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型纖細的人魚往下游了些，那張漂亮精致到有些妖冶的臉靠得離透明的屏障近了些，哪怕在水中也不減半分顏色。
他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著不敢看他的小李，似乎在奇怪為什么剛才還十分友好的白衣服兩腳獸突然就不理他了。
小李飄忽的目光落在布萊爾身上、過來的助手身上，但莫名不敢看人魚。
秉著科學嚴謹?shù)膽B(tài)度，還無法完全排除沐生的危險性，但從個人角度來說，即使是布萊爾先生的懷疑，小李也心存疑慮。
他正準備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手套，一只修長的手先他一步，接過手套，慢條斯理地展開，套在自己手上。
助手很有眼力見，接著把設備遞給布萊爾供他取用。
倒是小李一愣，震驚：“您……”
布萊爾笑著問，溫和的語氣卻讓人感覺不到什么親切：“你覺得我無法獨自完成這項檢測嗎？”
小李猛然搖頭。
布萊爾笑容不變，但陡然讓人后背一涼：“那你留在這里，是想重新變成實習生學習觀摩嗎？”
饒是小李的粗神經(jīng)也察覺到了不對，頭也不回地離開。
其他研究員離開的同時，生態(tài)缸中的人魚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只是愣在一邊。
在他反應過來，怯生生地往生態(tài)缸深處躲時，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拽住，沒辦法移動。
沐生睫毛顫了顫，順著手腕的方向看去——是似笑非笑的布萊爾。
戴上研究所的特質(zhì)手套后，布萊爾那只手居然能直接穿過透明屏障伸進水中。
沐生沒有以前的記憶，也不知道研究所里還有這樣的技術(shù)，當然沒有防備，也就沒有躲開。
沐生下意識看向金發(fā)研究員。
布萊爾深藍色的眼睛在明暗的光線下顯得顏色更加深沉，臉上辨認不出什么情緒。
但完全沒有之前給人的溫和隨意感，
甚至有些陰森。
布萊爾也在打量被自己捉住的人魚。
手掌貼著的觸感，隔著一層特質(zhì)手套也格外鮮明柔軟。
明明人魚的手腕纖細，因為骨架很小，勻稱的一層肉裹著，捏上去就像握著一團輕柔的雪。
跟以前接觸的任何深海生物都不同。
布萊爾收回視線，后知后覺地發(fā)覺手腕的主人在掙扎著想要后退。
那張雪白的小臉上沾染上驚慌，細長的眉毛皺著。
那條曲線優(yōu)美流暢的尾巴搖了下，只徒勞地在水中掀起一小片波浪。
布萊爾看著人魚紅潤的嘴巴張了張，慌張地吐出一小串泡泡。
想逃跑還弄痛了自己的手，小人魚僵在原地，識時務地沒有動了。
資料上寫，畢竟沐生是只人魚、屬于高危深海生物，雖然他看起來無害，但具體的危險等級沒有評定，也就沒有研究員近距離地接觸過他。
布萊爾的目光又落在自己手中攥著的那截雪白手腕上：“給你換個人？”
小人魚明顯聽見了他的話，眼睛眨了眨。
然后慢吞吞地搖了下自己的尾巴，故意裝作沒聽見的模樣。
但他亮晶晶的眼睛表明，小人魚對這個提議很心動。
布萊爾：“當然是開玩笑的。”
悄悄翹起來的尾鰭又慢慢放了下去。
在人魚走神的時間，布萊爾手上突然發(fā)力，將人魚朝著自己的方向拉近，好像在拽一只飄在天上、最好看也是最精致的那只風箏。
這項檢查還需要更多的身體數(shù)據(jù)，
需要把人魚從生態(tài)缸中抱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旁邊偷偷觀察的其他研究員心下不由得一緊。
這只溫順而特別的人魚倒是跟正常的高等深海生物相同，擁有短暫在陸地上生活的能力，并不用擔心突然被抱出水中會對人魚造成什么傷害。
但布萊爾先生這次的舉動……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
萬一小人魚應激了呢。
室內(nèi)的燈光被刻意調(diào)整過，沒有刺激，是深海生物最適應的亮度和布置，也足夠研究員們用肉眼觀察樣本的情況。
襲擊浪潮退去后略微緩和的氣氛又慢慢緊繃。
注意力全部在沐生周圍，房間內(nèi)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其他收容著深海生物的生態(tài)缸中，一條面容猙獰、身型龐大的魚慢慢靠近屏障，暗紅色的光一閃而逝。
一個研究員一愣，似有所感地摸了下發(fā)涼的脖子，回頭看了一眼。
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非常正常，并沒有奇怪的地方，光屏障周圍什么都沒有，收容的深海生物跟往常一樣在休息。
研究員回過頭繼續(xù)關(guān)注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尾巴人魚。
一道又一道視線或隱秘或明顯地落在沐生身上，情緒各異地觀察著他的表現(xiàn)。
連睫毛旁邊緩緩往上浮的氣泡都沒有漏過。
只要他有一點異常的反應，只要他表露出一點反抗……
角落無人的生態(tài)缸，平靜的水在一瞬間掀起狂躁的波浪。
在不少研究員緊張的關(guān)注下 ，萬幸人魚并沒有其他過激的舉動，沒有掙扎，神情和肢體語言更多的是害怕和疑惑。
至少這樣，即使布萊爾先生厭惡高等深海生物，也無法走正規(guī)程序處理沐生。
人魚無措地隨著牽引的力道靠近光屏障，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