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鎮(zhèn)門口的那尾鯉魚了嗎。”
名叫白鯉的少年是真的猜不透面前這年輕的一男一女。
他想著既然自己用了緩兵之計,對面也沒有惡意,不如就先拖上一拖。
白鯉很不情愿替小殿下重新沏了茶。
“那尾鯉魚,就是白鯉鎮(zhèn)的由來,來歷復(fù)雜的很,有人說是天上仙闕的池魚,有人說是大修行者的異相!
白鯉微微挑了挑眉,平靜說道:“關(guān)于門口‘白鯉’來歷的傳說,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肯定要比一百年前要久得多,也比這個小鎮(zhèn)的歷史要久得多!
小殿下接過熱茶,很貼心替郡主大人吹至溫?zé)帷?br />
“真正來‘白鯉鎮(zhèn)’的,還是因為一百年前的故事!
白鯉少年低垂眉眼。
娓娓道來。
“一百年前,西域還是一片荒涼,始符大世里的妖族勢力比現(xiàn)在要強悍的多,人類修行者在對拼之中很難占到便宜。”
“如今的整片北姑蘇道,當(dāng)時都劃在了西域的境內(nèi),屬于人類修行者不可踏入的生命禁地!
小殿下微微頷首,的確是這樣,如今的北姑蘇道堡壘和諸多防守工程,是在“烽燧長城”建起之后才逐步成型,這一百年來妖族逐漸沒落,不斷避戰(zhàn)不斷退后,讓出了足夠大的一片疆土,再加上春秋八大國的強悍鐵騎開拓,這才有了如今齊梁的北姑蘇道恢弘地圖。
“白鯉鎮(zhèn)在北姑蘇道建起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
白鯉微微瞥了一眼小殿下,輕聲說道:“因為兩個人類修行者的緣故!
“兩個人類修行者?”
“對。”
白鯉頓了頓,說道:“那個故事里是這么說的,混亂的西域,來了兩位人族的年輕修行者。”
“這兩位年輕的修行者,似乎都是了不得的大修行者弟子!
“始符大世的機緣極多,西域有白鯉出沒的消息并沒有傳出去,這兩位修行者來到這里,就是要替自己的師門搶到這條白鯉!
少年輕聲說道:“兩位修行者,一男一女!
易瀟心底咯噔一聲。
小殿下瞇起眼,忍不住打斷說道:“故事里有說他們究竟是來自哪個師門嗎?”
少年搖了搖頭。
“只知道那位男性修行者,是一個天賦很高的劍道天才。”
“后面的故事很俗套。”
白鯉指了指四周,木然說道:“據(jù)說這兩位年輕的修行者在西域里尋著白鯉的下落,相遇之后想著致對方于死地,但心機算盡,誰也奈何不了誰,勢同水火,后面彼此被妖族追殺,也互相施加援手,慢慢的,起初的‘相殺’,變成了‘相愛’!
小殿下有些聽得面色復(fù)雜。
白鯉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們聽得別扭,但故事里是不會那么詳細(xì)的說出這兩位相殺到相愛的過程,你既然要聽故事,那就記住,這件事就是發(fā)生了!
易瀟微微點頭。
他其實能夠理解。
這其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吶。
兩位年輕的修行天才,跨域萬里來到西域,背負(fù)著師門的使命。
本是天敵與對手,可若是不相互抵肩,早就死在了這片妖族橫行的大荒之地。
所以誰也不欠誰的。
可若是沒了誰,另外一人應(yīng)當(dāng)也死在了西域。
至于萌生的愛意
愛情本就是一個奇怪的東西,不可明言不可揣摩,起自于欣賞,流長于喜歡,根深蒂固于真正的了解。
小殿下輕輕握住了郡主大人的一只手。
魏靈衫面色自若,低頭喝茶。
小殿下笑著問道:“那他們最后找到了那尾白鯉了嗎?”
白鯉撇了撇嘴,故作視而不見。
他不冷不淡說道:“找到了!
易瀟輕聲問道:“怎么向師門交代?”
“前面說過,這是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少年輕聲說道:“因為這兩位,并沒有因為找到這尾白鯉而大打出手,甚至決裂!
郡主大人微微眨了眨眼。
“他們把白鯉放生了!
名字就叫白鯉的少年低垂眉眼,平靜說道:“放生白鯉之后,他們約了回去師門之后,各自離宗,重歸此地,結(jié)發(fā)到老,永世不離。”
小殿下輕輕問道:“所以就有了白鯉鎮(zhèn)?”
白鯉輕輕點頭。
郡主大人想了想,輕聲問道:“故事的最后呢?”
白鯉挑了挑眉:“什么叫故事的最后?”
郡主大人想了想。
她一只手捂著茶杯,細(xì)聲說道:“這兩位修行者最后的結(jié)局?”
少年的語調(diào)很木然。
“這個故事就到這里,也只到這里,因為所有人聽到這里,都會感慨于這個故事的意義!
白鯉指了指門口白鯉的方向。
“所有人都說,如果沒有那條白鯉,他們就不可能相遇,不可能相愛!
“而愛情讓他們放棄了宗門,放棄了那條天大造化的白鯉!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就是故事的結(jié)局了!
郡主大人抿了抿唇。
她輕輕嗯了一聲。
“我知道。”
“就像是很久以前看到的書里,那些令人艷羨傳唱已久的古老故事!
“故事的結(jié)局總是皇子跟公主殿下歷盡了無數(shù)的磨難,最終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可是為什么呢?”
“又憑什么呢?”
“這根本不是故事的結(jié)局!
“因為皇子會老死,公主也會老死,這才是故事的結(jié)局!
“皇子也許會變心,會愛上別人,會成為一個暴君!
“一直到老死之前,結(jié)局都沒有落定!
郡主大人低垂眉眼,說道:“有情人終成眷屬,眷屬之后的故事呢!
白鯉突然笑了一聲。
他面無表情望向面前的小殿下和郡主大人。
“你真的想知道結(jié)局?”
郡主大人抬起頭來,未發(fā)一言。
小殿下微微蹙起眉頭。
“讓你失望了!
白鯉冷笑了一聲:“這個故事本就是從‘白鯉鎮(zhèn)’傳出來的,只是為了吸引那些北姑蘇道的紈绔子弟們,而真正的真相,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些一擲千金來白鯉鎮(zhèn),求白鯉賜下姻緣的,這輩子也不會如愿!
這個老成的少年面色漠然。
“那位劍道天才,離開西域之后,根本沒有再來赴約!
“這根本就是一個”
“負(fù)心人背叛愛情的故事。”
屋子內(nèi)一片寂靜。
落針可聞。
風(fēng)雪很大。
有一道身影逆著風(fēng)雪前行。
他的手里拎著大紅燈籠,滿頭白發(fā)染上流雪,與白袍一同呈現(xiàn)流水般的掠舞。
速度極快。
肩膀上的兩只小銀狐發(fā)出了不安分的叫聲,像是楚楚可憐的求饒,四只小爪子緊緊攥住白袍男人的肩頭衣袍。
年輕仙師的腰間,幾把古劍隨顛簸碰撞,發(fā)出清脆而古老的脆響,劍氣鼓蕩,無形氣機迸發(fā)。
他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了小鎮(zhèn)里“警鈴”的觸發(fā)。
那道警鈴,會自行感應(yīng)妖氣。
看樣子,應(yīng)該有九品境界的大妖來到白鯉鎮(zhèn)了。
年輕仙師面無表情,心底默默想著應(yīng)該不會是那只狐妖自投羅網(wǎng)。
不知道是哪只妖怪,無事會來白鯉鎮(zhèn)。
警鈴那邊的觸發(fā)很平穩(wěn)。
僅僅觸發(fā)了一次。
他也沒有嗅到血腥氣息,也未曾感應(yīng)到妖族元氣的迸發(fā)。
年輕仙師的趕路速度快得驚人,肩膀抗著兩只小家伙,半柱香時間就從西域雪原趕到了白鯉鎮(zhèn)。
“仙師大人。”
“仙師大人!
白鯉鎮(zhèn)內(nèi)的少年少女們恭恭敬敬對這位年輕仙師揖禮。
“觸發(fā)警鈴的妖怪呢?”
白發(fā)男人抖了抖衣袍上的雪花,踮起腳將手中大紅燈籠掛在屋檐下,接著輕輕卸下肩膀上的兩只小狐貍,動作輕柔將其一左一右捧在懷里,平靜問道:“在禁制里?”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望向設(shè)有禁制的屋內(nèi)。
隔著一扇門。
那扇門內(nèi)倒是沒有激烈的聲響。
很是太平。
年輕仙師望著這扇門,微微蹙起眉。
他來的時間不算晚,聽力又極好,所以也聽到了最后白鯉的那句話。
年輕仙師面色復(fù)雜想了片刻,緩緩將兩只小狐貍挪到一個臂彎里,騰出一只手。
輕輕推門而入。
只是推開門之后,看清了屋內(nèi)兩人容貌的一剎那。
氣氛變得更加寂靜。
有些微妙。
小殿下從來沒有想過,白鯉口中的“年輕仙師”,會是這么一個男人。
郡主大人也沒有想過。
在他們的想象中,這位“高深莫測”的仙師,極有可能是一位白發(fā)蒼髯的老者,算是半個隱世高手,大約摸到了九品的門檻,修為不會再高,頂多精通一些類似北魏大國師玄術(shù)之流的旁門左道。
而推門而入的,卻是一位容貌極美的年輕男人。
滿頭白發(fā)如霜。
懷里抱著兩只毛發(fā)極為雪白的小狐貍。
身上還帶著些許雪氣。
一共三把古劍栓在腰間。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人的臉。
小殿下和郡主大人有些微微怔神。
推門而入的年輕仙師也有些微微怔神。
易瀟面色復(fù)雜,終于明白了白鯉口中的仙師大人很厲害,究竟是什么概念了。
“仙師大人很厲害,就算你們倆是來自西域的真正大妖,恢復(fù)了巔峰實力,也不是他的對手。”
小殿下細(xì)瞇起眼,望著這位極美的白發(fā)男人。
無數(shù)劍氣被他抑制住,硬生生壓在了宗師之下的九品境界。
不能再滿。
只要愿意,隨時直抵宗師。
易瀟有些感慨,這大概就是他鄉(xiāng)遇故知?
郡主大人則是有些微惘的念了一句。
“葉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