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抓兔子、下河捉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勢不對風緊扯呼。
聽小武講笑話,聽楚楚講八卦。打架有人掠陣,說錯話有人圓場。
從一開始游離在隊伍之外,到后來被小武偷偷講:“一開始覺得你不近人情,后來才發(fā)現(xiàn)你只是不諳世事!
他有了朋友,身上有了煙火氣,體會到了世間最平凡、也是最難得的快樂。
這一切,都因為,他遇到了明逍。
他那么看重明逍。他把明逍幾乎擺在跟娘親一樣的位置。
可在明逍心里……
“怎么不彈?”
背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正心亂如麻的白玉衡一個激靈。
循聲去看,如墨夜幕懸掛的如鉤新月下,異瞳銀發(fā)的美艷天魔正于自己身側負劍而立,垂眸看他。
白玉衡沒應聲。
他被明逍手中那柄脫了劍鞘的冰青劍刺了眼。
他來這里彈他的琴,他卻來這里舞那人的劍?
“彈一曲來助興!泵麇姓f罷,將冰青劍提至身前舞了個劍花。
白玉衡轉回頭,僵坐片刻,將古琴用素布重新包好,起身便走。
他有些震驚于自己的喜怒無常。
他聽見有一道聲音在勸說自己,不如借此機會與明逍和好如初。
可是哪來的什么“初”?
他差點忘了,明逍愛聽他彈琴,也不過是透過他看那人罷了。
明逍“還”自己這張琴,有幾分是對他的情義,又有幾分是為了那人?!
白玉衡一直走了很遠。
其實只要明逍開口喚他一聲,白玉衡覺得,自己一定就乖乖回去,軟聲向明逍賠禮道歉,為他撫琴助興。
可他拖著重傷未愈的身子蹣跚著走了兩百零七步,直到走下山崗,明逍也沒叫他一聲。
白玉衡只得自己停下腳步,回首仰望。
許是新月黯淡,只是離開這些許距離,便已失了那人身影……
白玉衡正心下黯然,欲垂眸離去,視野里倏然掠過一道青光和銀光。
是冰青劍和明逍的發(fā)。隨著那淹沒于暗夜的靈動身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白玉衡看呆了。
他未曾想到,明逍的劍術并不遜色于他的鞭術。
更沒想到,明逍的劍法竟然與他師承一脈。
明逍與天機閣……到底是何關系?
或者說,那個謝平生,與天機閣,是何關系?
明逍不說,白玉衡便去問明遙。明遙亦是不肯說。
白玉衡狠下心來,將自己剛剛承受的瘡疤剝開給明遙看,告訴明遙他問了明逍怎樣的問題,明逍又是怎樣回答他的。
明遙睜圓了一雙紅瑪瑙似的瞳子,滿臉不可理會地瞪著白玉衡,“你瘋了嗎?那人是養(yǎng)育我和哥哥長大的恩師!你如何能拿你和我哥的關系去比?!你這樣問,是將我哥對那人的情義置于何地?!”
白玉衡腦子里轟的一下,拖著尚不能活動自如的身軀轉身便跑。
他質問自己滿腦子都在想些什么!
那人是明逍的恩師。
當謎底揭曉時,白玉衡才恍然驚覺,這是多么的理所當然。
是他以己度人,是他的心太狹隘。
明逍對那人,想必是高山仰止、奉若神明。他卻以情愛度之,偏還提的是rou體之歡!
活該他被明逍扇巴掌,罵他是侮辱了明逍對那人的傾慕。
他得去跟明逍道歉。
第47章
“明逍?!”
白玉衡萬萬沒想到, 剛走出村口就迎面撞上了明逍。而且看樣子,對方是有意在此處等他?
“明逍……”他收斂起激動的心緒,頗為忐忑地抱著琴挪到明逍近前,仔細觀察著明逍神色, 張了張口, 小聲道:“我……撫琴給你舞劍助興?”
非是白玉衡不愿向明逍低頭道歉。
當眾下跪他都可以。
可就是因為跪過, 所以白玉衡不敢重蹈覆轍。
他清楚記得明逍當時有多生氣。
但他至今也沒搞懂明逍生氣的點。
這件事雖然跟那件事不一樣, 但似乎都會讓明逍一戳就炸。那件事每次白玉衡想提,明逍都會立刻喝住他, 想來這件事也是。
明逍那么聰明, 不需要說得很直白, 他也一定明白自己的真意吧?白玉衡萬分忐忑地想。
明逍的臉色看起來還算溫和, 甚至比此前“下令”讓白玉衡為他彈琴助興時更溫和一些。
白玉衡的臉上亮起一些神采,滿眼期待地盯著明逍。
明逍幾不可查地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為什么, 看著此時的白玉衡,幻視的竟不再是師父, 而是師父帶著他和阿遙落腳永寧村時, 藥堂院子里栓的那條小狼狗。
許是因為日常投喂它的都是明逍,每次瞧見明逍,小狼狗就異常熱情地立起身子往明逍身上撲。
明逍忍不住又不動聲色地多瞧了白玉衡兩眼, 實在想不通自己看著這么一個雖然病弱得頗有幾分弱不禁風的感覺, 但總還稱得上“人模狗樣”、“衣冠禽獸”的家伙,怎么會莫名想到那只狗。
難道是因為那只狗很喜歡把自己撲倒?
某些被明逍極力忘卻的影像突然毫無預兆地噴涌而出。明逍迅速撇開頭去, 無視心底蕩起的波瀾, 而后就勢轉身向此前他二人不約而同看中的小山崗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