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們上臺,意味著臺下人已經(jīng)酒足飯飽,迎春宴進行到了一半。
問荇,柳夫人,看不慣柳夫人的柳家人,各懷目的的三方在此時達成了份詭異的平衡,誰都不想破壞眼前一觸即破的繁榮景象。
臺上的戲唱得動聽,干完活的阿明趴在窗前好奇張望,可他聽了半天,也沒聽懂戲子們唱的是什么。
“問小哥,他們在唱什么呢,我之前怎么從沒聽過!毙≠~房還在忙活,他只能求助問荇。
醇香樓時不時會有戲班子來,鎮(zhèn)子里有時候也會有唱戲的草臺班子,演得大多是誰都看得懂,也愿意看的前朝皇子風流韻事,或是什么窮書生配小姐之類的故事。
可今天這出戲不光阿明沒聽懂,好些伙計也聽不懂。
“是啊問小哥,什么意思呢?”
其他歇息的伙計也很好奇。
問荇也沒認真聽戲,但他和戲班子說過話,知道今天演的戲講得大概是哪一出。
“說的是前朝的事。”
“前朝不準商人子考科舉,可有個富甲一方的商人家的少年卻一心為官!
“他帶著金銀盤纏,乘著輕舟逆流而走,最終到達京城面見皇上,皇上為他的誠信感動,給他賜了個八品文官,隨后他一路高升,最后官拜至相,長命百歲!
“只是這樣?”
阿明疑惑。
他家窮得揭不開鍋,這幾年才好些,壓根無法理解家財萬貫為何要熱衷求官位,而且他更覺得問荇說的劇情很別扭。
雖然不知道丞相是幾品,但肯定比八品厲害很多,而且都說了不讓商人考科舉做官,怎么就唯獨讓他當官了?
“他沒有被拒絕?中途去京城沒遇著事嗎?”
“只是戲里演的這樣,沒有遭到拒絕,也沒有道路上的坎坷!
問荇瞇眼瞧著原處,哪怕在他的位置什么也看不到。
“無趣的劇情!
他剛巧在那很愛趕人的書攤老板手里話本中,看到過這出戲原本模樣。
最初的話本里,少年蹉跎了十余年,到最后也沒有拜上官,反倒是散盡家財,大徹大悟乘仙鶴隱入仙門,再不過問紅塵之中的俗世。
可改成現(xiàn)在這模樣,才是柳家人點名要看的戲碼,有了錢的人不愁溫飽,開始想著官位,夢想作為商賈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可柳家這輩人不知是怎么了,沒幾個會念書的,最會念書的柳連鵲也被他們推走了。
一陣脆響,金銀銅幣落在地上,戲臺上的少年人依舊意氣風發(fā),直到他昂首挺胸消失在臺上,大戲落幕的那一刻,都極其體面。
“至多還有一個半時辰!
廚子們已經(jīng)開始準備甜湯,等到戲臺上的狼藉收拾好,再讓柳家些要緊的人講兩句,迎春宴也就接近尾聲。
“終于要結束了!
天色極晚,伙計們卻毫無睡意,滿心都是即將掙到錢的興奮與欣喜。
許曲江還沉著氣:“前邊都撐下來了,現(xiàn)在再堅持會,一定要把菜盯緊菜!
若是趁醇香樓不備讓有心人使到絆子,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問荇早已摸著黑繞回涼亭,路上的柳家下人比他離開涼亭時明顯少了不少,就連涼亭邊上也沒人把守,讓他隱隱覺得奇怪。
長生已經(jīng)站在欄桿上等他,此刻前頭正輪到柳培聰站起身說著場面話。
“又過去了一年,看見柳家依然興旺,我打心眼里覺得高興!
“有些事原本應當由攜鷹少爺來說,只是攜鷹少爺不勝酒力回去歇著了,所以就由我代他闡明。”
柳攜鷹不在?
問荇觀察了圈四周,把長生喊了過來:“你去看看,最顯眼的位置那有沒有柳攜鷹和柳夫人!
長生振翅飛,很快折返:“沒見到柳夫人,柳夫人倒是在,她正在同人說話,臉色挺正常!
經(jīng)過一整日的探查,他對柳攜鷹和柳夫人已經(jīng)印象很深,不可能找不出來。
“糟了!
柳攜鷹整日出去喝酒,酒品可能是不好,但有下人攔著,絕不會喝酒喝到連迎春宴都參加不下去。
要知道前半段迎春宴根本不要緊,重頭戲就在后邊,只要最后柳攜鷹場面話說得好,多露出些誠意來,肯定會有柳家人對他觀感大為轉(zhuǎn)好,往后柳夫人要把柳家的大權給他也會少許多阻力。
現(xiàn)在讓柳培聰趁亂占著這位置,對風評本就不好的柳攜鷹來說太虧了。
要是這節(jié)骨眼上,柳攜鷹就算突然耍性子要離開,只要沒鬧出騷動柳夫人肯定想盡辦法不會放他走,而長生又看到柳夫人并不著急,甚至同別人談笑風生。
說明柳攜鷹悄然離開是她默許,甚至可能是她算好的。
“你隨我來!
問荇連燈都來不及提,急匆匆跑離涼亭,長生雖然還沒摸清楚狀況,也忙不迭緊隨其后。
柳明苑的門很多,但能夠悄無聲息離開且不被伙計廚子們發(fā)現(xiàn)的偏門只有兩處,而且兩處都離問荇宿的屋子不遠。
他走的時間不遠,應當還能趕上……
問荇剛走出柳明苑幾步,就聽到了一陣古怪的窸窣聲。
“好重的怨氣!
長生落在問荇肩上,附在他耳邊說:“而且我之前沒察覺到過!
“去叫進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