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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偵探推理 > 最后一場夢 > 第372章 西楚雙玉
  一氣刀盟的老人緩緩抬臂。

  楚西壁肩上一輕。

  那柄墨刀從他肩膀上緩緩移開,抬起。

  西閣少主看見這個老人緩緩起身,臨走之前輕輕拍了拍自己肩膀。

  這三句話讓他怔住。

  他緩緩扭頭,看見春雷湖上,水霧彌漫,那個老人單手抬舉墨刀,踩踏湖水,緩緩走向了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年輕男子身上裹著墨色蓮衣頭頂斗笠,女子一身颯爽紫色,以帷帽遮容。

  易瀟瞇起眼。

  老人走到了小舟十丈前。

  他舉著那柄墨刀,手臂未曾有過絲毫的動搖。

  老人深吸一口氣,拿著只有自己與小舟那兩人能聽清的聲音誠懇說道:“我從未想過能在今日碰見您,今日前來,別無他求,只求能賜我一死。”

  小殿下微微皺眉。

  這個老人緩緩合眼,前踏一步。

  持刀前赴!

  老人前赴的姿態(tài)極為壯烈,轟隆隆踏水而來,刀尖自然下垂,拖刀而行,滿溢刀氣在身后將春雷湖湖水刺開排開,讓所有人都能目睹這一幕。

  這位一氣刀盟的老人,雖然是八品之身,但當他持刀挫敗西閣少主之后,在圍觀群眾眼中,已經(jīng)是當仁不讓的江南道江湖第一人。

  江湖所有風(fēng)采,盡于暮年。

  江湖所有風(fēng)華,止于一刀。

  沒有人明白,為何這個老人平白無故放過了西閣少主,接著沒來由沖向了那只小舟。

  小舟上帶著斗笠披著蓮衣的年輕男人皺起眉頭。

  他本不想出手。

  只是此刻不得不出手。

  蒼穹上隱約雷光閃過,悶雷咆哮。

  那個墨色蓮衣的年輕男人陡然從船上起身,在眾人驚悚目光之中掠起踏水,居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可以元力出竅的大高手。

  易瀟只前踏了兩步,將小舟和魏靈衫攔在了身后。

  他輕輕屈起中指,第一節(jié)指肚壓在拇指上,接著繼續(xù)下壓,翻扣,指蓋抵在大拇指指腹。

  拖刀而行的老人沖出雨幕,來到了他的面前。

  一根手指無比“輕緩”彈出。

  彈指。

  一道可見的水紋在刀尖擴散開來。

  那個拖刀奔襲,最后抬刀刺出的老人,保持著雙手持刀刺出的姿勢。

  就這么一剎那由極速變?yōu)殪o止。

  小殿下蹙起眉頭。

  “我看了那么久,也算是明白了。”

  易瀟輕聲說道:“要想讓那個叫‘楚西壁’的男人明白江湖險惡,最好的方法不是你去赴死,你死在我的手里沒有用!

  老人的姿態(tài)無比僵硬。

  卻笑了笑。

  “況且他有那塊玉佩,再努力個十年八年,未嘗不能抵達我這個地步!毙〉钕缕届o說道:“江湖上的野心,到了我這個境界,想要完成,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

  丁一只是搖了搖頭。

  這句話沒有絲毫夸大的成分。

  小殿下如今位列九品,基本上能與當年的白袍老狐貍酣暢淋漓打個五五開,不分勝負。

  這樣的一種修為,馳騁江湖如千里辟易。

  老人感慨說道:“您果然是天縱奇才,楚西壁不及您萬分之一!

  小殿下面無表情說道:“謬贊了。比起待會要出場的那位,還是差了些火候的!

  丁一有些微惘。

  易瀟稍顯善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上有些暴怒的雷光,輕聲說道:“你來求死,我成全你了,本想著平平靜靜在春雷湖看那人取琴,如今出手了,被他瞧見,自然免不了一場爭斗!

  一氣刀盟的老人聽不太懂易瀟的話,只能感慨說道:“真羨慕您啊,這樣的江湖,若是我能年輕三十歲,興許也能看上一眼,此生便也可以知足了。”

  易瀟低垂眉眼,沒有說話。

  老人柔聲說道:“很多年前,我從老祖宗那,見過您的畫像。”

  小殿下陡然睜開雙眼。

  丁一被那雙黃金瞳孔盯住,非但沒有不安和惶恐,而是心潮澎湃說道:“大王,您果然重新君臨人間了!”

  易瀟抿緊嘴唇一言不發(fā)。

  一氣刀盟的老人卻突然黯然下來,幽幽嘆息說道:“只是您復(fù)活了又能如何?西楚的甲士已經(jīng)不在了,那塊玉佩里也只存了西楚的一丁點氣運,我們翻不了盤的!

  小殿下瞇起眼,微微抬起手,五指扣攏。

  遠方的楚西壁驚悚出聲,袖內(nèi)那塊玉佩被一股大力隔空吸走,直接撕破了衣袖,全然無法挽留。

  易瀟剎那捏住那塊玉佩,緩緩摩挲,溫玉如羊脂。

  他抬起頭,若有所思望向眼前的老人。

  老人感慨萬分,柔聲笑道:“大王,無憾了!

  面前墨刀陡然崩裂一道裂紋。

  刀身依舊完好,只是那道裂紋迅速蔓延,極快地延伸至手臂之處。

  再蔓延之后,老人面前緩緩浮現(xiàn)一抹血線。

  小殿下先前“輕柔”一指的指力將他的刀氣盡數(shù)點回,無比鋒利地一線割開。

  白色道袍的老人化為一尊血人。

  遠方的楚西壁驚悚看著這一幕,再也沒有了前去討要玉佩的打算,尖叫一聲,低垂著一條右臂,身形都站立不穩(wěn),絲毫不顧形象地向著反方向狼狽掠去。

  小殿下根本懶得去追。

  郡主大人早就起身來到了易瀟身邊,此刻望向那個跌墜身子入湖,將湖水染成一片紅的老人軀體。她輕聲說道:“這個人最多八品,不可能察覺我們的氣機,唯一能認出來的可能,就是他所說的”

  小殿下面色復(fù)雜。

  曾經(jīng)見過自己的畫像。

  “那個老祖宗就是穆家的第一代鑄劍師?”郡主大人語氣游移不定說道:“聽說他功敗垂成,被林半瞎一箭射散了成仙的氣運,接著被池魚吞去,最終墜落淇江而亡。”

  易瀟摩挲著這塊玉佩,望向魏靈衫。

  “但他的尸體還沒有找到!

  小殿下將那塊玉佩遞給郡主大人,柔聲說道:“到了宗師境界,沒見到真正的尸體,誰也不敢說他死了。你我都知道,大修行者究竟有多么強大。當年木鬼子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古董了,靠著妖術(shù)把自己變得不人不鬼,硬是活到了春秋大世,這樣的一只老狐貍,苦心積慮準備了如此多年,怎么會沒留幾個后手?”

  郡主大人將玉佩在手里把玩了幾圈,柔聲說道:“西楚雙玉,這塊是西壁!

  “對!币诪t笑了笑,輕聲說道:“這里倒是殘留著西楚的氣運,雖然不多,卻至少能讓一個人安然無虞修行到半步宗師的境界!

  “這塊玉佩未曾合一本來應(yīng)該有兩塊的!毙〉钕骂D了頓,說道:“西壁和楚玉,是當年霸王和虞姬的定情信物!

  說到這,魏靈衫意味深長望向易瀟。

  丁一的那聲“大王”。

  隔了老遠的楚西壁未曾聽清,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小殿下低垂眉眼,自嘲問道:“你相信有轉(zhuǎn)世?”

  “我不信。”魏靈衫很平靜回答,接著頓了頓,說道:“可他們都說我是大夏龍雀的妖刀魂魄轉(zhuǎn)世。”

  “我也不信!币诪t苦笑一聲,說道:“但已經(jīng)不是一人說我是霸王轉(zhuǎn)世了!

  “霸王被譽為九天十地純戰(zhàn)力最強的人物,你要是他的轉(zhuǎn)世,理應(yīng)氣震寰宇,無敵當世,又怎么會屈居于那五個人身下?”郡主大人挑了挑眉,揶揄說道:“就算比不過師兄,也不該怕東君西妖這些”

  “西妖我倒是真不怕”小殿下自嘲笑了笑,抬起頭來,望向漫天蒼穹雷光閃耀。

  “前不久跟青石打了一架,應(yīng)該說是被青石打了一頓!币诪t笑瞇瞇說道:“這幾天心有所悟,覺得那幾位妖孽沒那么嚇人!

  說完以后,他捋下一根發(fā)絲,將西壁串聯(lián)而起,掛在魏靈衫修長玉頸前。

  郡主大人沒好氣咕噥說道:“還玩這一套?”

  小殿下笑著贊道:“真的很好看。”

  魏靈衫俏臉微紅。

  “這塊西壁送你,且看好了,”小殿下笑著說道:“待會我一劍壓跪那位號稱謫仙人的隱谷妖孽!

  郡主大人噗嗤一聲笑了,笑瞇瞇道:“待會別被打趴下了。”

  易瀟往下按了按斗笠,眨了眨眼說道:“不還有你呢,打不過,你帶著我逃命天涯啊。”

  魏靈衫笑著說道:“這是齊梁啊,你要是打不過,就拿百萬甲堆死他!

  “有道理!

  易瀟笑了笑,舒展身軀。

  “春雷湖是千年古湖了,一百年前的始符大世,有位高人隱世之前特意將琴埋在湖底,千百年來未有人取出,湖底翻了一圈扒爛了也不曾找到琴匣!

  小殿下溫聲細語,“春雷湖因琴得名,可滄海桑田之后,到頭來卻被人忘了埋琴的故事。”

  “江湖還是那個江湖,只是始符之后,再無琴魔!

  “今兒春雷到了春雷湖,有人要取春雷琴,千年前的江湖大世回來了,所以那些該來的一樣也不會少。”

  舒展身軀的年輕男子身上迸發(fā)出噼里啪啦如炒豆子般的聲音,斗笠下遮掩面容,遮住兩抹眼眸里的幽幽金燦光芒,一身蓮衣隨風(fēng)隨湖水起伏。

  大雷蓄勢欲落,已壓至頭頂。

  “先清個場,免得打起來殃及池魚!

  小殿下笑了笑,緩緩伸出一只手,按下斗笠。

  湖畔的圍觀者,看到一氣刀盟的老人被一指點死,沉尸春雷湖,之后西閣少主倉皇逃離,早已經(jīng)心神震顫,不能自已。

  多半是見到了耳濡目染的那些大世真正高人了

  一腳踩下,江南道江湖便被踩翻!

  那個斗笠年輕男子在萬眾矚目之中緩緩張口,聲音抑揚頓挫。

  開口之后,如同獅子忿怒,佛門金剛怒吼。

  春雷湖湖水剎那如大碗倒扣。

  被一聲壓下,抬起,炸開。

  “轟隆隆”

  雷光綿延,在小殿下頭頂盤桓。

  然后落下。

  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