的是欲望。
而她的直覺告訴她,路的盡頭不僅有風(fēng)險,也有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