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問。”還是王寧足夠老油條,佯裝淡定沖著問荇打招呼,“怎么這么晚來田邊?”
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你們說呢?”問荇微笑。
上工偷懶被他抓包倒是無所謂,他本來也沒指望打白工的鬼會有什么事業(yè)心。
但這幾個兵卒別把正事給忘了。
“我都快忘了事,是我玩太開心了。”鄭旺一拍腦門,騰地起身。
“過會該天亮了,我們得跟著小問進山啊!
林大志如夢方醒,將碎陶藏在身后:“是啊是啊,俺剛想說,鄭旺非要拉著俺劃拳。”
“大志,你這就過分了!”
鄭旺身上插著箭,動作大些,牽得傷口流出詭異無形的血,這副惱怒模樣還有些嚇人。
“明明是你找我玩,怎么又是我的錯!
“行了,又沒把你倆怎樣,現(xiàn)在時間還不晚,同我走就是。”
再讓他倆拌嘴得拌到天亮,問荇趕緊勸住兩個熱氣方剛的兵卒。
希望他們進到山里后,還能存有這份熱情。
鬼可以隨著人走,但如果只是跟在后面,天一亮鬼就會消散進入休眠狀態(tài),第二天天黑依舊會回到遺物和遺骸存在的亂葬崗,因為那里才是他們靈體的本源。
進寶會出現(xiàn)在宅邸也是同理,但柳連鵲出現(xiàn)的地方不同是個例外。
要想讓幾個鬼能夠不返回亂葬崗,而是跟著問荇的腳步一路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是鄭旺發(fā)現(xiàn)的歪招。
他曾經心血來潮,夜半時將自己偷偷塞進一輛牛車,然后一路上去隔壁村里,傍晚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沒在熟悉的墳頭,而是在牛車上。
他那天晚上還在村子瀟灑逛街,直到翌日天明靈體消散后才回到亂葬崗。
“反正只要鉆在陰處,維持著不消散就好了。”鄭旺得意,“要不是那天晚上逛得高興,天明忘了找地方鉆,我還能在村里晃悠。”
遇到他說這種事,王寧和林大志總會返常地捧場喝彩兩聲,而不是像平時一樣打趣。
因為他們聽著其實心里都發(fā)苦。
他們都很清楚,鄭旺哪是去隨便逛村子,他是想找回自家的路。
結果好不容易成了,遇到個遮著頂遮得嚴實的牛車,陰差陽錯,那牛車還不是去他家方向的車。
后面鄭旺不死心,又再去試,結果發(fā)現(xiàn)個令人喪氣的事實————鬼不光白天不能見光,還不能離埋著自己的地方太遠,否則會逐漸失去意識,再醒來又是亂葬崗。
這個距離他也拿不準,但總歸比村子到他家的距離近得多。鬼怪們說是自由,可其實還是被困在這片囹圄之內。
不過萬幸的是虎跑丘離禾寧村很近,不用擔心距離太遠導致消散。
所以問荇只需要找個完全遮光的大容具,讓他們鉆在里面,那兩個兵卒就能隨著他進山且不消散。
“我該鉆哪?”
鄭旺打量著問荇一身行頭,左看右看也只有籮筐能鉆鬼。
“你和大志哥擠一擠,你倆鉆下籮筐,也沒其他地方了!
反正鬼魂擠壓著也不會出事,最多就是讓這倆漢子在籮筐里又吵一架。
問荇給籮筐蓋子上又蒙了層布,待會他多待在樹蔭下,應當是能蔽住日光。
退一步說,就算沒遮好太陽,傍晚鄭旺他們還是回到了亂葬崗,那按照鬼的趕路速度從亂葬崗出來后同問荇匯合,也綽綽有余。
只是比較累而已。
林大志和鄭旺面面相覷,兩個大老爺們都有點嫌棄和對方擠在一起。
王寧在后邊默默聽著,不禁暗自慶幸。
還好問荇沒讓他跟著進山里。進山鬼擠鬼累不說,萬一沒遮好光讓魂散了,得再往山里面趕一次。
“哎呀,這還有個籃子!”
鄭旺眼尖,發(fā)現(xiàn)問荇腳邊放了個竹籃,而且也里三層外三層包著,不光做過隔光的處理,甚至比籮筐做得更精細。
“我能塞這里面不?”他滿臉希冀。
雖然籃子太小,塞進去靈體會覺得擠,但總歸比和大老爺們臉貼臉舒服多了,他完全不介意!
“不可以。”
問荇將小竹籃護在身后,拒絕得斬釘截鐵。
“汪!”清心經也跟著他搖搖頭,安安靜靜蹲在籃子邊,興奮地打量著籃子。
“你猜我?guī)е@空竹籃是做什么的?”
問荇話音剛落,青藍色光團非常應景地頂開蓋子。
問荇將指尖伸過去,青藍色探頭探腦,頂了頂他的指尖,蹭了蹭食指關節(jié)。
隨后又縮回竹籃里。
三個兵卒臉色大變。
王寧:“阿旺啊……”
林大志:“你真是……”
不知好歹。
鄭旺靜默片刻。
撕心裂肺的聲音傳遍了整片芝麻地。
“我錯了,打攪到柳少爺了!”
“我特別喜歡大志哥,我和大志擠一起!编嵧樁季G了。
壞了,沒想到是人家留給夫郎的位置,自己這簡直是不知死活。
柳連鵲這種水平的邪祟藏哪都不會擠,籃子里裝著柳連鵲靈體變成的光暈,他的狀態(tài)非常好,只安安靜靜待著,也不隨意頂開蓋子往外看。
可柳連鵲怎么也要進山里去?
“知道就好。”問荇露出滿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