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群頓時停止喧嘩,齊齊發(fā)出長長的“嚶”,然后不約而同看向謝之,每個眼睛里都帶著期待,整片海水都仿佛變得躁動。
謝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好半天,才在“萬眾矚目”下拍了拍身下的鯨背,“我喜歡它,圓圓的胖胖的,一看就很健康!
語落,海面上安靜了。
所有期待的目光變成了不可置信,藍以澤率先搖頭,水花震天響,“謝哥,這就是你的標準?”
謝之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但身下的半大虎鯨卻高興地噴出水花,“太好了嚶嚶嚶,沒想到兩腳獸居然吃我的顏!”
謝之于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是,我覺得它最帥!
“哇——媽媽呀,他說我最帥!”半大虎鯨激動地哭起來。
與之相反的是,虎鯨群發(fā)出失望的嘆息。
“這只兩腳獸好看是好看,可惜眼神不好使啊!
“我們長得這么威武雄壯,能抓好多海豹金槍魚吃呢,那個傻乎乎的胖子有什么好!”
“眼神再不好,也是我們喜歡的兩腳獸啊,原諒他了!
“難以置信,兩腳獸的審美這么土!”
“真的太土了!”藍以澤滿口附和,轉(zhuǎn)身迅速游走,“我要靜一靜,趕緊忘記謝哥剛才的話,否則以后真沒辦法好好rua你!”
謝之:“……”
整個海域都是對自己的嫌棄。
但他無從反駁,因為他想起了在娛樂圈里混的藍以澤。
五官標準,氣質(zhì)正派,又是標準的衣服架子,不但被正劇導演垂青,就連時尚品牌也經(jīng)常請藍以澤代言。
可他長著一副被世人認可的好樣貌,卻因為土味審美,被大眾冠以“沙雕直男”的標簽。
……以前謝之不理解,現(xiàn)在全部體會到了,這不是審美問題,這是種族詫異的問題。
身旁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謝之低頭一看,何錚蜷縮的身體舒展開來,而后緩緩睜開眼。
謝之立時蹲下去詢問:“你醒了?”
這一瞬間,何錚垂下眼瞼,“嗯。”
“感覺如何?”
“還好!
謝之觀察著他的表情,有些欣喜:“你……”
“我好了。”何錚表情很平靜,幾乎是搶著替他說了。
謝之終于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反常,沉默片刻之后,緩緩地說:“那就好,我們要上岸了,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告訴我!
“……嗯!
一問一答,何錚似乎心不在焉,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謝之。他緊緊抿著嘴,冷淡得像另一個人。
只有在鯨群游過一處礁石時,他才微微抬起頭,看向某一處。
礁石的縫隙里卡著半個籃球大的東西,起起伏伏,遙遠渺小——那是烏蓬小船。
何錚看了一會兒,轉(zhuǎn)過頭去。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眼中出現(xiàn)些許淚意,嘴角卻隱隱上揚,仿佛有一座崇山峻嶺從心里拔除了。
謝之在一旁問:“你再看什么?”
何錚清了清嗓子,往前坐一些,恰好擋住謝之的視線,淡淡道:“什么都沒有。”
天亮之前,鯨群來到藍以澤所說的碼頭附近,再往前就是淺灘,容易擱淺。謝之便和它們揮手作別,而后和何錚一起游上岸。
晨光熹微,謝之忙著拿手機打車,何錚拍著身上的水,“接下來去哪。”
謝之抬頭看他,他把頭偏向一旁。
謝之垂眼看手機,說:“去大松山,我們暫時借助松云寺!
何錚算了算,到松云寺大概要近一天的路程,他稍稍安心,卻聽謝之說:“不過眼下,還是先找個地方換衣服,然后吃點東西!
“……”何錚說,“好!
縱然再心疼,奇瑞是肯定不能回去開了,只能留在x市。謝之叫了出租車,載著他們兩個一直來到x市的遠郊,隨便在路邊小店挑了兩身衣服,又找了一處不起眼的小旅館住進去。
謝之買來泡面,何錚燒了開水,兩個人不言不語,配合卻挺默契。泡好之后,他們又分別坐在桌子兩邊,默默地吃著,又是一句話都沒有。
飯畢,謝之對自覺扔垃圾的何錚說,“那我先去洗了!
“嗯!焙五P頭也不回,機械得像個高大的稻草人。
謝之站在花灑下面,緩緩地沖洗著身上的泡沫,但他的心思全不在洗澡上。
只是在想,何錚怎么了。
明明那個雨夜,這個年輕人決絕地跑到松云華庭來,不顧一切地親他。瘋了以后,更是暢所欲言地說喜歡他。
就連在夢里,也是出自本能地親近他、信任他。
可為什么他主動了之后,何錚反而如此冷淡?
謝之才不會和小姑娘們一樣胡思亂想,認為男人得到了就會渣。他只是簡單粗暴地覺得,何錚可能是又瘋了。
思及此,謝之迅速洗完,披著浴袍一臉凝重地走出去,打算再給何錚把把脈。
可回到房間里,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空如也。
謝之略一回思,洗澡的時候并沒有聽到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因此何錚還在這個房間里。
謝之開了口:“你在哪里?”
屋子里靜悄悄的,無人應(yīng)答。
謝之心里疑惑,打開放臥具的柜子查看,里面沒有人。
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兩遭,他忽然想起來,這個小旅館的床比較簡陋,不是席夢思床,而是那種鏤空的鐵架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