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就擺在這里,蘇延枝也沒辦法避開羅斌,頂著對方的目光十分淡定地掀開知更鳥的衣服,一會兒抬手一會兒抬腳,翻來覆去地檢查。
說來奇怪,這人身上的傷口確實只有胸口那一處,可憑借蘇延枝攻讀學生時代的解剖經(jīng)歷,那箭傷也絕對是人死后留下的。
他掰開知更鳥的嘴和眼皮,也看不出任何中毒或窒息致死的痕跡。
尸體就這么明晃晃擺著,蘇延枝不可能給知更鳥做解剖查死因,他盯著這人看了會兒,想起對方在日記里的記錄,說鴿子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鴿子了。
而去禁地時,克勞斯·帕奇又說那里以前住著精靈,后來離開了……
難道說現(xiàn)在的鴿子就是從禁地離開的精靈變換來的?因為是非人類,所以殺知更鳥也不一定是使用的物理方式,沒有造成外傷也就說得通。
可即便是那本相冊后期,知更鳥在發(fā)現(xiàn)真相后身體做出抗拒時,鴿子對知更鳥的依戀愛慕也半分未變……且就剛剛鴿子發(fā)現(xiàn)殺死知更鳥的罪魁禍首并非麻雀時,那如臨雷劈的崩潰樣實在難以作假。
……線索確實不夠,怎么就不能多拿到點兒東西呢?
蘇延枝皺著眉,手撐著桌邊,臉幾乎要貼著知更鳥的尸體,一雙眼梭尋過每一寸皮膚,生怕遺漏半點兒細節(jié)。
羅斌本來是立在一旁沒動,見蘇延枝這般動作,突然小幅度地擰了下眉,雙手抱胸側(cè)了側(cè)身,不再看他。
蘇延枝忙著檢查,也沒搭理他,握著知更鳥的手,從肩頸一路看下來,把手指掰開來看檢查指縫,又沿著指節(jié)看到指甲。
在看到知更鳥中指指甲蓋上那團小小的淤血時,他的動作一頓,警惕地瞥了眼羅斌,見對方背對著他,四下看了眼,從餐桌一角摸過根牙簽,小心翼翼地挑開了知更鳥的指甲,從那團淤血里挑出塊小圓片。
這小圓片直徑也就一毫米,蘇延枝擦干上面的血,原片在光線的照射下露出類似歐泊般炫麗的艷色,中間還有個小孔,一道淺淺的壓痕橫貫中央。
照出血情況來看,這小圓片是生前插進去的,從指甲縫里插東西進去不是一般的疼,但凡有機會,知更鳥都會將其弄出來。
所以大概率臨死前弄出來的,而且還扎得這樣深,估計知更鳥還跟誰搏斗過。
這小亮片看著像是什么衣物上的裝飾品,男性用這樣亮的實在不大常見,更可能是女性衣裙或袖帽上的裝飾品,蘇延枝一下子就想起了知更鳥日記里提到過的,讓麻雀神魂顛倒的那個女人。
好像必須從這里繼續(xù)查了,蘇延枝剛在心里回憶這個世界原本的女性角色有哪些,就看到羅斌微微動了動身子,門口進來個精瘦的男人,穿著一身麻衣,背著個大背包,頭頂帶著的帽子竟是鐵質(zhì)的,碩大的邊緣都已經(jīng)生了銹。
那男人手里握著榔頭,蘇延枝看到上頭糊了一層褐色的東西,很像干涸的血跡。
男人抬起頭,露出雙狹長的眼。
“就是這里要修棺材?”
第92章 知更鳥10
這人看著怪異,蘇延枝一時不敢搭話,羅斌卻很干脆地點頭,指了指蘇延枝旁那堆散落的棺材:“在那兒!
那鐵帽子應了一聲,卻并沒挪動,反而看著羅斌,又問:“你知不知道我從哪里來嗎?”
羅斌又點頭:“林肯橋!
蘇延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還有?
鐵帽子,林肯橋,這又是一首童謠。
當我走過林肯橋,
我遇到了銹帽子先生,
他背著針和線,
一步步走向荊棘集市。
這個世界實在離譜,到現(xiàn)在為止出現(xiàn)的童謠已經(jīng)超過五首了,能殺人的東西簡直無處不在。
蘇延枝心中警鈴大作,看著銹帽子朝他這邊走來,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避讓,在對方拿著榔頭和鐵釘咣咣修棺材時,有些忌憚地瞥了羅斌一眼。
……什么都知道,這人究竟什么來頭?
羅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對,竟對蘇延枝露出個十分微妙的笑。
蘇延枝微微抿唇,別開了臉。
空曠的教堂里只剩砸榔頭的哐啷聲,銹帽子看著干瘦枯朽,動作卻十分利索,七零八碎的棺材很快讓他重新拼湊在了一起,除去上頭那一道道裂紋和鐵釘頭實在醒目,倒也與破碎前差別不大。
“好了。”銹帽子說道。
他開始收拾那倒落一地的工具,銹帽子身材并不高大,佝僂著脊背跪在地上撿東西時顯出一種病弱的老態(tài),蘇延枝有一瞬間想幫忙,走上前兩步又硬生生止住了。
算了,也就是看著弱,一榔頭能捶十個我。
本以為他這微妙的動作沒引起誰的注意,但銹帽子在把釘子裝回去時,掂了掂那空蕩蕩的袋子,突然仰頭看向了蘇延枝。
“我的釘子只剩一顆了。”
蘇延枝一愣。
銹帽子深深望著他:“你知道去哪里買嗎?”
蘇延枝斟酌著回道:“荊棘集市?”
銹帽子露出個滿意的笑,竟然把手里的空袋子遞給了他:“那你幫我買來吧!
蘇延枝驚了,脫口而出:“為什么?”
銹帽子:“你剛才不是想幫忙嗎?”
一副理所應當?shù)目跉,蘇延枝差點聽吐血。
但在銹帽子那陰翳玩味的注視下,蘇延枝腦子高速運轉(zhuǎn),一瞬間竟找不到應答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