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輩子做人恭順,沒有受過師尊體罰,又因為修為較高,寥寥幾回出山誅邪,也從未受過傷。
畢生僅有的疼痛,除了心絞痛的頑疾,就只有臨死前的毒藥鉆心之痛。
可無論哪一種痛,都伴隨著令人不快的記憶。
所以,謝之不怕痛,只是不太喜歡痛。
幾個小時過去,東方天際露出一線魚肚白。
手腕上只剩下一層微紅,碰觸一下還有些痛感,但時間不等人。
謝之看看松云寺方向,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早起的武僧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晨跑,要不了多久,所有的僧人都會出來敲鐘早誦。
好在天氣暖和了,何錚在這地方躺了半夜,不至于受寒。只是露水順著他頭發(fā)往下滴,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濕潤。
謝之想了一下,上前把何錚撈起來,扛在肩上,趁著沒有全亮的天色,直接御空進了別墅區(qū)。
進門的一剎那,他好像聽見何錚說了一句囈語。
“謝老師……我……厲害吧……”
謝之微微搖頭,果然少年意氣,總想證明自己。
可惜他厲不厲害,原主是再也不知道了。
玉嬋聽見動靜,立馬從樓上飄下來:“喲!回來啦!”
謝之:“噓——”
玉嬋已經(jīng)看見他肩頭不省人事的何錚了,驚異的瞪起眼睛。待謝之把人輕輕放在沙發(fā)上,玉嬋飄上前小聲問:“這不是《仙帝再臨》的男主嗎?你怎么把他帶來了?”
“來不及解釋,我去換衣服!敝x之說著,匆匆上樓去了。
倒是他口袋里的范文韜終于飄出來,把玉嬋拽到一邊:“我來給你解釋!
等謝之換上常服下樓,玉嬋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同情了。“影帝,他為了你而討厭你,我都要繞暈了……你說你好端端的,玩什么分1身術(shù)。”
謝之坐到何錚身側(cè),再去他的額頭試探。
玉嬋用手撥了一下何錚的睫毛,又密又長的睫毛像是被風(fēng)拂動!八每“。先前還說我要是他,就睡了謝影帝。如今看來,竟不知你們是誰占誰便宜!
范文韜表情木然,“他倆可都是男的!
“那又如何!庇駤炔灰詾槿,“姐那個時候,窯子里都有男妓,達官貴人還喜歡睡唱戲的乾旦。嘖,聽說宮里那太監(jiān)有漂亮的,也被阿哥睡呢。一百多年以后,反而你們這些小孩玩不起了!
謝之試探下來,何錚依然不燒,只是呼吸有些不穩(wěn)。
“你說的男妓、乾旦、太監(jiān),都是身份低微的人,染指的人未必是真心。放在這個人人平等的時代,若還能同性為伴,才最可貴!敝x之分出心神,發(fā)表了一些看法。
玉嬋挑眉,笑著擺手,“我隨口一說,何必如此認真呢!
謝之愣了一下,也覺得自己過于認真了。
這個話題本就遠在天邊,玉嬋說的那些,他前世也有耳聞,只是說道的人都是抱著獵奇心態(tài),稱之為病態(tài)。
近在眼前的也有……蘇子揚。
但謝之依然覺得,那都是各人的選擇,冷暖自知,無須他人置喙。
接下來,他讓玉嬋和范文韜在一旁守著,他分出元神進入了何錚的夢境中。
血色世界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
這個年輕人的夢境似乎從來沒變過。
……不,還是有些變化的。
何錚躺在沙灘上,不住地喘著粗氣,眼神空濛。
好像他剛剛干了體力活,正在休息似的。
謝之雖然疑惑,卻也稍稍放心。
癱在地上,總比斷腿好多了。
何錚聽見腳步聲,眼睛聚焦,和站在身側(cè)的謝之對視。
他開了口,語氣溫柔:“你……又來了!
又?
謝之蹲下身,問他:“我剛才來過?”
何錚眉梢揚了一下,眼中浮出許多驚喜,“你會說話了!
謝之更迷茫了。
這個世界如此安靜,血海不再翻騰,腥風(fēng)也不見蹤跡。
謝之想,沒幾個人能在夢境中保持清醒,這胡言亂語倒也正常。
看來不需要他幫著做什么了。
他也不多言,起身就要離開,可衣擺卻被何錚用力拽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他跌在沙灘上。
還沒謝之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何錚就翻了個身,把他壓倒。
他嘴邊帶著笑意,眼中像是燒著灼灼烈火。
謝之保持冷靜:“你做什么?”
何錚愣了一下,眼中的火光似乎更旺了,他直通通地盯著謝之,呼吸逐漸急促。
謝之越看越覺得他行為古怪,正要把他推開。
他卻忽然重重一撲。
謝之渾身一震,鎖骨上傳來刺痛——何錚居然在咬他。
他悶哼一聲,本能地踢了何錚一腳。
何錚倒在沙灘和海水交界處,一臉不可置信,質(zhì)問他:“你怎么變了!”
接下來,這個紅色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何錚發(fā)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兩條腿被生生拽離身體,血花四濺。
海水襲來,不但將殘肢帶走,還將何錚也卷了進去。
何錚在血海中沉浮著,焦急地朝謝之伸出手:“救我!救我!”
謝之卻沒有救他,直接從原地消失。
這個世界只剩下何錚渾身浴血,無助哭喊著:“你怎么變了,你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