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

  李博士第一時間看的其實是布萊爾的表情：

  沒有挫敗，沒有屈辱，也沒有喜悅。

  只是看到鮫人用手握住了那枚子彈后，同樣譏刺地挑眉，然后就扭頭看向了藍尾巴的小魚——

  沐生正怔愣地看著鮫人。

  布萊爾的臉才沉下來。

  小李越發(fā)搞不懂布萊爾到底是什么想法。

  鮫人沖著看過來的小魚安撫地擺了下尾巴，突然神情一沉，面色沉凝恐怖地看向布萊爾——

  那顆子彈的彈頭不知什么時候破裂在它的手掌中，不知名的試劑涌出，從接觸試劑的那一小片皮膚，前所未有的麻痹僵硬感逐漸擴散到整個全身。

  墨試著動了動手臂，發(fā)覺自己的身體力量，更甚至于控水的能力都被限制了。

  鮫人陰森的目光盯著布萊爾，往更深的區(qū)域沉下。

  一個工作人員興奮到結(jié)巴：“我們是不是能趁這個機會把它……”殺死。

  很快他天真的想法就被眼前的景象完全打破。

  雖然看起來鮫人因為布萊爾的試劑失去了身體的控制能力進入了麻痹狀態(tài)，但它的意識顯然還活躍著，甚至鮫人伴生的控水能力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更加恐怖起來。

  完全融入水中看不見的水流自動開始防御，只是普通的水藻靠近都會被攻擊直到變成無害的碎片。

  想趁這個得機會把鮫人殺死完全是天方夜譚。

  小李看著布萊爾，干澀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鮫人進入研究所了？”

  即使布萊爾再天才，也不可能只憑一眼、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制造出能夠抑制鮫人活動的藥劑。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布萊爾在鮫人最初進入實驗室就得到了它身上的數(shù)據(jù)，然后就開始研究針對它的藥劑。

  但小李難以相信，這也就是說布萊爾目睹了之前的混亂、包括人魚的困境，都沒有做出任何指示。

  布萊爾回答了這個問題：“在這個房間的監(jiān)控全部失效后我就知道了。”

  即使金發(fā)研究員再忙，他留在沐生身邊的監(jiān)控被破壞的第一時間布萊爾就有了察覺。

  那就是鮫人進入這個實驗室，破壞了所有監(jiān)控設(shè)備時的事情。

  小李還是無法理解，他環(huán)視房間中的一片混亂，還有在鮫人被擊中后終于從窒息狀態(tài)緩過來，現(xiàn)在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克溫，

  小李搖了搖頭，最后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都沒弄清楚過，站在自己身邊，被自己視為可靠的上級甚至是朋友的人在想什么。

  克溫滿頭大汗，身體的肌肉都像是有針扎一樣疼痛，一張平時都精心保持風(fēng)度的臉，此時狼狽又蒼白，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笑了出來。

  布萊爾果然沒有騙他，那個恐怖的男人真的做出了針對鮫人的藥劑。

  克溫踉蹌地走到生態(tài)缸面前，屏障中映出他此時凌亂模樣，跟干凈美麗的沐生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克溫緩了下繼續(xù)逼近，心中涌上一股扭曲的痛快。

  他說：“你能聽見我的話吧，人魚。”

  沐生之前被鮫人非常熱心懇切地“科普”過自己不是人魚，但他當然不會跟克溫解釋這些，只是看著他，似乎在問他想說什么。

  漂亮小巧的臉蛋絲毫沒有剛才一連串的事情有什么變化。

  害怕、驚恐，甚至連厭惡都沒有。

  克溫隱隱的得意僵硬在臉上、然后碎裂，咬牙：“又是這樣，又是這種眼神，就像我是空氣，完全不值得你們產(chǎn)生任何情緒波動�！�

  “你是這樣，布萊爾也是這樣，在你們的眼里，我是不是生來就低人一等�！�

  失控的男人不自覺地上前，跟沐生靠得越來越近。

  遙遙盯著這邊的金發(fā)研究員身形一晃，盯著克溫的眼神發(fā)冷，就像看被馬蹄踏過的濕泥不知高低地想要玷污天邊潔白柔軟的云。

  沐生眨了下眼，他的腦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樣，被克溫問話后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安慰或者否認，而是思考這個問題在客觀上的答案。

  最后得出答案：至少布萊爾應(yīng)該是這么想的。

  金發(fā)研究員眼里，大多數(shù)人類的反應(yīng)速度和思考能力都跟大猩猩沒有區(qū)別。

  在得出答案后，沐生開始思考回答克溫這句話應(yīng)該是從客觀角度，還是從美德倫理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進行回答。

  客觀上應(yīng)該回答的確是這樣，但出于自己的美德考慮，當然不能這么說。

  布萊爾的眼睛彎了下，原本緊繃的神情無奈地放松了些。

  克溫見到面前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不但沒有害怕和恐懼，反而一副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答案的模樣，瞬間覺得被侮辱和激怒了。

  他只是想發(fā)泄自己的情緒，真正想看見的是沐生害怕求饒的樣子，根本不是想要個答案！

  克溫一口氣憋在胸口，又想起什么，一邊打開手中的試劑，一邊說：“你知道為什么布萊爾不阻止我嗎？”

  克溫滿意地看見沐生的表情發(fā)生了變化，覺得自己終于抓住了這只深海生物的軟肋。

  雖然現(xiàn)在的表情跟他想象中有些區(qū)別，不太像是之前在那些臨時的人臉上看見的絕望和掙扎，甚至不太難過。

  是種很古怪的表情。

  克溫壓下心底不祥的感覺，繼續(xù)道：“他就是這么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他以為他之前這么多表現(xiàn)是真的喜歡你嗎？不是，他只是在享受‘模擬’正常人類情緒波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