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當(dāng)代都難,還要查前代,不說需要動用深層關(guān)系,還未必能查得到……
所以——
還繼續(xù)嗎?
還是回去,直接抓了梁惠識先解決一個問題?
徐有功停在路邊,握緊手里的牙婆藍(lán)冊,不怕自己以身陷險,可怕連累家人,尤是霄歸驊。
然而稍加思索,他又坐直了,是非黑白,必須得有人查清問楚。
若因此而死……那便是與大哥團聚!
若因此退縮,他也無顏面見大哥!
至于人牙婆子和霄歸驊,既然對方都把霄歸驊列為他的人,他只能往下硬著頭皮闖!
…
徐有功抵達(dá)籍所閣。
他來,閣內(nèi)的主薄早得到通知,開門讓徐有功入內(nèi)查驗。
碩大七寶閣樓,層層圈圈,一眼看去,有種看不到盡頭的厚重沉甸感。
“為何遲遲不將戶籍送到!
徐有功記得自己早就下令了,當(dāng)然,他的令就好像是空氣一樣,沒人在意。
這大抵也是跨地辦案的難處之一。
戶閣的主薄,面對徐有功冷聲質(zhì)問,陪笑帶路道,“對不住大人,您這邊走,之前沒送,那您知道的,諸戶籍為三年一造,起正月上旬……三月三十日內(nèi)訖。也就是三年編一次,每造一次都一式三份,然后,交給縣以上各級政府保管。近期……正是上交時,忙的不行呀!而且,想著,大人需要肯定會來了……大人恕罪!”
第20章 畫皮女子(上)
主薄說得倒真。日月同輝之政下,格外重視人口戶籍的管理,近期又專門制定《戶婚律》、《戶令》等有關(guān)戶口管理法規(guī),也讓類似牙婆等人鉆了空。
徐有功不再糾責(zé),只道:“《洛陽汝川縣三里籍》在何處!
主薄立刻往外快走幾步:“這邊走,就在樓上,大人您小心腳下……”說完上樓,卻走了好幾層樓,幾乎到頂層,徐有功皺眉問,“還沒到?”
主薄也擦汗說,“在最頂層。”頓了頓,借著說話,停下來緩口氣,說:“大人,這已經(jīng)算少的了,而且也已經(jīng)銷毀了一大批了,前段時間,上頭說了要擬定戶籍檔案的銷毀制度,已開始施行——這州、縣之籍恒留五比,省籍留九比,一次稱一比,造籍每三年一次,所以,最近就在忙這。如今,咱們縣也就保管十五年,尚書省的多一點,保管二十七年,過期了的都需要銷毀……”
戶籍主事講完,繼續(xù)往前走,徐有功卻在他后面,翻開人牙婆的藍(lán)冊,心頭發(fā)沉,果然那些賤籍女子從良的年份——
正是十六年前!
他沒有作聲,只是捏冊的手骨隱隱透出發(fā)白,攥的書皮都皺巴。
主薄終于停在《汝川三里籍》處,攤手行禮:“大人您請過目,下官還許多事……”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是主動問:“或者大人還有什么盡管吩咐?詢問?下官一旦下去,可不好上來……”
徐有功掃了一眼,目前是十五年案,正是最高七樓,是不好來回,便問:“十六年前的都銷毀了?”
主薄頷首稱是,“回大人的話是上個月的事兒了……”
徐有功再問:“賤民從良戶籍,可在此處?”
“哦,大人您問的是哪個?目前賤民,有許多種,但前朝賤民又比時下賤民要好,因為每逢天子大赦天下,這些人就可以恢復(fù)平民身份,進丁受田,依百姓例……前朝的在這里,本朝的在這里……也都是十五年前的。十六年前,確實沒了……”
主薄說完,指著一排,徐有功掃過去時,手再次捏的藍(lán)皮冊咯吱作響,那主薄瞧了一眼,沒敢問,隨后徐有功揮手,他趕緊下去。
腳步聲遠(yuǎn)去后,徐有功才翻看牙婆藍(lán)冊,冊上,戶書上,所有女子皆是十六年前生的前庭賤民,天子徽年登基,改年號時,便大赦天下。
也即是,所有上戶的夫人們,他所要找的女子——
從出生起便是良民,只一直沒有前來更改,直到與員外成婚方改。
現(xiàn)下,若想要查詢十六年前的就要去尚書處……
也即是:十六年前,那些女子是否為前戶,就在這……無從查證了。
好縝密的心思和手段。
縱是早有所料對方棋局,徐有功也覺毛骨悚然。
更別說,對方知道他身在棋局?
亦或者,莫非,他也是棋子中的一員?
李素節(jié)……會是他在操控嗎?
徐有功還拿不定,但最剛巧是,在人皮最初案發(fā)的月前正是開始雨水到來,河水潮因大雨暴漲,也是他任期快要結(jié)束時,似乎申州刺史是有考察路過。
陡然間,有什么細(xì)細(xì)密密的線在徐有功腦海里將黑白棋子串聯(lián)起來。
難道是從一開始就設(shè)定好了的計謀,要將這些員外們的田宅收為己用,而自己起到一個……收尾作用?
額頭汗,往下滑落,徐有功盯著面前的一堆的文字,覺得這些和腦子里的圍棋與線,一起編織成無形大網(wǎng)把他緊緊鎖住。
天子政策是什么時候改下來的,他不清楚,以前也從未查過,畢竟他只是個小小的地方官!不足八品!而若真是曾任雍王李素節(jié),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怕他就算是到尚書省查,二十七年前的檔案,也照律法銷毀一空。
也即是——
這些女子的父輩也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