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簾帷后飄散出來，散到中央身穿紫紅官服的中年臣子身旁。
簾隴遮掩，地板如鏡，折射出御書房桌正中擺放的厚重玉璽。
璽面，古老神秘的龍圖騰，彰顯無上皇權(quán)。
玉旁，是當(dāng)朝并稱二圣的皇后武則天。
其面容倒影已似仙人之姿，神態(tài)更是神圣莊嚴(yán)。
前方老臣垂頭，正見倒影中面臨書貼，款款落筆只態(tài)，威嚴(yán)莊重，難用語言描繪。
官袍輕掃地板后，許敬宗雙手疊抱，匍匐在地行大禮：“老臣許敬宗，參見天后陛下，恭賀天后陛下，佛事祈求如愿……圣上必可龍?bào)w安康！”
“許愛卿免禮�！�
武則天的聲如同她的人那般莊重，深邃，然那低垂長眸中卻略過懊惱，今日是她為夫君李治設(shè)佛事祈福之日，可她卻連夫君面都沒見上。
自她臨政后，宮廷爭寵之事稀少，日漸以民眾朝政為先，國事紛擾為主。
許敬宗時(shí)近幾年升位很快的，如今已與當(dāng)朝宰相上官儀平分秋色，更作太子之師，佛事也是他在操辦。
“愛卿辛苦勞頓，辦得如此圓滿得當(dāng)，稍后本宮查驗(yàn)，自有嘉賞�！�
入耳中的每個(gè)字如石入水中，激起波紋，暈向四面八方。
許敬宗晃了晃神，才從袖下拿出秘折，啟前又小心捏攏袖袍擦了兩遍，才道：“稟奏天后陛下，臣為圣上龍?bào)w安康祈福，是臣之本分，不敢邀功請賞，然臣此次來，仍是關(guān)乎天后聲譽(yù)，需緊急啟奏天后陛下！望天后陛下——?jiǎng)谏襁^目！”
呈起奏本，武則天微垂眸由宮女接過，檢查無誤再轉(zhuǎn)交給武則天。
地板倒影出燭光耀耀羊皮燈，灑在美人面上，平添法相莊嚴(yán)。
武則天翻閱完奏本面無波瀾道，“本宮知曉了�！闭f完拿起茶盞，端茶送客的理，君臣本該心照不宣，然許敬宗并未告退，他往前跪爬兩下，更接近——
地板上武后那張精絕世人面容。
他的手摁在武則天雙肩，盡管那張臉是那么嚴(yán)肅而威懾，許敬宗仍靠近貼近，咬牙道：“天后陛下…蒲州徐有功涉嫌包庇貓妖姑子案，污蔑天后，實(shí)在罪大惡極…臣的賢弟許純明明破案有功卻慘遭報(bào)復(fù)慘死山賊之手，臣……”
“許愛卿，”武則天那如古井無波，卻又深沉有力的嗓音打斷后，緊隨，許敬宗“掌下的圓潤”消失。
伴隨宮女將簾隴掀起，兩排紅木書架擺滿珍寶古玩藏書為背，武則天身姿若仙人般一步步走到許敬宗面前，她將他虛扶起來時(shí)，許敬宗額上三梁冠幾乎要貼近武則天，他趕忙后退，低頭看見地上兩個(gè)手掌印莫名喉結(jié)翻滾。
武則天聲色具有權(quán)威和威嚴(yán)的特質(zhì)，“許愛卿，此事黑白，本宮會查清，然天色將晚——”對視，只一眼，許敬宗心神恍惚，呼吸凌亂，失態(tài)前，他能做的只有退一步，“老臣告退……”
“愛卿慢走�！�
武則天始終沉著冷靜，但等人退去她便立即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與威嚴(yán)的語氣命令宮人——
“即刻傳上官儀即刻入宮覲見！”
“上官儀，見過天后陛下�！�
上官儀抵達(dá)，與許敬宗一般無二的紫袍，卻行簡禮。
他金玉銙帶上有皇帝李治御賜物什掛件，擺明他是皇帝的人。
他與李治“同心同德”，滿朝皆知。
“上官儀，你且看這道秘折�！�
武則天言辭淡淡，眼神中始終如一的流露出智慧和威嚴(yán)。
上官儀看完，臉色卻微變，這汝川乃是他內(nèi)人的老家，滿朝文武中最大對她表現(xiàn)不滿的便是自己……
“臣與此事絕無關(guān)系。內(nèi)子更無……”他跪下時(shí)，奏本將他表情全部擋住，等到放下時(shí)他只表現(xiàn)出一副冷漠的樣子：“臣不知天后陛下何意�！�
武則天冷凝他道：“本宮信此事與你家夫人無關(guān)，然，此事應(yīng)是有人構(gòu)陷要刻意的污蔑本宮，假借貓妖和姑子皮在民間制造恐慌。你有何看法？”
奏本上寫的遠(yuǎn)比她說的還要過分，動(dòng)搖國之根本也寫了出來。
第27章 執(zhí)棋之人
御書房內(nèi)，良久傳來上官儀的聲音：“臣，無話可說�！�
“無話？”武則天聲音微沉，“圣上一向認(rèn)為你絕頂聰明，怎得本宮叫你前來是商討如何解決，就是無話可說？”
伴隨書架后側(cè)款款走來一名內(nèi)監(jiān)，微微頷首，武則天聲音微轉(zhuǎn)輕柔。
然而，上官儀再拜頓首，“臣惶恐，不知如何決斷！還請?zhí)旌蟊菹仑?zé)罰！”
“既如此，那便將徐有功殺了吧�！�
奏本丟下，武則天說完起身，上官儀猛然抬首，“天后怎可憑一面之詞就斷人生死？”
武則天背對他冷道：“是啊，若他死，便是你所害�！�
上官儀抿唇，終是抬起手：“臣有話要講�！�
武則天站定，旁側(cè)宮女才道：“準(zhǔn)上官儀稟奏�！�
上官儀道：“那汝川縣令許純是許敬宗遠(yuǎn)房，奏本里將許純描寫的無所不能，多加贊賞卻——有許多錯(cuò)誤，更像將功勞獨(dú)占，敢問——誰可五日不眠不休始終忙于查案？莫說是那垂垂老矣的許純，就是年方二八的壯年也未必可以。如今許純死的蹊蹺，臣建議請?zhí)旌蟆J(rèn)真查驗(yàn)！”
伴隨上官儀話音落，武則天隨手抓過杯子，摔得粉碎才道：“適才為何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