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言聞言將云曦的手一抓,焦急的說道,“曦兒啊,你爹爹要是逼你的話,你……你就反抗,大不了,為娘被他休掉也不想你嫁給安家。你的婚事……是大事,他們不能隨意做主的!”
云曦看著夏玉言,這位一向軟弱的婦人在面對別人欺負女兒時,竟也生出強勢來,拿出寧可被休也不要女兒嫁入火坑的氣勢來安慰著女兒,這樣的母親,疼愛她不亞于前世的母親端木雅啊。
“娘,我的親事他們不能做主,那么以后娘說了算,我聽娘的!痹脐負u著夏玉言的胳膊安慰著她。
……
安氏的園子里,謝云容一臉煩躁的絞著手中的帕子,有丫頭端上茶水來,被她大聲的吼走!罢l叫你們進來的?都滾出去!”
小丫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退下了。
謝家二小姐一向都是溫溫柔柔仙子一般的人兒,乍一見如此火爆的脾氣,讓幾個丫頭都不敢上前服侍。
“行了,你就放心好了,你爹爹會說服那小妮子的。她嫁到安家可是有著享有不盡的榮華,怎么會不愿意?你看她穿得寒酸,安家的一個丫頭都比她穿得好了呢,她會不動心?”安氏拍了拍二女兒的手安慰著謝云容說道。
自從大女兒出了事,她心頭一直堵著一口氣,吞不下吐不出,說不得忘不了。要怪就怪南宮辰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哪怕他真的一飛沖天了,只要謝家與安家親上加了親,以兩家聯(lián)合在一起的勢力,他也不敢怎么樣。
但她現(xiàn)在她只有一個女兒了,還是她最疼愛的女兒,要與安家結(jié)親,也只能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嫁過去。
那小妮子嫁過去,還能飛上天去不成?有安夫人在,她也得老老實實得聽安家的話。
“真的嗎,娘?我好擔心啊,我不要嫁到安家,安家的人我一個都不喜歡。要是我嫁過去,會死的啊,我可是娘唯一的女兒了。娘就狠心看著女兒不快樂嗎?”
謝云容摟著安氏哭得凄凄哀哀,她本來就長得嬌嬌弱弱的臉,一哭起來,小臉兒更是惹人憐愛。
安氏剛失了一個女兒更是將這個寶貝得不得了。
她拍了拍二女兒的后背,“不哭了,別擔心,你父親已差人去叫那個妮子了,她不敢不同意的!
謝云容將頭從安氏的肩頭上露出來,鼻腔里雖然還在哼哼著,但唇角卻早已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噙在嘴角。
“娘,要是她不同意呢?那個謝云曦別看跟個木頭人似的,脾氣可是倔強得很!敝x云容一臉擔心的說道,心中則是不停地做著盤算。
安氏冷笑,“娘自然有辦法,只要她不討老夫人歡喜了,老夫人自然會將她嫁過去。你就不要擔心了。還有,你要在你父親的面前好好的表現(xiàn)表現(xiàn),讓他覺得你比那謝云曦強,他要是舍不得你了,自然就不會將你嫁過去!
謝云容抿著唇,低著頭沒說話,手中的帕子絞了又絞,然后站起身來,“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她才不會像她大姐謝云嵐那一樣,被父母安排著嫁出去,結(jié)果還被夫家休掉,她的一生該是錦銹榮華的一生。
謝云容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走得很快,丫頭玉枝幾乎是小跑著跟在她的后面。謝云容走到里屋就開始翻柜子,翻箱子,
“小姐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玉枝不知謝云容要做什么,也跟在后面翻找著,
“玉枝,快,將我這幾年作的畫全拿出來。”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以父親愛才的性格,怎么會同意將她嫁給安家不學(xué)無術(shù)的安強呢?
“小姐找畫做什么?”
“你找就是了,將我早些年畫的那幾幅奔馬圖找出來,老爺屬馬的,他可是最喜歡馬了!
主仆倆在屋子里好一陣的翻騰,謝云容終于找到了一幅奔馬圖,一副高山迎客松圖。然后她吩咐著玉枝找了個古樸典雅的盒子仔細的包裝好。
她勾了勾唇角,快步朝謝錦昆的書房走去。
……
云曦出了夏園,來叫她的丫頭走在前頭,青衣與她走在后面。前后隔了兩丈遠。
“小姐。老爺找你何事?”青衣小聲的問云曦,她來謝府有些日子了,就沒見謝尚書單獨的找過云曦。
父女倆平時見了面,也是冷淡得很,比起安氏生的幾個子女,三小姐謝云曦在府里完全是個透明人。
看看那二夫人夏玉言,空閑時還要做些針線活,自己身上穿的用的,都是親自做的。要不是曦小姐在外頭有產(chǎn)業(yè)偷偷拿些銀錢來貼補,只怕日子更是難過。
還能有什么事?如果她猜的沒有錯的話,謝錦昆這是找她商意謝安兩家結(jié)親的事了。他兩個時辰前找過夏玉言,現(xiàn)在又來找她,一猜就能明白。
“總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痹脐氐男α诵,她倒是想看看謝錦昆是怎樣開口同她說起這事兒。
她的這位便宜父親前一次單獨找她說話是在三年前,那次是謝云容“不小心”將老夫人屋里的花瓶打碎了。但謝錦昆卻要她承認下來,說是謝云容剛生過病身子還弱,要是被老夫人知道是她打碎了最心愛的花瓶,會被罰跪的,謝云容會吃不消。
那么,她就吃得消了?
謝錦昆語重心長的跟她說了好久,說姐妹之間要互幫互助,她先承擔下來,等謝云容病好些了,會給她道謝的。
這身體的原主竟然傻乎乎的答應(yīng)了,又傻乎乎的在老夫人面前認了借。
結(jié)果可想而知,那花瓶可是老太爺生前買了送給老夫人的壽辰禮。
老夫人屋里的東西,凡是與老太爺沾上半點關(guān)系的,都成了無價之寶,別說是打破了,就是謝家的子女們沒有得到老夫人的允許,那是摸一下都不行的。
十二歲的謝云曦老老實實的替人背了黑鍋挨了罰,但她后來也并沒有得到謝云容的感謝,反而得到了幾句譏諷,說她傻是活該。
謝家書房里,謝錦昆正在欣賞桌案上的兩幅畫,他撫著胡須不住的點頭微笑,一旁的清客劉知章也附和著說道,“想不到謝二小姐作得一手好畫,竟比那文狀員畫的畫還要強上幾分呢。謝大人真是三生有福才生了這樣心思通透的女兒啊。將來不知是哪位高門大戶有幸娶了二小姐!
一陣夸,將謝錦昆說得飄飄然。
云曦讓青衣在外等她,她只身一人走書房,進來的時候正看到謝錦昆與人說笑,清客劉知章識趣的退下了。
她低身朝謝錦昆一福,“不知父親找女兒來有什么事情?”
謝錦昆朝云曦抬了抬手,“起來吧,坐著說話兒!
四十歲左右的兵部尚書謝錦昆,早年是謝氏家族中的一個落魄孤兒,娶了同縣的秀才之女夏玉言為妻。
夏玉言是遠近聞名的孝女和賢女。她嫁給謝錦昆后不到一個月,就遇上謝錦昆年邁的爺爺病重在床,愣是毫無怨言衣不解帶的服侍著直到老人去世。
也因此,這二人入了謝家老夫人的眼。
媳婦賢惠孝順知書達理,謝錦昆唯一的親人爺爺又已過世,不存在將來有人來爭家產(chǎn),因此將他收養(yǎng)到膝下重點扶持一路到兵部尚書之位。
只是謝錦昆不滿身份卑微的夏玉言做正妻,同年又娶了東平侯府的庶女安氏為妻。
東平侯府可是百年貴戚,雖然安氏是個庶女,但人家好歹出身高門,封為誥命也不辱沒他的名聲。
云曦想到夏玉言被安氏常年的欺壓著,明明是發(fā)妻卻讓了誥命封號,平時受了委屈都不敢聲張,就知這謝錦昆厚彼薄此。
自己相公都不寵愛撐腰,妻子哪來的膽量?就連那平時被謝錦昆寵愛的月姨娘也比夏玉言強勢幾分,不是她生來潑辣,是因為謝錦昆的縱容。
孤家寡人的夏玉言哪里敢同府里的其他女人爭?輸了也不會有人垂憐,只好默默的過著日子。
強勢的安氏與月姨娘不想將各自的女兒嫁給安強,一定是在謝錦昆面前哭鬧著施壓了,夏玉言沒有娘家人撐腰,謝錦昆便將主意打在她的頭上。
可惜,他的愿望一定會落空。她這一世的命運會由她自己安排!
云曦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不說話,她倒要看看謝錦昆如何厚臉皮的開這個口。
要嫁女也要先嫁長的,可沒聽說先嫁幼的。
見三女兒進了書房后,謝錦昆只隨意看了一眼,仍坐在桌旁看著手里的那兩副畫,想著剛才他的清客劉知章一直夸著二女兒作的一手好畫,又說將來是個大富大貴之人。
他的臉上不知不覺的露出笑容來,又不經(jīng)意的看到有些木然的云曦,那笑容驟然改成了擰眉,“曦兒,女夫子可曾教你作畫?”
女夫子?云曦嘴角扯了扯,她長這么大,記憶中,只在謝氏的學(xué)堂勉強的待過一年,后來常常體弱生病經(jīng)常休學(xué),再然后就干脆閉園不出門了,在曦園中一待就是五年,女夫子長什么樣都記不起來了。
“父親,大夫人說女兒愚鈍,跟著女夫子也學(xué)不會,是以,從未學(xué)過畫!彼謇湔f道。
她這父親是明知故問還是有意氣她?謝家那個庶女謝云香都上了三年謝家學(xué)堂,她卻只勉強的待了一年。
并且,那一年中女夫子根本就當她是個空氣,什么也不教。
沒學(xué)過?那就是不會作畫了。謝錦昆看著她臉色更加的不喜,又問道,“那么四書五經(jīng)又讀了多少了?”
云曦心中翻著白眼,她在學(xué)堂待了一年能學(xué)多少四書五經(jīng)?她如今所會的東西還是身為謝婉時學(xué)的。
“只讀過《女戒》,《大梁通史》,沒有讀過《四書五經(jīng)》!痹脐氐痛寡劢,她并不覺得為恥,她只覺得諷刺,幾個女兒不是一視同仁。
謝錦昆點了點頭,“不學(xué)也沒什么,女孩子嘛,會相夫教子就好。”他一面說著一面將桌案上的兩副畫仔細的卷了起來,又說道,“其實找你來啊,是有件事同你商議商議,你在學(xué)識上不如你二姐與四妹。二姐她聰明好學(xué),貴妃娘娘有望將她選在宮中做女侍,而前些天安家來提親,你祖母也同意了,云香又是個庶女,所以啊——”
“父親,女兒不愿嫁安家!”云曦打斷了謝錦昆的話突然說道。
她早就猜到謝錦昆會提起安謝兩家的親事,謝錦昆七拐八彎的說些有的沒的,不就是說謝云容比她聰明嗎?他舍不得二女兒嫁安強吃虧,謝云容是他的心頭寶,她還是夏玉言的心頭寶呢!
況且,那安強已是半個廢人,雖然大家明里不說,但誰人不知?謝錦昆說的好聽是商議,卻分明是在對她施壓要她答應(yīng)婚事。
“你竟敢無視長輩的安排?”謝錦昆陡然暴怒。
“婚姻大事雖然是父母做主,但也要聽聽女兒的意見是不是?二姐聰明好學(xué),您又怎知女兒的學(xué)識不如二姐?您分明是在偏心!嫁女也要分長幼,先嫁長,再嫁幼!從未聽說可以越過去的!
“你這個逆女!”謝錦昆暴跳而起,揮手就朝云曦的臉上扇去一個耳光。
只聽“啪”的一聲,云曦白皙的臉上赫然現(xiàn)出五個紅色手指印。
力道不小,連她的發(fā)髻也打歪了,頭上的一只金釵與一只金花鈿叮叮當當?shù)粼诹说厣稀?br />
謝錦昆大聲喝道,“來人,將三小姐帶到祠堂去罰跪,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不許給飯吃!”
“是,老爺。”兩個婆子走了進來,見那地上掉有兩件金首飾,一人一個搶在手里藏在各自的袖子里,然后將云曦的胳膊一夾,一左一右的死死鉗著她,用力的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