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冊,魚鱗圖都是記錄的土地,徐有功緊隨其后,果真有收獲,查到的人是——
王伏勝。
徐有功不知曉王伏勝是誰,上官儀再次失神了。
徐有功道:“怎么,又是一個不可能的人?”
上官儀這次直接不說,轉身就走。
徐有功直接沒追問,翻看其余圖冊,元理也跟隨,而最終所有經(jīng)手的土地,都歸于王伏勝…這次,徐有功不用上官儀說,自行出去詢問一些官差,官員誰是王伏勝。
但不知是避他徐有功,還是避王伏勝,竟都沒人知曉。
此刻,長安城外,一名白臉內(nèi)監(jiān)正站在李素節(jié)面前,笑說:“殿下,都辦妥了,陛下的意思是,您可以退出了,接下來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了!
李素節(jié)道:“二哥拿到兵器和盔甲了?”
內(nèi)監(jiān)頷首道:“已經(jīng)開始起草了!
李素節(jié)扶起內(nèi)監(jiān):“伏勝叔,我有些擔憂。你說父皇會不會只是利用我們,他知曉你與我的關系,利用我們除掉大哥二哥!
王伏勝緩緩起身道:“不管是否利用,大皇子和二皇子,尤其是二皇子,絕不可留,借陛下之手,解決您的問題,若出事,老奴擔著,殿下不必憂心!
李素節(jié)抓緊他的胳膊:“可我擔心你!
王伏勝笑:“老奴有殿下這句話,死而無憾!苯又肫鹗裁矗皩α,那寺廟里的財寶,殿下都拿到了嗎?”
“后山佛像下的財物都拿齊了,多謝伏勝叔!崩钏毓(jié)給他拜禮,王伏勝把他扶起道:“知道當年秘密的宮里也只有老奴了,蕭淑妃對老奴有救命之恩,若老奴不死,此番能扳倒妖后,那么一切……就都是殿下的!”
李素節(jié)拍了拍他,遠處有人催促轉身離開,可待蹬上馬車后,他便立刻冷臉擦了淚珠道:“伏勝叔必死,回去把一切關于伏勝叔的往來全部銷毀!”
……
放有魚鱗圖冊與黃冊的樓內(nèi),徐有功問了一圈無功而返。
霄歸驊給他弄了粥,他邊看邊翻田地律法(1),本就算是了熟于心的他全身心投入看書,全然沒發(fā)現(xiàn)后側不知何時多了武則天和崔玄的身影。
徐有功吃完粥,翻完律法就再次去查之前沒看完的案件,幾乎都是——
「“某”(受害者)戶有田百畝,其妻賣出百畝,舊管百畝,今賣與王伏勝,當開除戶下田百畝,彼買者新收百畝,而此戶實在則無畝。因買者為別都人,另立子戶,登記清楚。」
由此可見,設計讓王伏勝拿到田地的人,定也查閱過黃冊,知曉哪些戶主,又以戶為主,滅絕戶以吞并。
可恨的是——
黃冊,原本是做出來「限制兼并土地」的!
可徐有功在蒲州任職遇到過,遇到過人家,家田從別都遷入,直接變亂黃冊,把新收改成舊管(1)。就如同,賬籍制度,初創(chuàng)本是精密記錄的用意,卻還是弊端叢生,這才又演練出黃冊,魚鱗圖冊(2)……
而魚鱗圖冊出現(xiàn),本也以為好用,可圖冊上的田地四至縱然準確,業(yè)主花名卻依然混淆,還是一筆糊涂賬!!
“黃冊也好,魚鱗圖冊也罷,賬冊戶籍,遇到有心鉆空子的,基本等同于廢棄!”
徐有功捏緊手中的賬冊,霄歸驊則看了一眼又一眼后側的武則天和徐有功,輿圖引起他的注意。
最終,徐有功沒有回頭,崔將軍把霄歸驊帶出去,房內(nèi)只剩徐有功一人沉浸在土地買賣上。
翻閱近幾年,新法推崇后,原本只有永業(yè)田可以傳給子孫,結果,口分田也可以買賣了!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吃地,雖然,徐有功不知道王伏勝是誰,可他所吞并的糧地,產(chǎn)出的畝產(chǎn)量絕對到不了農(nóng)戶手中,更到不了……朝廷,國家的手中。
而一個王伏勝尚且如此,更別說其余的王公貴族。
“難怪武后要著農(nóng)書。”
均田制,儼然崩壞!
徐有功合并又一冊時,目光深沉,他起初上訴天子書,是真要告武則天,不過,卻不是為了告倒武則天,是怕日后案件平復,土地歸于武則天,有他這么一告,土地應當會回歸到百姓手中。
可現(xiàn)下看,也許……天后也有此意?這般想時,突然,徐有功耳邊響起武則天聲音,“土地到底是給誰好?”
第75章 武照畫餅
彌漫著暑氣,墨香和木息的暗色閣樓中,沉浸在木架和泛黃賬冊前的徐有功驀然回首。
盞盞搖曳燈芒,照亮武則天面容,頭戴黑色布帽,尊貴面容一覽無遺。
“武……天后……陛下。參見……陛下……”
徐有功長指抓著書行禮,那輕扣書頁的指甲劃出細微的聲很快又消失。
雖過中秋,仍是酷暑。
閣樓悶熱,徐有功長袍系的一絲不茍,但看起來清涼,讓人覺得心情平順。
徐有功就沒那么平順了。面前站著被他狀告的人,還是天后,突然出現(xiàn),他手足無措,低頭不敢看,于是,錯過武則天展露的一絲笑顏,稍縱即逝。
“起來吧!卑殡S武則天的話,徐有功才起來,額頭少許掛著薄汗,看一眼武則天,又迅速挪開視線。
武則天人至四十,卻芳華不減反增,因身著青衫男兒裝扮的緣故,臉龐一覽無遺。
徐有功目光低垂,正又看她窄腰間束著藍寶石腰帶,掐得腰不堪一握,趕緊再低頭,是云錦色長靴,也是小巧美麗,那是跟他的三妹截然不同的女扮男裝,他恍惚明白為何太宗先帝給她取名武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