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獨自守在病床前,見他進來,像是要藏起什么的,往空氣里撈了一把,動作十分詭異。
但何錚直勾勾望著謝之,眼里一時裝不下別人,自然也就沒留意展鵬的舉動。
展鵬見他這么緊張,站起來說,“醫(yī)生說他過度勞累,加上情緒波動太大,造成了急性胃出血!
何錚立刻看向他,“這么嚴(yán)重?”
“謝老師為了塑造這個角色,真是下了狠功夫!闭郭i一臉敬重,“你放心,醫(yī)生說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謝老師的戲份已經(jīng)殺青,接下來就讓他好好放個假!
何錚放下心來,再看看這屋里,沒有別人了。
他不由疑惑,“展導(dǎo),就只有我們兩個來看他?”
展鵬沒聽明白,“這么晚了,你還想誰來?”
“……沒有沒有!焙五P收起臉上的疑云,笑了笑,“展導(dǎo),你明天還要忙戲的事,不如我留下守著,你就回去休息吧!
堂堂何頂流,竟然提出看護病人,展鵬明顯不放心,“你?行么?”
“怎么不行?”何錚信誓旦旦,“謝老師剛回來的時候,因為低血糖住院,也是我陪的他!
展鵬想起來有這么回事,加上明天的確很忙,他也就不耽擱了!澳俏易吡耍憬o他的助理小田說一聲,剛才我忙起來忘了!
“放心吧展導(dǎo)!
何錚答應(yīng)得很好聽,可是展鵬走了以后,他也沒給田甜說這事。
此時此刻,房間里只剩下他和謝之。
屋里靜悄悄的,只有空調(diào)微不可聞的風(fēng)聲。何錚望著謝之睫毛底下根根分明的影子,竟生出一種錯覺——這病房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世界,任何人進來,都是闖入者。
包括竹二。
雖然何錚有些憤怒,謝之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這個男人竟然沒有陪在身邊。但是……
想到陪在謝之身邊的是他,憤怒又成了慶幸。
為了讓謝之得到更好的休息,何錚關(guān)了燈,只開了光芒柔和一些的壁燈,然后坐在床邊,繼續(xù)凝視謝之。
不愧是謝影帝,在這么憔悴的狀態(tài)下,卻好像依然擁有一種魔力。
只要把目光投向他,就再也挪不開。
何錚不禁俯下身,離近了看他。燈影在他臉上濃淡不均地散開,一路暈染到脖子。再往下,就被子牢牢蓋住,什么也瞧不著了。
如果是在夢里和小說里,何錚怕是早就把被子掀開,把人抱在懷里撕衣服了。
但這是現(xiàn)實。
何錚伸手,把被子往上蓋了些——空調(diào)風(fēng)涼,容易感冒。
只是這個細(xì)微的動作完成之后,何錚忽然發(fā)現(xiàn),謝之的眼睛底下亮晶晶的。
何錚馬上反應(yīng)過來,那是兩滴淚。藏在濃密的睫毛陰影后面,像是夜幕蓋住了星辰。
謝影帝哭了?
何錚心里一串問號,謝影帝這是在做夢么?做了很痛苦的夢?比起他的夢如何?
細(xì)碎的淚意徐徐匯聚,逐漸形成一整顆,在謝之的眼角搖搖欲墜。
何錚本能地想去給他抹掉,可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做過的夢,和寫過的文。
何頂流把謝影帝壓在身下狠狠蹂1躪,毫無憐惜,最后他含著淚苦苦求饒……
何錚喉嚨里咽了一下,明明房門鎖著,但他還是心虛地看了一眼。
這個房間里真真切切的,只有他和謝之了。
他才重新低下頭,嘴唇朝著謝之掛淚的眼角貼過去。
謝之的睫毛輕輕抖動,他不知道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在他眼前,此刻是萬畝竹林,滿懷清風(fēng)。
玉京道宗安然無恙,大家誰都沒死。
小說里描述的硝煙與廢墟并不存在,一步崖上欣欣向榮。
頭頂?shù)囊鼓簧希瑹熁ㄕㄩ_,像是散了滿天星。
年輕的弟子們在山下歡呼,峰頂站著他的師兄弟們,大家臉上都掛著深深淺淺的笑。
“弟子今后,要以二師伯為榜樣,勤學(xué)苦練。”
有弟子帶著恭敬與憧憬如是說。
“二師兄,以后別總是這不敢那不敢,你可是玉京道宗的人!”
楚知是大大咧咧地提醒他。
“去吧知微,多走走多看看,想做什么就去做,你為道宗付出太多,該為自己活一活了!
掌門師兄朝他揮揮手,體諒大過不舍。
我謝知微,可以為自己活嗎?
不是為了師尊,不是為了白家父子,不是為了道宗。
也不是為了謝之。
只為了,他唯一所擁有的……屬于他的靈魂。
再睜開眼,是不是就能看到一方新的天地?得到全新的體會?
謝之突然有了期待,于是他睜開了眼。
視野迅速由模糊到清晰。
眼前是一雙漆黑的眼睛,正癡癡望著他,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他貼過來。
但馬上,這貼近的速度就停滯了。
空氣里一時安靜。
謝之開了口:“你做什么?”
“……”何錚說,“我……我用額頭幫你探體溫。”
謝之覺得這個理由不算牽強,就信了,“謝謝你,但我不發(fā)燒!
“……哦,那好吧。”何錚隨即起身,坐的端端正正,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一雙手卻在謝之看不見的地方扣得死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的緊張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