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段奕正站在曦園的廊檐下。
玉冠高束于墨發(fā)上,云紋暗底玉色長衫,清貴俊雅,正眉目溫和的看著她們。
從梅州回來,她只在當(dāng)天晚上看過他一回,她就再沒看見他。
有時,她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床榻一側(cè)是溫的,她便知道他晚上來過了。
其實也不用問,她也知道他一直在忙。
太子與淑妃出事,朝中群臣的反應(yīng),元武帝的反應(yīng),都需要他去應(yīng)付。
還有——他們的大婚事宜。
“小奕,你怎么來了?”德慈站起身朝他招手。
“來看看曦曦。”
段奕微微一笑,抬步朝屋里走來。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云曦的身上,一直走到她的身邊。
段奕拉過云曦的手,緊緊的攥在手里,“母后,當(dāng)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德慈目光溫和的看著二人,說道,“哀家只是不想曦曦心中存有什么想法卻不說,怕她委屈著!
“太后!痹脐貜亩无鹊氖掷锍槌鏊氖,走到德慈的面前,“云曦并沒有完全不記得當(dāng)年的事,事情的真相,云曦知道,也不怪您。所以,您就不要再記在心里了,都過去了。再說了,當(dāng)年您的年紀(jì)也小,這不是您能左右的事情。”
因為,她記得母親在臨終前質(zhì)問一個殺她的黑衣人,“你是阿盈的人?”
她當(dāng)時不知道阿盈是誰,就在林素衣殺淑妃時,喊了淑妃的名字——端木盈!
那么,事情的真相還用說了嗎?
該死的人已死,最后的兇手,也漸漸的浮出水面。
她一定要找到那個在雙頭蛇短箭上抹毒藥的人。
德慈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握著她的手,溫和看著她,
“哀家會將你當(dāng)女兒一樣對待的,你放心到王府吧,小奕也不敢也不會欺負(fù)你。”
云曦回頭看向段奕。
段奕一臉苦相,“母后,大多時候都是曦曦在欺負(fù)兒子!
“你皮糙肉厚,欺負(fù)一下沒關(guān)系!钡麓忍裘紮M了段奕一眼。
段奕,“……”
“行了,你先站外面去,哀家跟曦曦說幾句話!
段奕皺了皺眉,“母后,你可再不要說些嚇著她的話。”
“哀家都說了,會將她當(dāng)女兒疼著,要你瞎操心?”
段奕朝云曦微微一笑,走到屋外園子里去了。
她從窗戶縫隙里看去,只見他站在墻角賞著桂花,風(fēng)姿綽綽,那是她——將來的男人。
“云曦啊!钡麓壤氖肿呦蜍涢讲⑴抛隆
云曦一驚忙站起身來,“太后,這不合禮數(shù)!”
“坐吧,這里只有咱們倆,像平常人家的母女一樣坐著說說話!
“太后,您要跟云曦說什么?”云曦?zé)o法,只好側(cè)身坐下。
將來到王府有的是時間說,何必急于一時?
德慈撫了撫她的臉,溫和說道,“最近胃口怎么樣,吃不吃得進(jìn)東西?”
“能吃進(jìn)點粥!
“那就好!
德慈點了點頭,又從袖中取出一對玉佩放在云曦的手里,“這是端木氏家族的傳家信物,現(xiàn)在,傳給你和段奕!
云曦朝手里看去,兩塊手心大小的古玉,淺金色,這是少見的金絲玉。上面刻著奇異的花紋與文字。
她心中訝然,“太后,為什么傳給我,為什么不是端木舅舅?他才是真正的端木氏傳人!我母親只是養(yǎng)女!”
“可,你的母親是國主,他不是!你應(yīng)該能看得懂上面的字。”德慈握著她的手,“好好拿著。本來是傳給你母親的,只是……后來出了意外,你端木舅舅就放在了哀家這里。你也大婚了,是時候給你了!
信物?云曦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向手中的玉佩,“多謝太后,云曦收下就是了!
她起身朝德慈行了一禮。
德慈忙上前扶著她,眼眸間漸漸的濕潤起來,張了張口又將話咽下了。
云曦心中詫異,想了想還是問道,“太后,您……特意來夏宅,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話說?”
絕不是僅僅送一對玉佩這么簡單。
“曦曦!钡麓瘸萃獾亩无瓤戳艘谎郏⑽⒁粐@道,“小奕……他真的真的,喜歡你,你……絕對不可以辜負(fù)他!”
原來她是不放心這個,云曦微微一笑,“不會,我也喜歡他!
她活了兩世,發(fā)現(xiàn),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
德慈目光直直看著她,微微皺著眉頭,“可他對你,不僅僅是喜歡!雖然這話從哀家的口里說出來,有些替他說話的嫌疑,但,事實上,他付出了許多!
“……”
“那年他從北地回來,他說喜歡上了一個小姑娘,但……不小心弄丟了,他愧疚得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不吃不喝過了三天,出來后,又匆匆離京,去尋你,一尋就是五六年!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而且,他舍了半條命的來救我!本人倩钜皇馈
“不止這么多!曦曦!钡麓葒@了口氣,“以他的血統(tǒng),在太子失事皇上又病臥不起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操縱朝綱,而自立!
云曦抬眸,心中呼吸一頓,“那么他……”
朝中的事,沒人跟她說,她也出不去無法打聽到。
段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德慈又道,“可他卻擁護(hù)起了皇上的幼子——瑞小侯爺。他說,他可以為你翻了這天下殺了你的仇人,但卻不會坐天下!他不想你成為第二個顧鳳!那樣一個強(qiáng)勢的女人卻死在吃醋的后宮女人之手!他不想看到!”
“……”
“若他登上九五之位,難免會平衡朝臣的勢力而娶了他們的女兒,他說,如果那樣,就會讓你受委屈。所以他放棄了,他甚至都不考慮立側(cè)妃!”
德慈的話將她驚在當(dāng)?shù)亍?br />
段奕喜歡她,她知道。
他舍了半條命救她再活一世,她都知道。
但,他卻為了她不受委屈而放棄了那個位置,卻讓她大為意外。
她早就做好了他登上那個位置的心理準(zhǔn)備。
她也準(zhǔn)備著成為第二個顧鳳,同他身邊的女人爭風(fēng)吃醋,一斗到底。
所以,她才培養(yǎng)著雙龍寨的人,散盡寶藏給梅州城民,讓這兩處成為她的私軍。
但段奕……,她的心里攸底揪起……
。
德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她一點也沒有印象。
當(dāng)面前的光線忽然一暗,才將她從思緒中拉回。
段奕正俯身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溢著淺淺笑意。
“娘子在想什么?未來婆婆對你說了什么家訓(xùn)?嗯,放心,進(jìn)了王府,無論你們婆媳將來發(fā)生什么大戰(zhàn),為夫永遠(yuǎn)站在你這一邊!
云曦:“……”
他忽然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邊。
云曦馬上緊張的看向外面,雙手抓著他的胸口衣襟,低吼一聲,“段奕,現(xiàn)在是白天,不可以胡來。”
段奕的腳步一頓,半瞇著眸子,“曦曦,你這小腦袋里裝著什么?我只是看看咱們的小寶貝有沒有想他爹,你以為為夫想干什么?”
她眨眨眼,“……”然后咬牙,還是被他嚇的!
每回抱起她到了床上就開始動手動腳。
段奕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先給她把了一會兒脈,又伸手撫向她的小腹。
云曦的呼吸一頓,他們的……寶貝?
段奕將耳朵貼在她的小腹上,聽了一會兒,皺起眉頭說道,“什么也聽不到?難道他在睡覺?”
她不禁好笑,“段奕,我都感覺不到,你怎么能聽到?”
肚子平平的,段奕不說她懷孕了,她根本就不知道。
“本王家的小寶貝,應(yīng)該比其他人家的聰明!別人家五個月能聽到動靜,本王的寶貝……兩個月就應(yīng)該能聽到。”
云曦一陣無語。
再聰明,也沒有兩月不到會動的啊。
段奕不放心,又換了只手把脈。
而這時,他看到了她的左手心上劃開的一條口子。
頓時,他的眸色一沉,“曦曦……”
云曦將手往回奪,她訕訕一笑,“不小心而已!
段奕盯著她的臉,眸色越來越沉,“青裳!”
青裳嚇得小跑著在外間的珠簾外停下,“主……主子!
“你們女主子的手怎么回事?”
“你別為難她,是我自己的主意!痹脐氐,又朝外面的青裳說道,“你先下去,這事兒,我跟王爺說!
“哼,你還護(hù)著她?下回,你要是再受傷了,本王就重罰她們!看護(hù)不周,就得受處分!”
云曦抓著他的手,擰眉說道,“段奕,因為中毒的是我大哥,我不能不救他!”
“謝楓?”段奕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大哥帶著玉娥姐從永福茶樓回府時,路上遇上了刺客的偷襲,刺向玉娥姐的是一枚雙頭蛇短箭,上面抹了毒!大哥為救玉娥而受了點皮外傷,卻因此中了毒!
“雙頭蛇箭?”
“沒錯,而且,大哥中毒后的臉色同我父親死時的一樣,段奕,我懷疑,當(dāng)年的刺客與刺殺大哥和玉娥姐的人一定有聯(lián)系!”
“……”
“而那個人刺殺時,不殺大哥,卻殺的是深閨小姐的玉娥姐,所以,我懷疑,那人跟端敏有關(guān),或是跟劉皇后有關(guān)!玉娥姐最近也只得罪過端敏!”
段奕的臉色越來越沉,“劉皇后——”
他沉思一會兒,又微微笑著捧著云曦的臉,“短箭的事,你不要多想了,自有本王來查。你就乖乖的在夏宅里候著,等著本王后來迎娶。嗯?”
…。
段奕這一天都在夏宅陪著云曦,美其名曰,同他的小寶貝多多建立感情,讓小寶貝早日同他說上話。
云曦哭笑不得,到了時間才能說話,急也沒用啊!還在肚子里呢!
次日一早,段奕陪著云曦吃早點。
從王府來的十個廚娘,翻著花樣做著粥點給云曦吃。
她吐得根本吃不進(jìn)硬的食物,每天的食物不是湯,便是粥,反正吃了馬上吐,她也無所謂。
這時,外面青衣來回話,“主子,府里的老管家請您快回去!問您一些婚宴的事呢!”
段奕朝外面看了一眼,拿過帕子給云曦拭掉唇角的湯汁,溫聲說道,“我先回府,你安心在夏宅歇息著。”
“知道了!痹脐夭荒蜔┑钠沉怂谎。
段奕從昨天晚上一直叮囑到現(xiàn)在,就擔(dān)心她亂跑惹事。
她心有力,可腳沒力啊。
段奕走出屋子,青衣朝屋里喊了聲,“小姐,奴婢送送主子!
云曦只“嗯”了一聲,她口里正反酸想吐,并沒有注意到青衣的神色不對勁。
一直到了曦園的外面,段奕才問青衣,“說吧,出了什么事?”
“主子!鼻嘁滦÷暤恼f道,“按著主子的吩咐,三青已經(jīng)找到那個襲擊玉娥小姐的人了!
“是誰?”
“景姑!”
段奕眸色森然,“是她?她究竟是誰的人?這個婆子先是跟西寧月,后又是淑妃,可最后查到,她居然是劉皇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