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想了想，猜測可能是何錚一路奔波，太餓了。“慢點(diǎn)，吃太快了消化不良。”
“嗯�！焙五P抬頭看他一眼，嘴巴鼓鼓的。
謝之覺得，自己可能又見到了何頂流的一副新面孔。
乖順。
除了這個(gè)詞，他找不到別的來形容。
此刻的何錚，就好像是一個(gè)普通的高中生，認(rèn)認(rèn)真真地吃著家長做的飯，吃完之后，就會拎起書包上學(xué)去，迎接全新的一天。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謝之多年以來遵循的準(zhǔn)則，從前還常常教導(dǎo)那些小弟子。
眼下，何錚默默地吃面，倒顯得他話多了。
謝之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忽然覺得少了些什么，又放下筷子。從茶幾上做水培的玻璃花盆里，薅了幾根綠油油的葉子下來。
他問何錚：“吃嗎？”
何錚總算咽下嘴里的東西，反問：“水仙葉子，不能吃吧？”
“……”謝之抬起手里長而扁平的葉子，“這是蒜苗。”
何錚：“……”
他沒怎么見過蒜苗，就記得水仙不開的花的時(shí)候，也長這樣。
不過幾分鐘的時(shí)間，謝之把蒜苗洗干凈，切碎，拿過來撒在二人的碗里�！八饷缥兜捞兀乓稽c(diǎn)提鮮就好，你再嘗嘗。”
“好�！睖嫔隙嗔诵┬切屈c(diǎn)點(diǎn)的綠，何錚喉頭動(dòng)了動(dòng)，拿起筷子就吃。
白生生的面條攙著青菜入口，他臉上的饜足感又多了一分。
謝之見他吃得這么投入，也不由心生欣慰。
前世在道宗，他少年時(shí)期也給白見著做過這種面條，可白見著碰都沒碰，“二師兄，你是撿來的，我可不是。這種寒酸的東西，就別拿來埋汰我了�！�
后來還是謝之不忍浪費(fèi)，自己吃了。
此后終生辟谷，他再也沒有做過清湯面。
但他一直記得那碗無人問津的面。他堅(jiān)信，食物就像人，不真正地品過酸甜苦辣，就不應(yīng)該對其好壞妄下結(jié)論。
何錚算是第一個(gè)嘗面的人，沒有說好不好，但他津津有味的反應(yīng)在謝之眼里一覽無余。
兩個(gè)人就這樣專注地吃著飯，謝之非常享受這種氛圍，好像自己清凈的業(yè)余時(shí)間沒有被打擾到。
何錚同樣享受，只是他沒想到。他來找謝之吃飯，最終呈現(xiàn)的效果，和他預(yù)想中的不一樣。
他來的路上，想了很多措辭。
要怎么討謝之歡心，要怎么從謝之嘴里探出竹二的虛實(shí)。
可最終，千言萬語，全被這碗面堵住了。
他埋頭狂吃，一是他從來沒吃過這種家常飯，簡單的食材被謝之料理之后，清淡可口。
二是，他怕他吃得慢一點(diǎn)，鼻尖升起的酸意，就會壓不住。
何錚端起碗，把面湯一飲而盡。
去他1媽的，不想了。
沖著這碗自制的清湯面，他今晚再不會對謝影帝用任何套路。
吃完飯，何錚把兩個(gè)人的碗拿去刷，謝之本來過意不去，還在推脫，可是手機(jī)響了，他只好對何錚道了謝，接起電話。
“喂，小李你好�！�
一聽到這個(gè)名字，何錚把水龍頭關(guān)小了些，一邊洗，一邊聚精會神地聽取謝之的動(dòng)靜。
“不客氣，能給你幫助就好……回法國散心？你和陳小姐一起？嗯，祝你們玩得愉快……好的，那我琢磨琢磨，有頭緒了打給你……客氣了，再見�！�
謝之掛上電話，見何錚埋頭洗碗，就找了抹布去擦桌子。
何錚三下五去二沖干凈鍋碗瓢盆，跑過去問謝之：“謝老師，是費(fèi)爾南·李嗎？”
“對。”謝之擦完桌子，拎著抹布走向水池。
何錚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他要去法國了？”
“是啊�！敝x之在嘩嘩的流水中，洗著抹布，“你找他有事？”
“……我也是關(guān)心他，畢竟這次的黑料的主角是你們兩個(gè)�！焙五P清了清嗓子，按下心中的竊喜，“他和陳小姐出去玩，肯定能很快走出陰霾。”
“會的�！敝x之把抹布晾在掛鉤上，擦干凈手，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何錚，“我可以拉你的袖子嗎？”
“�。俊焙五P不明白他為什么提這種奇怪的請求，但還是稀里糊涂地伸出手腕。
謝之于是拎著他的袖子，自言自語地沉吟起來，“小李說，想試試把宋制漢服和西裝結(jié)合，想法不錯(cuò)，但這袖子……改起來有些棘手。”
何錚怔怔地望著那翻動(dòng)著自己袖口的修長十指，腦子里恍然閃過一道雷電，把所有疑云都劈開了。
“謝老師，你有和費(fèi)爾南·李這么比劃過嗎？”
“當(dāng)然�！敝x之埋頭，翻來覆去摩挲著他的袖子，“我記得，我在發(fā)布會上穿的那件水墨上衣，就是我們在田間地頭拉著各自的袖子，比劃出來的�！�
“他去過你家?guī)状危俊焙五P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兩次，還有一次你知道。”
何錚愣了半天，忽然又問，“那上次，你在洗手間里……是為什么哭呢？”
謝之停下動(dòng)作，抬頭看他。
何錚趕緊改口：“如果不方便說，就當(dāng)我沒問�！�
“也沒什么不方便的�！敝x之嘆了口氣，放開他的袖子，“當(dāng)時(shí)不過是想到了……死去的家人�！�
何錚心里一震，“對不起�！�
謝之?dāng)[擺手，轉(zhuǎn)過身，沉默不語。道宗全滅這件事，是他永生無法消磨的罪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