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悄悄地從謝府出來后,便直接到了吉慶藥房,稍微一打聽,她很快就找到了云曦與青衣。
云曦半靠在桂嬸的身上,神色看起來略有些疲倦,正哀哀的哭著。
青裳的唇角抽了抽,她怎么看到小姐的眼睛里閃著狡黠?還有那淚水,呃,好吧,天知道她是怎么弄出來的。
青衣見她來了,對她用口型說了幾句話。
青裳點點頭,又走出了藥房。她便知道她們這位小姐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就算是處于弱勢時,也會拉下一人墊背。
桂嬸見了云曦卻是心疼得不得了,“三小姐別怕了,咱們這就回府去!闭f著又轉(zhuǎn)身看向林嬤嬤,說道,“林嬤嬤,這事兒,您老都瞧個清楚了,這等敗壞小姐和小姐大丫頭名聲的惡奴,可一定要嚴(yán)懲不貸!
“老姐姐放心,老夫人心里明鏡兒著呢,不會讓三小姐白白受委屈的!绷謰邒哒f道,同時厲聲喝問老余,“你趕來的馬車呢?怎么沒有看到?”
老余一頭汗水,他找了好幾條街,跑了快兩個時辰了也沒有找到。
青衣捂著唇偷偷的發(fā)笑,那車架子早被她一把火燒了,馬匹又送到了一家宰殺場,她走的時候,那屠夫已將馬放了血,這會子,只怕買得快些的,那馬肉已經(jīng)上了餐桌。
“林嬤嬤……,馬車……馬車不見了……”老余哆嗦著說道。
“不見了?”林嬤嬤吸了一口涼氣,然后向身后一招手,沉著臉說道,“這事兒,你回去同大夫人與二小姐說。來人!將這惡奴捆了押回府里去!”
很快,上來兩個小廝將那老余的胳膊反手一擰,用一根粗繩子捆起來,又嫌他亂嚷嚷的吵鬧不休,還塞了一塊破布到他的嘴里,往一輛馬車后架上一扔,趕著馬車一路往謝府走去了。
林嬤嬤這時對秦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禮,“府里的事讓秦夫人笑話了,老奴還要回去向老夫人復(fù)命呢,就此告辭了。”
云曦也抹了抹淚水與桂嬸一起也朝秦夫人屈膝一禮。
秦夫人卻笑道,“我今日也沒什么事,想著也有不少日子沒有見過姑母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同你們一起去謝府吧!
云曦當(dāng)然沒有異議,這位秦夫人據(jù)說最是個愛敢閑事的人,況且這回又是她姑母府上的事,她是必要插上一杠子,去瞧個熱鬧。
林嬤嬤微微挑了挑眉,但她也只是個下人,也不好說什么,只說道,“秦夫人到府上看望老夫人,老夫人也定是歡喜,只是秦夫人需小心些,仔細(xì)委屈了肚子里的寶寶。”
秦夫人笑著揮了揮手,“剛才的女大夫建議我多走動走動,我也一時想不起要去哪兒,眼下不如同你們一道去謝府走走。”
林嬤嬤見秦夫人執(zhí)意要去,只得點了點頭吩咐同來的仆人們快去收拾馬車。
關(guān)云飛這時也走了過來,他恭恭敬敬的朝幾人行了禮,說道,“今日謝三小姐的侍女被人誣陷,事情出在在下的藥房里,在下理當(dāng)為謝三小姐的侍女以正清白,請嬤嬤同意,讓在下也一同到府上去澄清一下事情。”
云曦抬眸看向關(guān)云飛,想不到這書呆子大夫想得還算周到。只是青衣依舊不買他的帳,橫了他一眼,將頭扭開了。
林嬤嬤點了點頭也沒有反對,藥房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連秦夫人也插手管了,要是不讓這關(guān)大夫到府里去,萬一老夫人問起來,她也不好交差,只說道“關(guān)大夫辛苦了。”
一行人走到藥房外停馬車的地方,秦夫人的馬車已先行一步朝謝府方向駛?cè)チ恕?br />
林嬤嬤因為是奉了謝老夫人的命令特意來接云曦的,正吩咐著嬤嬤丫頭們服侍云曦上馬車,悉心的叮囑著。
這時,關(guān)云飛手里捧著幾大包草藥走到云曦的馬車門邊上,說道,“謝三小姐,這是你買的藥,在下已命人包裝好了,您的侍女忘記拿了!
云曦正站在車門處,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關(guān)云飛手里的幾包藥,眼睫閃了閃,喚過青衣,“青衣,將藥收好,這可都是付了銀子的!
青衣會意,將藥接過來放在了馬車?yán)锩妗?br />
關(guān)云飛又說道,“這里面有三包藥是治青衣姑娘拉肚子的藥,有兩包是開給謝老夫人除燥泄火的清涼茶飲,上面分別寫明了藥劑的用途,青衣姑娘千萬不要弄錯了!
“既然寫了就不會弄錯!鼻嘁虏辉趺纯蜌獾恼f道。
林嬤嬤有些訝然的看著云曦,“不曾聽說老夫人來藥房看病啊,怎么會開出草藥來?”
云曦微笑說道,“林嬤嬤,我常聽老夫人說口眼燥熱,便請教了這位關(guān)大夫,關(guān)大夫說是天冷屋里的炭火燒得太旺,人呆久了就會這樣,這個不是藥,是當(dāng)茶泡著喝著的。一會兒關(guān)大夫到了府里,再請他同老夫人說說飲用的方法!
關(guān)云飛點了點頭,“沒有什么特別的方法,就同茶葉一樣飲用就可!
林嬤嬤默了片刻,說道,“既然是開給老夫人的方子,那就當(dāng)面對老夫人說吧!倍齾s對云曦多看了兩眼。
誰說三小姐呆木的?她竟然知道送這藥茶給老夫人,只這一點啊,就不輸于另外的兩位小姐。
林嬤嬤坐進(jìn)了后面一輛小油布馬車。
關(guān)云飛則騎馬走在最后。
云曦坐在中間的馬車?yán)。她整理著裙子上的皺褶說道,“青衣,我剛才看見青裳在藥房里露了一下臉,她人呢?”
青衣從馬車角落里拿出一個包裹,說道,“她也是擔(dān)心小姐,才偷偷的來看看,發(fā)現(xiàn)小姐沒事又回去了,曦園里沒人可不好,那吟雪與吟霜只不定會將咱們曦園翻成什么樣子呢!”
“能翻成什么樣?你們啊,她們也看不出對我有惡意啊,你們倆怎么總是防著她們。”云曦好笑的看著青衣,這四個侍女,分成兩撥人,有事沒事兒互相斗氣。
“奴婢有一次發(fā)現(xiàn)吟霜悄悄的出了府,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第二天問她,她還死活不承認(rèn)!”青衣撇了撇唇說道,“只可惜,奴婢那晚沒有追上她,不然啊,當(dāng)場將她捉住。”
云曦沒說話,她也發(fā)現(xiàn)吟霜半夜里出府過幾次,輕功之高,她幾乎聽不到她的腳尖踏地的聲音,但經(jīng)過這么些日子的暗中觀察,又沒有看出她與吟雪對她有惡意。
上次她中了血圣蠱,兩個丫頭還焦急萬分的給她想法子。
直接問,連青衣都問不出來,只怕她也問不出什么來,看來還得再觀察一下,有蓄謀的,總會留下尾巴。
她揉了揉額頭,將這事兒暫時撇開在一邊,又見青衣正擺弄一個包裹,便問道,“那是什么?”聞了聞,發(fā)現(xiàn)有肉香。
“是醬鴨。小姐,咱們出門打的是買醬鴨的晃子,被老余頭一攪合,差點忘記了呢,奴婢剛才看到青裳來了,便讓她買了兩只。”
云曦微微一笑,這兩個丫頭倒也細(xì)心。
謝府門口,夏玉言扶著個小丫頭正翹首張望著,云曦幾人的馬車剛到謝府門前,夏玉言便扔開小丫頭扶著的手飛快地跑上前去。
云曦只得命車夫?qū)④囃O,她與青衣從車?yán)镒叱鰜怼?br />
一看到女兒,夏玉言立刻將人整個兒摟在懷里,“曦兒,你沒事吧?”
“沒事兒,不是有青衣跟著嗎?”云曦拍拍她的后背說道,感受著她懷里的溫暖,娘親的懷抱是天下最溫暖的懷抱。
“還說沒事兒,青衣生病看大夫了,你不就是一個人了?一個小姐怎么能一個人留在那藥房里?”夏玉言將云曦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臉色沉了沉,“不管怎么說,你在藥房里等了那么久就是委屈了,娘會給你討回來!”
夏玉言拉著云曦的手直奔老夫人的百福居,起初她與安氏廝打起來時,被老夫人喝住了。
老夫人命眾人一起到了百福居等著云曦,但她不放心,便又來到府門前等著。直看到云曦完完好好的回來,一顆懸起的心才算放下來。
百福居里,老夫人冷著臉坐在暖閣的外間軟榻上表情清冷,一言不發(fā),低垂著眼眸捏著一串佛珠,無聲的數(shù)著珠子。
金珠坐在一旁銹著老夫人的一條抹額,金錠則是手拿一對美人捶,在輕輕的給老夫人捶著腿。
屋子里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安氏坐在一側(cè),一碗茶水捧在手里許久了也不曾喝完,她不渴,她只是覺得捧著茶碗會安心一點。
表面上看,她的臉上波瀾不驚,但內(nèi)心里則在不停的找著說辭,夏玉言今天是發(fā)了什么瘋?竟敢打她耳瓜子?
還有那個老余,他在搞什么呢,怎么將謝云曦扔到一邊,他自己跑開了?真是沒用的東西,讓他盯著謝云曦居然還盯出問題,將她也帶進(jìn)去了!這個老貨,她可不會饒了他!
這時,老夫人將眼皮略略的撩起來一點,“你們老爺還在祠堂里嗎?”
安氏忙將手里的冷茶碗放在小幾上,笑著說道,“回老夫人,老爺還在里面呢,沒有您的吩咐,老爺怎敢出來?”
“來人,將尚書老爺請來百福居!”
一個侍女答應(yīng)了退下了。
安氏的臉色馬上變了變,老夫人這是想干什么?
很快,謝錦昆被請到了百福居,他才進(jìn)門給老夫人問了聲安,百福居院里又有一疊聲的聲音響起來。
“秦夫人來了?”
“秦夫人好!
隨后,一陣珠簾子脆響過后,一個身姿豐盈的中年胖婦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走了進(jìn)來。
謝老夫人看到來人,馬上笑著朝她招招手,“是郁兒啊,你怎么來了?”
秦夫人丟開小丫頭的手朝謝老夫人走去,笑嘻嘻的說道,“侄女今天到吉慶藥房去看大夫,竟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不知哪家府上的車把式在那藥店里瞎嚷嚷,說他府上的一個丫頭小產(chǎn)了正在吉慶藥房里看病呢。
侄女想著,這是誰家府里的仆人竟然這樣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竟然在那種人多嘴雜的地方胡說八道?雖然是在說一個丫頭,但那丫頭名聲不好了,不是會影響到她的小姐嗎?據(jù)那車把式說,小姐還未出閣呢!”
謝老夫人冷嗤一聲,“這是誰家的管事主婦用人不當(dāng)?安排這樣一個亂嚼舌根的人出門跟著小姐?不是壞小姐的名聲嗎?”
“可不是嗎?我都替那小姐擔(dān)心呢,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家中的主母,還是……那是個繼母?”秦夫人看了一眼安氏說道。
安氏不知道秦夫人為何跑到府里一進(jìn)門就說這沒頭沒腦的話,但見秦夫人看向她目光中藏有深意,她只得訕訕的陪以一笑。
秦夫人這時又說道,“姑母啊,您說,要是我秦家的主婦找這樣的仆人當(dāng)差,侄女該怎樣罰她?”
“怎樣罰?直接拉出去打板子,選個仆人也選不好,不狠狠的罰一頓,不會長記性!敝x老夫人說道,“當(dāng)初你還未出閣時,我不是教了你這些管家的手段了嗎?怎么還來問我?”
“侄女記著呢,只是還想多聽聽姑母的意見啊。姑母管著謝氏一大家子有經(jīng)驗,侄女家中可就只有那么幾十個人,哪里有什么管家的本事?”
安氏聽這姑侄嘮叨半天,不知她們到底想干什么,與謝錦昆對視一眼,謝錦昆忙起身問道,“老夫人找兒子來可是有什么事嗎?”
“你且坐著,自然有事情讓你處理!”謝老夫人冷喝一聲,轉(zhuǎn)頭又問金珠,“去看看,三小姐的馬車到了沒有!
“是,老夫人!苯鹬榛氐。
但金珠才轉(zhuǎn)過身來,便見夏玉言帶著哭得眼睛紅紅的三小姐走進(jìn)來了,后頭還跟著一個滿臉委屈的大丫頭青衣。
三人一進(jìn)屋就跪下了,夏玉言直接就哭了起來,“求老夫人給媳婦做主,不知安銹給曦兒找的是什么車夫,將曦兒丟在一邊自己去玩不說,竟在外頭肆意的編排曦兒的丫頭,誣陷丫頭小產(chǎn)了,還在藥房里大聲的嚷嚷,很多人都聽進(jìn)去了,這讓曦兒的臉還往哪兒擱啊?”
“什么?竟然真有這事?”謝老夫人氣得一拍桌子,“將那車夫帶上來!”
安氏的臉色嚇得一片慘白,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心中飛快的盤算著計策。
很快,車夫老余被人帶進(jìn)了百福居的正屋,他一看這么多主子坐在上面,嚇得拼命的磕頭,“老奴不知道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要將老奴捆起來?”
“為什么?老夫人,請吉慶藥房的關(guān)大夫進(jìn)來,青衣丫頭到底得的什么病,關(guān)大夫可是最清楚了!毕挠裱岳渎曊f道。
今日這事她要是再軟弱下去,她母女倆可真要被安氏害死了,將女兒丟在藥房里不管不說,還編排一些惡毒言語詆毀她!真是心如蛇蝎!
“請老夫人為奴婢做主。”青衣也跪下了,她擠了擠眼睛,將眼睛擠得紅紅的,打著哭腔說道,“奴婢只是拉肚子,這老余卻在藥房人多的地方說奴婢小產(chǎn),這樣污蔑奴婢,讓奴婢今后還怎么見人?奴婢不要活了啊——”
青衣哀哀的“哭”著,做著要死要活的模樣,實則在心中抱怨云曦,直接一腳將這老貨踢飛了事,演什么苦情戲。亢Φ盟劬锶恿它c胡椒粉才弄出了兩滴眼淚,好難受。
云曦卻是悄悄的掐著她的肉,讓她忍著。武力解決不了一切,得用計!同樣的,她也是跪在一旁默默的落著淚。
“關(guān)大夫呢?”老夫人已是一臉的鐵青,原來侄女來看她只是想說說這件事情?侄女都知道了,那么其他的人也知道了。安氏這是想干什么?想毀了她謝家女兒嗎?
關(guān)云飛早就候在百福居的院內(nèi)了,一個侍女將他帶到老夫人的面前,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將青衣如何病了,云曦又買了藥的事,如何將那散布謠言的婆子處罰的事一一進(jìn)行說明。
老夫人聽后默了默,對關(guān)大夫人額首說道,:“真是多虧了關(guān)大夫,才保住了我府上小姐及侍女的名聲!
“老夫人,事情是出自在下的藥房,在下理應(yīng)幫著澄清,不足為謝。”關(guān)云飛謙恭的回道,“在下藥房里事務(wù)多,如果沒有什么事了,在下告辭了!
“有勞關(guān)大夫了,來人,送關(guān)大夫!”
讓人送走關(guān)云飛后,老夫人的臉色馬上大變,她猛地一拍桌子同時怒吼一聲:“銹娘,錦昆,你們給我馬上跪下!”
安氏與謝錦昆什么也不敢說,雙雙跪在謝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息怒!”
謝老夫人看也不看他二人,而是又朝外面喊道,“給我將這個在府外胡言亂語的惡仆拉下去,杖打五十棍子,再扔到莊上,永遠(yuǎn)不得回京城!”
老余嚇得身子一軟,往安氏跟前爬了幾步,“大夫人,求你救救奴才啊,奴才可是聽了您的吩咐做事的。”
“你胡說什么?你這該死的老東西!”安氏氣得跳起來,直接一腳朝老余身上踢去。
她這一腳使的力氣太大,老余被她踢到一張桌上,頭正好撞到了桌角,頃刻就一命嗚呼了。
老夫人屋里的小丫們嚇得尖叫起來。
秦夫人起初也是嚇了一大跳,然后她不陰不陽的說道!肮媚,表嫂的氣魄可比您強(qiáng)多了,您從不敢在百福居里殺人,表嫂卻是面不改色啊!
謝老夫人更是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好半天才順暢,“安氏!你怎么能在老身的屋里殺人?”
安嚇得目瞪口呆,身子僵在當(dāng)?shù)兀诶戏蛉宋堇锎蛩廊肆?雖然這些下人的生死契都在她的手上,犯了錯的直接可以杖斃。
但這是哪里?
這是老夫人的院子,這里平時殺只雞也要到園子外頭去的,是絕對不能見血腥。
老夫人這下子氣得身子都發(fā)抖了,“錦昆,這是你媳婦,你自己看著罰!還有,將前院所有趕車的車夫全部給查清楚了底細(xì)再用,不行的直接換掉!這次三小姐只是受了驚嚇,萬一像十幾年前丟了大寶,你們誰負(fù)責(zé)?”
“老夫人你先消消氣,兒子這就去辦!”謝錦昆安撫好謝老夫人,又轉(zhuǎn)身將驚魂未定的安氏拎起來,“來人,將大夫人關(guān)到祠堂里去閉門思過!”
鬧鬧哄哄的百福居,在安氏被關(guān)進(jìn)祠堂后,安靜了下來。老夫人要留云曦說話,將夏玉言與謝錦昆等人都打發(fā)走了。
云曦將帶回來的醬鴨遞到謝老夫人面前,“老夫人,這是孫女到外頭店里買的,給您嘗嘗鮮。”又拿出幾包草藥說道,“上回孫女聽您說咽干眼燥,便特意請吉慶藥房的關(guān)大夫點了些清火的方子,抓了幾副草藥,同茶葉一樣的泡水喝的,不苦。”
一旁的秦夫人笑道,“這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連出門都時刻想著姑母您。”
老夫人只微微笑著,命金珠收了東西。趙玉娥這時從西廂房走來,拉著云曦好一陣看,蹙眉說道,“曦表妹,你可回來了,我都擔(dān)心死你了呢。”
云曦笑著說道,“我只是在藥房里坐得時間久了一些,也沒出什么事?”
“話雖是這么說,但你是小姐啊,怎么能在那種嘲雜的地方一呆就是兩三個時辰?看看舅母都找的是什么人,太不負(fù)責(zé)了!”趙玉娥憤恨的說道。
一向溫和的趙玉娥都發(fā)火了,老夫人的眉梢動了動。
等到云曦離開百福居,趙玉娥也退下了后,謝老夫人馬上吩咐林嬤嬤,“林嬤嬤,你將前院車夫的名單找來,讓人仔細(xì)查一查他們的底細(xì),再不可出現(xiàn)老余這樣的人!我謝府多年前丟了一個少爺,要是再丟一個小姐,豈不是讓京中人笑掉大牙了?”
“是,老夫人!
很快的,林嬤嬤將查到的資料送到老夫人的手里。
府里一共六輛馬車,四輛主子們坐的,兩輛府里管事仆人們坐的。還有一頂轎子是謝錦昆平時上朝坐的。
車夫加轎夫加看馬廄的一共是十個人,全是安氏娘家的人。
是她娘家?guī)淼钠腿艘矝]有什么不好,很多府里大半的仆人都是夫人們的陪嫁。但問題是這十個仆人就有六個都是賭徒。
而且是常年出入那種賭坊的大賭徒,這還了得!小姐們坐著他們的馬車出門,萬一遇上了收債的,可不就危險了么?
林嬤嬤查到資料后也是大吃了一驚,“老夫人,大夫人這是不忍心攆走她的陪嫁呢?還是不知情?”
“兩樣都不可以!”謝老夫人冷哼一聲,“如果是她的陪嫁,這等品行不端的人,就得除!如果是不知情,更不可饒!一個主事夫人不知道府里下人的底細(xì)還怎么管家?難道讓下人們犯了事再來后悔?”
林嬤嬤侍立一旁不敢吭聲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需要她多說話,老夫人可是管著整個謝氏大家族的主母,一個小小的尚書府,奈何不了她。
謝老夫人微瞇起眸子,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林嬤嬤,你到莊子上去,挑些老沉可靠的人上來,記得多找?guī)讉,先別跟他們說原因,放在府里觀察一些日子再做決定。趕車的人一定要老實可靠,安氏選的這幾人,一個都不能用!”
林嬤嬤沒有多話,答應(yīng)著退下了。
而夏玉言并沒有立刻回夏園,她一直在百福居的外面等著云曦,將云曦送回了曦園后,又轉(zhuǎn)身獨自一人回到了謝老夫人的百福居。
彼時百福居里早已安靜下來,謝老夫人抿著唇坐在榻上想著什么。金珠幾個侍女見到夏玉言,都微笑著見了禮,夏玉言道,“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跟老夫人講!
金珠拿眼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點了點頭,眾人一齊退下,但個個心中都在腹誹,這二夫人越來越同以前不一樣了呢,今天打了大夫人不光一點也沒有被罰,反而大夫人被關(guān)祠堂罰跪去了。難道是深藏不露?
夏玉言走到謝老夫人的面前撲通著跪下了,神色從未見過的凝重,“老夫人,言娘有話要說。”謝老夫人有些訝然,“你想說什么?”
“老夫人!言娘想同謝錦昆和離,求老夫人成全!”夏玉言說著,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言娘嫁到謝府里快二十一年了,一直都是個可有可無的人,老夫人又何必留著言娘呢?”
謝老夫人看了她半晌,說道,“和離?你倒是想得容易,當(dāng)然,和離也不是不可,只要我的一句話,錦昆就會同意。但是言娘,你有沒有同曦丫頭商議過?她又是不是希望你同錦昆和離?還有你和離的后果,你不要跟我講帶著曦丫頭到鄉(xiāng)下去住,哪怕是到了他國,一個母親與父親和離的女兒,是很難找到好的婆家的,你想過沒有?”
夏玉言愕然看向謝老夫人,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曦兒會受影響?
“先回吧,想好了再來跟我說,別只管著自己不管自己的女兒!
……
謝錦昆剛從祠堂出來,安氏又進(jìn)去了,府里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想著老爺與夫人受罰可都是因為二夫人與三小姐,難不成老夫人這是又看重夏園的人了?
夏玉言自從打了安氏后,幾個姨娘跑夏園跑得更勤快了。但夏玉言卻依舊是淡然處理,仿佛這事兒就沒發(fā)生過一樣。
反倒是謝錦昆忙得一時半刻也不閑著。安氏的娘家侄子與他的二兒子謝誠被人告到了大理寺,他這幾天倒處求人塞銀子,最后求到了顧非墨那里,顧非墨說東門兵馬司不告這案子就可結(jié)。
于是,謝錦昆又找到東門兵馬司,但那兵馬司的正副使二人也是各種忙,謝錦昆是次次來次次吃閉門羹。
安氏在祠堂里閉門思過,夏玉言與云曦的日子更加清靜了。
只是夏玉言一連幾日都不怎么講話,云曦去看她的時候,她也是神色怏怏的。
云曦問桂嬸是怎么回事,桂嬸也只是搖頭說不知道,這讓她心上焦急卻又想不出辦法,她的這位娘總是將心事藏在心里。
曦園里,云曦正坐在桌邊看著醉仙樓近日的收支帳目,一大串的數(shù)字標(biāo)志著那是一堆銀子,她的心情莫名的大好,盤算著什么時候找個機(jī)會同夏玉言說說,她其實很有錢。
她這時又想起那日原本要帶夏玉言到酒樓里吃飯的,結(jié)果在路上遇到了謝楓,因而夏玉言精神不好最后沒有去成。
何不今天再帶她去吃吃飯?
正要叫過青衣一起到夏園去,就聽外面金珠來喊她。
“金珠?可是老夫人找我?”云曦將帳本收好,來到外間。
金珠說道,“三小姐還是隨奴婢到前院去吧,看看就知道了。”
“去前院?不是老夫人找我有事?”云曦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金珠笑道,“當(dāng)然,老夫人也在前院了。但是,還得三小姐親自到了再說!
“你這丫頭盡在賣關(guān)子!痹脐匦χ闪私鹬橐谎邸
金珠領(lǐng)著云曦一路到了前院馬廄,云曦更是好奇了,怎么領(lǐng)著她到馬廄來了?
只見馬廄旁邊專門停放馬車的地方停著一輛馬車,深褐色的車身,離車還有三丈來遠(yuǎn),便已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
云曦眨了眨眼,這不是段奕的那輛新打造的價什數(shù)萬金的奢侈馬車嗎?難道是段奕來了?呵,他現(xiàn)在的架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居然要她到府前迎接了。
他就不擔(dān)心府里人的口水會將她淹死?
卻見老夫人從馬車后面走出來,旁邊還跟著青二與一個太監(jiān)。
老夫人說道,“曦丫頭,這輛馬車與這位車夫是太后娘娘賞給你的?靵碇x恩吧!
太后?云曦眸光微閃,這是段奕打著太后的晃子在送她馬車吧,難道是聽青衣說起她被府里的車夫扔在外面的事?
她恭恭敬敬的走到那個太監(jiān)的面前行了禮,“臣女謝云曦謝太后賞賜。”
云曦得了太后賞賜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傳遍了整個尚書府,謝云香與謝云容兩人嫉妒得眼都紅了。夏玉言則是驚異的問云曦,“太后真的賞給你一人的?”
“那還有假嗎?老夫人當(dāng)時也在呢,還有一個車夫也一并賞下來了。”太后賞賜,可是不能拒絕的,先收了吧。
夏玉言抿了抿唇?jīng)]有說話,她想起老夫人那天對她講的話,“如果你與錦昆和離了,曦丫頭怎么辦?誰會愿意與一個父母和離的女子來往?”
她微微嘆了口氣對云曦說道,“太后如此垂愛你,下次她再宣你去做銹品樣子的時候可得用心點!
“知道了,娘。有了自己專用的馬車,咱們母女倆今后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云曦?fù)е挠裱缘母觳舱f道,“不過,女兒今天要帶娘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娘去了就知道了!痹脐厣衩匾恍Α
此時已到了正午,云曦帶著夏玉言與青衣走進(jìn)醉仙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醉仙樓的三層樓里都坐滿了人。
掌柜福生一見云曦來了,忙丟了手里的算盤快步的走了過來,“小姐,您訂了哪號桌?”
福生早認(rèn)出這便是他的大東家,但云曦沒有挑明,他也做個佯裝不知,云曦男兒裝是“言立”,女兒裝便是“言立”的師妹。
“隨便吧,掌柜您看著辦,哪兒有空位,你就安排哪里吧!痹脐卣f道,眼睛卻往四處瞅了瞅,看到客員滿坐,她心中欣喜不已。
有客就是有銀子啊,有了銀子還怕他謝府做什么?這輩子與夏玉言就不愁吃喝了。
“好勒,夫人小姐們請隨小的來!备Iχ鴮⒃脐赝淖鹱痔柨头恳。
那間客房,云曦早就吩咐過了,除了她,誰也不準(zhǔn)用。
夏玉言訝然的看了看四周,拉著云曦小聲的說道,“曦兒,到這里吃飯,很貴的吧?咱們的錢夠嗎?”
云曦?zé)o奈的暗暗搖頭。夏玉言一向清苦慣了,乍一看到這裝飾華麗的地方,難免會吃驚。
醉仙樓又是按著皇家的標(biāo)準(zhǔn)裝飾的,到這里吃飯,一桌酒菜沒有一二百兩銀子下不了桌。
而一二百兩可抵得上一家四口吃上好幾年的糧食了。
“娘,你別擔(dān)心,上次太后將女兒叫去看了銹品樣子,很是喜歡,賞了女兒不少銀子呢,足夠咱們在這里好好的吃一頓飯了。”
“是真的嗎?太后賞了你多少銀子啊?”夏玉言小聲的問道,隨后又補(bǔ)了一句,“那也不要太浪費了,咱們隨便吃點東西就好了。”
“嗯……”云曦想了想,說了個不大不小又不至于讓夏玉言驚嚇的數(shù)字,“有三百兩銀子!
“這么多?”夏玉言驚得睜大了雙眼,然后拉著云曦飛快的往酒樓的外面走,“曦兒,省點銀子用吧,咱們到小飯館里吃飯去,娘剛才聽到有人結(jié)帳,竟花掉了一百七十多兩銀子,太貴了呢,走吧走吧,別在這里吃了。”
云曦有些好笑,“可是娘,太后給的不是現(xiàn)銀啊,是將錢放在了這家酒樓里,任由咱們吃完這三百兩銀子,所以女兒才帶了娘來啊,娘沒看見那掌柜的看見我們都很客氣嗎?因為是太后娘娘已經(jīng)提前付錢了呢!
夏玉言聞言腳步一停,“曦兒你不早說啊,那咱們快進(jìn)去吧,不用多浪費。”走了兩步,夏玉言又問福生,“掌柜,既然有銀子已放在了貴酒樓里,假如我們不吃,是不是可以將錢取出來?”
福生驚愕的看向云曦,心中腹問個不停,臉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
云曦一陣汗顏,“娘,不可以的,只能吃掉!”她帶夏玉言出門就是為了吃點好的,兌換了不是白來一趟?同時,心中又感嘆夏玉言真是苦慣了,就這樣的銀子也想著換成現(xiàn)錢拿來家用?
哪知夏玉言的臉色一變,“掌柜的,你們大掌柜是誰?別家都可以退銀子的,為什么你們家不可以的?你們欺負(fù)我們是女子是不是?將你們大掌柜叫出來,我同他說道說道!
“不……夫人……你聽我說啊……”福生一臉的為難,頻頻看向云曦。
云曦?fù)u搖頭,要是將錢退還了夏玉言,夏玉言又不肯吃了,一準(zhǔn)拿了錢回府里,最后又用在她的身上了,然后夏玉言繼續(xù)是一日三頓吃些粗食,那不是白白出了一趟府了?
就像上回一樣,她給了夏玉言五百兩銀子,夏玉言全用來給她做衣衫了。
“福掌柜,將銀子退還這位夫人吧,讓她們到喜歡的地方吃飯!
她們的身后突然有人說道。云曦回過身來,見段奕正朝她們走來,一身玉白色長袍尊貴無雙,笑容淺淺。
“奕親王?”夏玉言看到來人有些驚訝。
“二夫人好。”段奕朝夏玉言微微一額首!斑@間酒樓是本王所開,夫人口里說的大掌柜正是本王,二夫人要退銀子,這件事也不難!
段奕說著將手一招,福生的兒子小圖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上面就放了三張百兩的銀票。“二夫人,請收好!
夏玉言看了一眼段奕,將銀票收在懷里,屈膝福了一福,“多謝奕親王。”然后拉著云曦飛快地往店外走。
云曦回頭看向段奕,面色一沉,搞什么啊,她可是好不容易將夏玉言騙了出來,他就這樣的將銀子還給夏玉言了?要還的話,她可以還啊。
還有,他是不是給了什么好處給福生與小圖,那兩人為什么很狗腿的跟在他的后面?就算送了她馬車,但是這酒樓更值錢啊,她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吃虧了。
“娘,走什么啊,來都來了,吃了飯再走嘛!痹脐貛缀醣幌挠裱酝现埽皇撬齻儾抛叩降觊T口,又被福生叫住了。
“夫人小姐請稍等!”福生一路小跑過來。
云曦惡狠狠的掃了一個眼神給他,都不會想辦法攔著夏玉言?誰讓你將段奕放進(jìn)來的?這不是壞事嗎?
福生看到云曦不善的眼神,頭上直冒汗,忙陪笑對夏玉言說道,“這位夫人,你們這么急著走做什么?小店今天正在做活動呢,夫人正好是第八百八十八個客人,得到這個吉祥號的客人,小店免費的送一桌酒菜,所以,這么好的機(jī)會,夫人為什么要走呢?”
“是真的嗎?有這等好事?”夏玉言看了看云曦又看了看她們身后跟著的青衣。
云曦點了點頭,“娘,掌柜的生意是長期的,應(yīng)該不會騙咱們!
青衣一向都是跟著云曦的思路走,她也說道,“二夫人,奴婢昨天出門經(jīng)過這里時,看到這家店正在街上發(fā)單子,上面寫的就有什么抽幸運號送酒菜的活動!
“既然是送的,那就不好駁店家的好意了,曦兒,青衣,那就……吃了飯再走吧!毕挠裱哉f道,然后又拉著云曦往店里走。
福生在她們后面可是長長的吐了口氣。
安排好了云曦等人后,福生這才到樓下忙起來。
他才走到一樓,就聽一處角落里有人吵起架來。
“店家呢,你們?yōu)槭裁促u假酒!我喝了肚子疼起來了!”一個少年叫嚷起來!
“哎呀,我的肚子也疼起來了,你們的酒菜是不是有問題?肉里有餿味呢!”
“叫你們掌柜的來,敢賣假酒爛肉,我們要到衙門里告你們?nèi)!”幾個少年踩桌子的踩桌子,踢凳子的踢凳子,甚是囂張。
福生擠開人群走了過去,“幾位客官,怎么回事啊?小店購進(jìn)的全是一大早新宰殺的牛羊,肉還有熱氣的呢!怎么會有爛肉餿肉呢?”
“就是有問題,不信你們來吃吃?”那少年站在椅子上將手里的酒遞給旁邊一桌的人,那人聞了聞,也說道,“啊,味道不對呢,真的是假酒!
又有人端起他們一桌的肉聞了聞,“果然是爛肉啊,哎呀,不行,我得到外面吐一吐了!
這一處地方的人說肉酒有問題,大廳里其他幾十桌客人全停了吃飯。
有的在觀望,有的已要求店家給個說法,有人正要進(jìn)門的,一聽這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還有的已嚷起來要退銀子,大廳里的氣氛霎時變得緊張起來。
福生只得陪著笑臉一一同他們解釋,十幾個伙計更是忙得一頭汗水的挨個兒陪著小心,謙恭的解釋著。
樓下的爭吵,驚動了樓上的云曦,尊字號的客房里有扇小窗子,可以將樓下大廳里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眼神瞇了一瞇,還道是誰呢,原來是這兩個潑皮無賴!安氏的二兒子謝詢與趙玉娥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典——那個林姨娘生的寶貝兒子。
果然是臭味相投啊,這兩人都是好吃懶做的人,居然玩在了一處。只是今日他們一起到這醉仙樓來,叫嚷著說酒菜有問題這是想做什么?
云曦對夏玉言說了個借口,便帶著青衣下了樓。
她才走到樓梯口,前面有人伸手將她一攔,“你這個樣子前去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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