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淑妃的琉璃宮里。
淑妃揮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jiān),沉著臉看著面前的兒子——太子段琸。
二十剛過的年紀(jì),玉樹臨風(fēng),雖然被毀過臉,但修補(bǔ)得不錯(cuò),改了容顏依舊是冠蓋京華。
甚至比其他的幾位京中名公子都要俊逸幾分,她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隱忍沒有白白付出。
這天下不久就是兒子的了。
“皇上怎么會罵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淑妃問道。
段琸默了默,冷沉著臉說道,“加工衣衫的作坊起了火,一千二百套衣衫全被燒了,延誤了去青州的行程,皇上才發(fā)怒!
淑妃的眼睛一瞇,“是有人搞鬼嗎?”
段琸低著頭,手里輕輕扣著茶碗蓋子,思索了片刻后,說道,“查不出來,那制衣的作坊全是布料,全是易燃品,兒臣杖斃了幾人,還是問不出什么來。所以,皇上才發(fā)怒了!
“制衣坊著火,皇上當(dāng)然要發(fā)怒了。”淑妃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說道,“你打亂了他的計(jì)劃,他的計(jì)劃是等你在青州立一番建樹回來,再舉行武狀元選拔,你有威望了,那些武舉才子們才愿意輔佐你。
你可不要忘了,皇族嫡系這一只還有一個(gè)奕親王在呢,他可是個(gè)心機(jī)深的人,旁系五六代以后的,也有不少人。
假如你的威望一時(shí)樹立不起來,那些朝中老臣們可就會將眼光放在奕親王與旁支身去了;噬仙鷼庖彩墙辜钡纳鷼,并不是厭惡你的意思!
“這個(gè),兒臣懂父皇的意思!倍维k道,然后又輕笑一聲,“旁支的才有幾人?而且,那些人又是旁了多少年的了?是太祖皇帝的多少代孫了,誰還記得他們?”
“話是這么說,但族譜上記著呢,總之,你不可大意了。特別是那個(gè)段奕!
“兒子明白,所以,這次安排了暗龍們盯著制衣的作坊。”
“不!”,淑妃的眼眸戾芒一閃,她扔掉手里下著的棋子,“為什么要自己的人盯著?出了差錯(cuò)還是得怪到你的頭上去!
段琸的眉尖微擰,看向淑妃問道,“母妃可有良策?”
淑妃起身走到金魚缸邊,捏了幾粒魚食投了進(jìn)去,冷笑道,“段奕不是很閑嗎?皇上又沒有派給他官職,不如,這份管著慰問品采購的事讓他去監(jiān)督著。你只管到了日子收貨就是了。少了衣物,拿他試問!”
說完,她的目光閃過一絲狡黠,手指伸到水里攪動(dòng)著,金魚嚇得四散逃奔。
段琸的眸色一亮,“母妃果然好計(jì)策,如若再出了事,便全是段奕的責(zé)任了。還有一事,昨天,兒臣到衙門里報(bào)案時(shí),在東城門的指揮使衙門前遇到了顧非墨。
那顧非墨竟然看著兒臣一臉的諷笑,兒臣懷疑那火八成是他搞的鬼,但卻沒有證據(jù)。
如果讓段奕擔(dān)任起了監(jiān)督的事宜,若沒事,兒臣正好順利去青州,若出了事,便是段奕的責(zé)任,讓他自己頭疼被皇上罵去!而由他監(jiān)管著,顧家的人也不敢來作坊了!
“琸兒分析的不錯(cuò),母妃也正是這個(gè)意思。這叫……借他人之手給自己辦差!
母子兩個(gè)又聊了些事,越說越欣喜。
……
云曦陪著太后吃罷了早點(diǎn),回到曦園里。
她剛捏起針線縫制嫁衣,便看見前院跑腿的朱一來傳話,“小姐,太子來了,說要王爺,若王爺不在,見您也行!
她捏著針的手一頓,眉尖微挑。
太子?段琸?
換容顏前是南宮辰,換了容顏后是太子段琸,這母子兩個(gè)做得一手好戲。
“他來干什么?找我?不見!”云曦依舊縫著衣衫。
她手里縫制的是段奕大婚那日穿的外衫。
她繡得極為仔細(xì),光袖口上的一朵祥云,就繡了三天。
朱一站在外間說道,“起初說是求見王爺,奉旨來的。小姐,怎樣安置他?小的說王爺不在府上,他仍賴著不走,還問起了小姐是不是在府上,不過,小姐的事,奴才跟他說干什么?沒理他!
“他打聽我?”云曦停住了手里的針,冷笑道,“朱一,他愛等著就讓他等著,想見我,不可能!”
“是,小姐!”朱一應(yīng)聲出了曦園的草堂。
坐在云曦身邊挽著繡花線的青裳唇角一撇,“這太子可真有意思,都說了王爺不在府上了,他還不識趣的走?還賴著?還想著見小姐您?癩蛤蟆想吃天鵝網(wǎng)!癡心妄想!”
云曦輕嗤一聲,“所以,且看看他想干什么,讓他候著磨磨他的耐性。我和王爺是他的長輩,哪有小輩一叫長輩就出去相見的理?等著!讓他知道知道孝道的規(guī)矩!”
“小姐說的沒錯(cuò)。”青裳樂得嘻嘻一笑。
云曦繡花累了,又去練字。
段琸不停地催著前院跑腿的朱一和朱二。
朱一與朱二口里答應(yīng)著段琸,但只在段琸看不見的地方逛上一圈后又回到正廳,內(nèi)容不變的回著話,“曦小姐正在休息。”
段琸忍著怒火,取出兩張銀票遞到朱一朱二的面前,“勞煩二位再去請請曦小姐!
朱一橫了朱二一眼,你個(gè)沒骨氣的,別拿!
朱二橫了朱一一眼,拿了你是孫子!
段琸冷笑一聲又加了兩張,六張銀票,全是一百兩一張的。
朱一朱二雙眼瞪得滾圓,“是,太子!”
兩人雙雙接了銀票,往后院跑去了。
不過,二人沒找云曦,而是躲到府里的一處角落里賭錢去了。
朱一朱二兩人相對嘿嘿一笑,王府的規(guī)矩,銀子隨便拿,差不一定辦。
厚臉皮,天下無敵!
大堂里只剩了一個(gè)站著都會打瞌睡的老管家朱貴,與被晾曬了半天連茶水也沒人奉上的太子段琸。
管家老頭的眼皮朝太子段琸那兒撩了撩,繼續(xù)睡,不理人。
他老神在在的立于一旁,難不成,太子你還敢殺人?這可是皇叔的府。
跑腿的朱一朱二去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也不見回來。
段琸知道自己的銀子如肉包子喂了狗了,氣得咬牙切齒,心中將奕王府的人狠狠地罵了一通。
無恥,腹黑,吃人不吐骨頭,段奕是這樣,家里的仆人也是這樣!可惡!
朱貴的眼皮又撩起,看著段琸冷笑,您知道王府的家風(fēng)?知道就別來啊,來了飯可沒吃的啊,茶水可沒得喝啊,只有氣受的。
段琸氣得咬了咬牙,終于忍不住了,袍子一撩抬步就要往后院走。
他不信云曦見了他不理他,只要云曦出面,拿住她哥哥的前程把柄,她一定會就范。
正廳前忽然有人說道,“侄兒,這是要擅闖叔叔家的府邸嗎?叔叔的未婚妻就在王府里,已成年的侄兒就這樣闖入后宅,就不怕世人非議?”
段奕的聲音透著幾分諷笑。
段琸只得將抬起的腳又退了回來,對段奕道,“本太子是奉了皇上旨意來的。一時(shí)找不到王爺,才想到后宅看看。因?yàn)橛屑笔,有失禮處請王爺海涵!
“本王的涵養(yǎng)比泉眼還小,沒有海大,太子請記著,擅闖本王后宅者,格殺勿論!”段奕施施然往主座上一坐,輕瞥了一眼段琸說道。
又是侄兒!該死的,他才大自己多少天?
段琸忍著一肚子的火氣,從袖中取出一道圣旨說道,“皇上說……”
“王爺,不好了,曦小姐在后宅里暈倒了,王爺快去看看!”朱一忽然跑來大聲喊道。
“曦小姐要是出了事,本王砍了你們的頭!都是怎么侍候的?”段奕丟下說了一半話的段琸一陣風(fēng)一樣的往后宅而去。
朱一喊過話又繼續(xù)躲起來與朱二玩骰子去了,朱管家接著打瞌睡。
段琸怒目看向朱管家。
朱管家半闔著眼打呼嚕,沒辦法,老人家瞌睡多,太子您海涵。
段琸氣得在正廳里轉(zhuǎn)圈,奕王府欺人太甚!
“啪”的一聲,他將圣旨往桌上一拍,抬腳打算走人。
朱管家這時(shí)撩起眼皮,說道,“太子殿下,這圣旨,您最好親自交到王爺?shù)氖稚,因(yàn)橥醺罱\多,會丟!
段琸咬牙切齒:“……”
……
曦園里。
青裳端著茶水點(diǎn)心往屋里走,忽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王爺回來了?”
“嗯,小姐呢?”
“在看書呢!
段奕挑簾子進(jìn)了里屋。
青裳歪著頭,一臉疑惑的跟著段奕進(jìn)了里屋,將茶水點(diǎn)心放在桌上后退了出來。
看到曦園草堂門前坐在陰涼處吹涼風(fēng)的青一,她忙問道,“青一,太子不是在前廳嗎?王爺怎么來后院了?沒迎客?”
青一瞥了她一眼冷嗤一聲,“太子又咋地?王爺說讓他等著,那小子沒安好心呢!得給他點(diǎn)教訓(xùn)!別以為當(dāng)了太子就是上天了!他上頭還有叔叔呢!”
青裳呵呵笑道,“說得對,老是宵想曦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誰!就該晾著他!
段奕走進(jìn)里屋。
看見云曦正坐在桌案旁一筆一劃的寫著什么,寫得很專心,寫一會兒望向前方窗外沉思一會兒。
他從身后走來環(huán)上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髻上,看向她寫的字。
只見她的面前擺著一份單據(jù)。
寫著人多少名,銀錢多少,糧食多少袋。
“過來陪我說話,別寫了!彼榈袅怂种械墓P將她從凳子上拉起來。
云曦看了他一眼,問道,“前廳里,那段琸不是來了嗎?走了?”
段奕冷哼一聲,“沒走,不過,本王暫時(shí)不見他,侄兒見叔叔,叔叔就一定會見他?讓他等著!”
云曦低下頭,微微擰眉,段琸,他跑到奕王府來究竟想干什么?
“又在琢磨著什么?”
他拉著她坐到搖椅上。
兩人面前是一面大窗戶,可以看到院中盛開的一大排艷紅的扶桑花。
“段琸要往青州去巡訪!痹脐氐溃邦櫡悄呀(jīng)盯上了他,我決定幫他一幫!
段奕伸手將她攬到懷里,撫了撫她的臉,嗯了一聲。
“你不反對?”云曦扭身看他。
段奕這人心思比針眼兒還小,所以她才將想法事先說與他聽,免得他不明真相胡亂猜想,吃飛醋。
“不反對!倍无鹊,“顧非墨知道他姐姐死于非命,心中一定憋著一股火呢,讓他收拾一頓仇家也好。為什么要反對?”
“那就好!痹脐匦闹幸凰伞
段奕摟著她的腰一個(gè)翻身,俯身看著她!坝惺裁椽(jiǎng)勵(lì)?為夫這么大度?”
她笑著伸手戳著他的額頭,“獎(jiǎng)勵(lì)天天在給,沒了!”
段奕忽然沉下臉來,沒再說話。
云曦馬上伸手繞上他的脖子,笑道,“不會為這么點(diǎn)兒事生氣吧?”
他低頭看向她的眼,俯下身吻著她,抱怨說道,“大婚又得推遲了。”
她笑著道,“反正我的人都在奕王府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明白他的意思,永貞皇后入葬,全國服孝三月,三月內(nèi)不得有婚嫁壽等喜事。
“嗯,不放心!倍无拳h(huán)著她的腰,將鼻尖擱在她的鼻尖上,低低啞啞的說道!皳(dān)心有人搶走了你!
云曦看著他的眼,輕輕吻著他的唇,啞聲說道,“人和心都是你的,搶不走的。”
春日好睡,不出片刻云曦就睡著了,窩在搖椅內(nèi)如一只貓兒。
發(fā)髻已散,如墨的發(fā)絲從椅靠上傾瀉下來,如一匹墨色錦緞。
段奕將她的頭發(fā)簡單的挽了挽,退了鞋子,將她抱到床上睡了,蓋好被子。
又俯身望了她一會兒,他才走出曦園草堂。
青裳與吟霜都在院中守著。
“王爺!
“嗯,小姐醒來,讓她整理賬本,就說本王回來,會問她上個(gè)月王府的收入與支出,答不出來,會受罰!
“是,王爺。”
兩個(gè)丫頭心頭猛地一顫抖,為自家小姐嗚呼哀哉起來,小姐可最不愛看賬本了。
……
段奕又到了前廳里,慢聲慢語對段琸說道,“侄兒久等了,你嬸嬸忽然暈倒,請大夫忙了好久!
段琸見他走來,忍著怒火,袖中的拳頭狠狠的捏起。
他等得的確久了,心頭早已是怒火沖天,奕王府的仆人將他晾在這里晾了快兩個(gè)時(shí)辰了,連茶水也不送一碗。
那些該死的奴才一定是有意的,幾個(gè)仆人輪流著看著他,卻又沒人搭理他!
可惡!有其主必有其仆!跟段奕一樣的卑鄙無恥小人心胸!
“她怎樣了?”段琸問道。
“侄兒不是有正事嗎?你嬸嬸自有叔叔關(guān)心,侄兒還是關(guān)心你的前途正事吧!倍无容p瞥他一眼說道。
段琸忍了忍,從袖中取出圣旨,“王爺,皇上有圣旨到。”
他黑沉著臉,段奕,看你囂張到幾時(shí)!
段奕將長袍一撩矮身坐上主坐,兩道俊眉微揚(yáng),左手朝段琸一伸。
段琸瞇眼,手拿圣旨站于他的面前,冷沉著臉說道,“王爺,請接旨!”
“本王在接!侄兒沒看到叔叔的手嗎?”段奕輕笑。
段琸怒目說道,“王爺,接圣旨得跪拜!”
“跪拜?”段奕笑得更是肆意,“侄兒,你連本王持有的特赦令都不知道嗎?你這太子是怎么當(dāng)?shù)模?br />
皇上登基時(shí),與段氏宗親一齊發(fā)了特赦令,無論太后生下的是公主還是皇子,其子女一生只跪天地先祖,不跪當(dāng)今君王。試問,本王連皇上都不用跪,還跪區(qū)區(qū)一塊布綢?”
段琸更是氣得一臉郁黑,段奕居然有特赦令?
“拿來吧,侄兒!”段奕的手指晃了晃,唇角微勾,浮一搬諷笑。
“王爺,請接旨。”段琸將圣旨塞入段奕的手里。“王爺,皇上命你監(jiān)督送往青州的成衣制作,地點(diǎn)是西河街錢記作坊,請王爺即日起就前往監(jiān)工地點(diǎn)!
“本王識字,不需侄兒提醒!倍无榷堕_圣旨說道,同時(shí)望向圣旨的眸色一冷。
“告辭!”段琸轉(zhuǎn)身便走。
“不送!”
段琸怒氣沖沖出了奕王府。
他回頭看向王府的門楣時(shí),眼底閃過一絲殺意,段奕,別太囂張!
奕王府里,段奕將圣旨甩向身后的青一,“去吃飯,吃罷午飯后,隨本王去當(dāng)監(jiān)工!
青一憤憤然說道,“主子,皇上與太子這是欺人太甚,居然讓王爺當(dāng)一個(gè)小小的監(jiān)工,這簡直是大材小用!”
“你懂什么?”青峰拍了一下他的頭,“皇上這是因材而用,太子與皇上八成是起了疑心懷疑那場火是人為的,所以派了王爺去,若再失火,便是王爺?shù)呢?zé)任。若人為起火,王爺還會與人有連帶罪,懂不?”
“那也是借刀殺人!”青一怒道。
……
順發(fā)賭坊二樓的雅間里。
一身墨衫的顧非墨斜斜倚在椅內(nèi)把玩著手里的毛筆。
張掌柜來回話,“公子,作坊那兒傳來新消息,奕親王當(dāng)了監(jiān)工,咱們怕是不好下手了。”
“什么?”顧非墨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新月眸中戾色一閃,“老皇帝這招絕,他是不是猜到那是人為的?所以故意讓段奕去的?
若咱們再起事,必會將段奕拉下水,而他又是個(gè)不肯吃虧的主,咱們兩方只會互相廝殺起來,老皇帝坐山觀虎斗!卑鄙無恥!”
張管家嘆息說道,“怎么辦,公子?這就讓那太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哪昧艘律廊デ嘀??br />
“不!本公子怎么可能讓他順利的當(dāng)著太子?決不!”他微瞇起眸子,“走,帶上人,繼續(xù)去西河街錢記作坊!
“公子,這回怎么行動(dòng)?”
“繼續(xù)放火!”
顧非墨的人又收集了一些舊衣物,裝了五馬車,悄悄的駛往西河街,散開停在錢記作坊的附近。
這一塊屬于謝楓管轄的范圍。
顧非墨讓人停好馬車后,他到了東城門兵馬指揮使衙門里找謝楓。
“再干一場?”謝楓挑眉問道。
顧非墨點(diǎn)頭,“當(dāng)然,只有一千二百套不夠,這又是夏裝,一千二百套能占多大的地方?到時(shí)候顯不出我顧家的富有與豪爽來。”
謝楓一臉黑線,“辦個(gè)慰問災(zāi)民的事,你要顯擺?”
顧非墨揚(yáng)眉,“當(dāng)然!允許你醉仙樓揚(yáng)名,不允許我顧家揚(yáng)名?說好了的啊,你要全程幫我!”
謝楓打了他一掌,“幫,幫,當(dāng)然幫你了!你放心好了,咱倆是誰?”
……
段奕走后沒多久,云曦就醒了。
青裳走來服侍她梳洗,“小姐,王爺去辦差事去了,王爺說,您醒來后,餓了就叫朱嬸做吃的,無聊就與太后一起聽女先生講話本子故事!
她揉了揉睡得發(fā)沉的頭,心中一陣無語。
段奕除了叫她睡覺就是睡覺,再就是讓她陪著太后聽曲子,她這是來奕王府養(yǎng)老來了嗎?
“棉服的數(shù)量有多少了?”云曦?fù)嶂岷玫陌l(fā)髻問道。
青裳回道,“趙勝又多派了些人加工,現(xiàn)在有二百八十套了!
“才這么點(diǎn)兒?”她微微擰眉,“棉服樣式復(fù)雜,夏衫簡單,所以,趙勝怎么樣也趕不上太子段琸的速度。
不行,我得讓太子他們的速度放慢一點(diǎn)。太子的夏衫收齊了就得去青州了,咱們要是慢了還怎么讓他栽跟頭?”
云曦站起身往外間走,吟霜已吩咐著小侍女們端來了飯菜。
“嗯,繼續(xù)讓趙勝的人加緊時(shí)間趕制,越多越好。顧非墨也只搶走了一千二百套,夏衫一二千二百套看上去只是小小的一堆,他說不定也還會出手,正好給咱們騰出了時(shí)間,趕在太子出發(fā)前準(zhǔn)備好。”
青裳眨眨眼,“可是,小姐,顧非墨又要去搶衣衫,那不是會讓王爺陷于不利嗎?王爺剛才被皇上下旨指派到了錢記作坊做監(jiān)工啊!
“什么?”云曦吃驚的問道,“老皇帝讓一個(gè)堂堂的王爺做監(jiān)工?”
“沒錯(cuò),青一都罵了好半天呢!”青裳也憤恨的說道,“老皇帝可當(dāng)真是卑鄙!”
云曦兩眼微瞇,冷笑道,“不,也許不盡是他的主意。一定是那太子的!宮里來的消息說,因?yàn)槟菆龌穑颖换噬狭R了,他便想了個(gè)主意讓王爺監(jiān)工,這樣,再出事便是王爺?shù)呢?zé)任,不出事,他便順順當(dāng)當(dāng)去青州!
青裳冷笑道,“小姐,這樣看來,太子更是卑鄙的!”
“我怎能讓他順利的去青州?”云曦微瞇起眸子,“先吃飯,然后,咱們出去辦事!今天,我照樣要燒了那個(gè)制衣坊,會讓太子哭都哭不出來!”
云曦吃罷飯,便來找青峰。
她圍著青峰轉(zhuǎn)了一圈。撫著下巴說道,“不錯(cuò),像個(gè)小白臉的樣子!
青峰:“……”
“這身衣衫不行,像個(gè)跑江湖的,最好收拾一翻,打扮成個(gè)青年書生,最好是風(fēng)流書生的那種。然后,跟我出門。”
青峰睜大眼:“小姐,為什么要我扮成青年書生的模樣?”
“你給我去勾引個(gè)人出來!”
青峰:“……”
青裳從段奕養(yǎng)著的一眾“男寵”中找了一套衣衫給他,又變戲法一樣從袖中摸出一把扇子來塞入到他的手里。云曦手里捏著根雞毛撣子,敲了敲他的腿,“走兩步瞧瞧,眼神注意看,注意前面是一個(gè)美人,能勾引你魂兒的美人。”
青峰:“……”
他實(shí)在忍不住的問道,“小姐,您讓我勾引誰?”
“順天府崔府尹的老婆,崔府尹最近跟太子走得近,居然給我哥小鞋子穿了,還到老皇帝那兒告他的狀,萬幸的是老皇帝被我哥救過一次,心中的天平向著我哥,才沒聽進(jìn)他的誹謗,否則,一頓訓(xùn)斥罰俸祿降職是少不了!
青裳與青峰眨眨眼,“崔府尹如此可恨,是該教訓(xùn)一下了,只是……小姐,那勾引他老婆又是怎么教訓(xùn)?”
“王爺不是在錢記作坊里嗎?顧家公子要搬東西去放火,總得有人背黑鍋啊!難不成讓王爺來背?”
青裳與青峰雙雙眼睛一亮,“小姐,這辦法好!”
云曦兩眼微瞇,冷笑道,“還有,那崔府尹上回與謝五老爺相勾結(jié)算計(jì)吉慶藥房,謝五房的人都下了地獄,他卻逍遙著,這可不公平!”
……
崔府尹的府邸。
后宅里,崔夫人搖著折扇哀怨地看著前院,“老爺又忙著呢?”
“是,老爺在忙著辦差呢。”侍女回話。
而這時(shí),有個(gè)丫頭來傳話,“夫人,有封給您的信。”
崔夫人打開來看,兩眼一亮,媚笑喊道,“來人,快服侍本夫人沐浴更衣。”
“夫人,是不是老爺回來了?”丫頭問道。
“記得少說話,本夫人不會虧待你的!彼林樥f道。
而心中則是暗暗的竊喜著,她上回在路上遇見的那個(gè)英俊公子,居然給她寫回信了,還約她出去喝茶。
這可是花開二季啊,想不到她都是個(gè)婦人了,還有人約她。
一番精心的梳洗后,崔夫人只挽了個(gè)小包,也沒帶丫頭,恐丫頭多話,身上裹了件披風(fēng)就出了門。
果然,出了府門,繞過一條小巷,便見一輛馬車停在前面。
見她走來,馬車的車窗里馬上伸出一只手來,那手里搖著一朵開得絢麗的紅花。
對,沒錯(cuò),正是那輛車。那是他說的暗號。
崔夫人心中大喜,飛快地朝馬車走去,車簾子打開,里面一人將她拽了上去。
“小相公,奴家來應(yīng)約了!贝薹蛉艘话驯е喾。
青峰身子一抖,伸手將她拍暈了。
趕車的是化了妝的青裳,青裳呵呵取笑道,“有美人投懷你還不要?”
“啊啊……啊欠……”青峰揉了揉鼻子,“一身都是刺鼻的怪味,還美人呢,跟那青樓門口迎客的女人差不多。”
“別矯情!”青裳白了他一眼。
馬車趕到一處巷角停下了。
一身斗篷遮面的云曦走了過來。
“小姐,人帶到了!鼻喾逭f道。
云曦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青峰,你現(xiàn)在將她帶到錢記作坊隔壁的茶樓里,那兒樓上是雅間,你就選最前面的一間就好,那兒好找。我這邊再將崔府尹引去。”
青峰應(yīng)道,“是,小姐!鼻嗌烟埋R車將趕車位讓與青峰,青峰趕著馬車飛快的朝錢記隔壁的茶樓而去。
云曦又吩咐吟霜,“讓顧非墨開始行動(dòng)起來!”
“是,小姐!”吟霜很快就離開了。
青裳這時(shí)問道,“小姐,咱們現(xiàn)在要去通知崔府尹嗎?”
“不!”云曦微微一笑說道,“再等等,等得時(shí)間久得讓人懷疑為止!
青裳看著天上的太陽,看看影子偏斜了一點(diǎn)后,往順天府的衙門前走去。
她大步上前就往里沖,“崔老爺,民女要告狀,告崔夫人竟敢勾引民女的相公!不要臉!”
正在辦差的崔府尹一聽,大怒,“哪來的賤婦人,胡說八道。仔細(xì)打你的板子!”
青裳扯著嗓子喊道,“民女沒胡說,大夫不信問你后院的丫頭,她也見著我相公了,您夫人現(xiàn)在在西河街錢記作坊隔壁的茶樓里,她拐走我的相公,約在那兒鬼混呢!都一個(gè)時(shí)辰了!”
什么?
崔府尹到了后堂一問,丫頭起初吱唔著不說,打了一頓后才說了實(shí)話,跟一個(gè)小白臉約會去了,還沐浴了換了衣衫,走了好半天了。
好半天了?豈有此理!
崔府尹怒氣沖沖騎馬直奔西河街。
西河街,謝楓正帶著人在街上巡邏,“抓反賊了,一個(gè)一個(gè)不要走,搜身!”
這不廢話?還不走得干凈為先?街上的人眨眼全跑了。只剩了光禿禿的街區(qū),和孤零零立于街角的錢記作坊。
再放一把火燒起來,也不會影響到他人,謝楓微瞇起眸子想。
街上的情況并未引起崔府尹的注意,他到了西河街茶樓,三兩步跑上了二樓。
果然,一男一女正坐在里面,相似而笑。
“賤人,看我不打死你!”崔府尹拉著崔夫人就打。
崔夫人嚇得尖叫起來,“牛郎救我!”
青峰當(dāng)然會救她,主戰(zhàn)場又不在這兒,是隔壁的錢記作坊。
“小生當(dāng)然救夫人了!夫人莫怕!”青峰拉著崔夫人就跑。
崔府尹氣匆匆地在后面追。
三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沖進(jìn)了錢記作坊。
這間作坊很大,跑進(jìn)去兩三人根本沒人察覺。
再說了,這都是事先計(jì)劃好的,門口守門的人也早已被人引開了。
將崔夫人成功的拉進(jìn)了作坊里后,青峰不著痕跡地放開了她,悄悄地退開了。
他又看到作坊的二樓里全堆著破衣物,不用說,顧非墨早已得手。
而伙計(jì)們?nèi)恢x楓的一句抓反賊嚇得跑了個(gè)干凈。
只剩了作坊的管事與幾個(gè)大伙計(jì)在門口與謝楓爭辯。
謝楓公式性的問了伙計(jì)們幾句,又向段奕看了一眼,他便帶著人馬離開了。
段奕正施施然地躺在一處陰涼的地方吹涼風(fēng),臉上蓋著本書,睡覺,
這時(shí),太子段琸來了,他看著段奕一副閑適的模樣,眉尖一挑隱著怒火。
他正要上前與段奕說話,忽然又看見晉王府的一個(gè)管事朝這兒跑來。
管事老遠(yuǎn)就朝段奕喊道,“奕親王,您得救救咱們老王爺啊。”
晉王在假貴妃時(shí)被免,太子琸上位后又恢復(fù)了爵位。
“出什么事了?”段琸攔著晉王府的仆人問道。
仆人焦急的說道,“太子殿下,是老王爺?shù)男募卜噶耍匣爻缘氖寝扔H王的救心丹好的,這回,還是求奕親王再拿些救心丹吧!逼腿宿D(zhuǎn)身看向段奕跪下了,“多謝奕親王了!
段琸微瞇起眸子,段奕的藥?
段奕拿開臉上的書,起身坐起來,“老王爺?shù)呐f疾又犯了?”
“是啊,求王爺了,您救救老晉王吧!
段琸以為段奕不會給藥,哪知對方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藥呢,本王的王府里還有幾粒,只是放的位置較為隱蔽,得本王親自去拿。不知太子準(zhǔn)不準(zhǔn)許本王離開一會兒?”
“太子,您快答應(yīng)吧,老晉王還等著藥呢!”仆人急得哭著說道。
晉王當(dāng)初養(yǎng)育了太子段琸二十年,不關(guān)心,是為不孝。
段琸眸色閃了閃。
“有勞王爺了。”他頭回客氣的對段奕行了一禮。
段奕站起身來,微微額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王當(dāng)然會回府拿解藥。”作坊里,坐在房梁上的顧非墨看到段奕離開后,又看了一眼底下打得正酣的崔府尹與崔夫人,嘿嘿一聲冷笑。
對不起了各位,本公子要放火了。
嚓!
火鐮擦出火來,他眉梢一揚(yáng)扔入了事先浸泡過桐油的破衣服里。
騰——
火起——
可憐的因?yàn)榍按纹鸹鹬匦滦蘅槢]兩日的錢記作坊又起火了。
“起火了!滅火啊——”
太子段琸彼時(shí)正站于作坊前,看見火起他的眼皮狠狠地一跳,口里罵了一聲,“該死的,怎么又起火了?”
他急吼吼的罵道,“蠢貨!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著人滅火!”
“是,太子!”錢記作坊的管事嚇得臉都白了,心說這倒的是什么霉運(yùn)啊?一個(gè)月內(nèi)起兩次火?
“來人,去查,為什么又起火了?”太子段琸氣得臉色發(fā)白,再失火,皇上鐵定饒不了他!
“救命啊——救命——”崔府尹與崔夫人也不廝打了,雙雙從火里跑了出來。
“你們是誰?為什么在我們的作坊里?”作坊管事一把揪住二人。
“我們——”
“我——”崔府尹與崔夫人面面相覷。
有一人扯著嗓子喊道,“大人,太子殿下,小人知道,就在火起時(shí),這二人就在作坊里打鬧呢,是他們打翻了油燈!”
喊的是捏著嗓子叫的青峰,他正躲在人后,反正亂得很,誰是誰,哪里記得住?
“來人!將這二人速速抓起來!送交順天府!”段琸怒喝一聲。
崔府尹嚇傻了,“太子殿下,下臣并沒有點(diǎn)火,下臣就是順天府的府尹!太子殿下——”
段琸恨不得掐死他,不是他也得是他了,這事兒必須有人頂罪。
“你現(xiàn)在已不是順天府的府尹了,來人,還不快將這二人抓起來!”……
錢記作坊又起火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宮中的元武帝的耳朵里。
“琸兒,你究竟是怎么辦事的?那錢記制衣作坊怎么又起火了?”元武帝幾乎是在咆哮!
段奕這時(shí)一臉訝然的說道,“是啊,琸侄兒,本王在的時(shí)候,那制衣作坊不是好好的嗎?怎么本王一走開就起火了呢?
哎呀,老晉王真不該生病,這要是不生病,說不定以本王的好運(yùn)氣,那作坊也不會起火。
那崔府尹不是琸侄兒的幕僚嗎?他為什么要燒了作坊?哦,侄兒,你可是識人不清啊,那人八成是假貴妃的遺黨!上回讓他到假貴妃的私人莊子里抓一個(gè)逃犯,他連本王都不行禮,卻對貴妃客氣有佳!
元武帝的眼神一瞇,太子段琸的臉色一白,看向段奕的眸色中有幾分怨毒。
“父皇,兒臣——”
“夠了!崔府尹這個(gè)人,給朕仔細(xì)的審!這個(gè)人絕對不能再用了!”
太子段琸低頭應(yīng)道,“是。”
“還有,制衣坊的事再不可生事,否則——”元武帝揮了揮袖子——“琸兒退下吧!
“是,父皇!
“皇兄,臣弟也退了!”站久了,好累,段奕微微擰眉。
元武帝的眼皮朝段奕身上撩了一下,滿滿的嫌棄。
……
淑妃知道制衣坊起火而段奕什么事也沒有,太子還被元武帝罵了一頓,剛剛拉攏的一個(gè)崔府尹又被抓被撤職,去青州的行程又得往后推,她氣得暴跳如雷。
而且,朝中的老臣們又開始遞折子彈劾太子,制衣坊二次起火雖然沒死人,但損了財(cái)物,建造的不是地方,得挪走。
她氣得砸了一通茶碗。
“琸兒,這事兒,一定有鬼!”
“可是母妃,查無證據(jù)!”太子段琸沉聲說道。
“氣死本宮了!難道咱們就吃了這悶虧不成?不!這口氣咱們不能咽下,一定就是段奕搞的鬼!”淑妃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