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見云曦神色淡淡的,便焦急的說道,“小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著,青裳也不容云曦拒絕拉著她就躍上墻頭,施展著輕功帶著她躍到謝府后的一座小巷子里。那里早就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是深褐色的,樣式嶄新,段奕的馬車一直是通體全黑,這輛大約是新做的。
她還在三丈遠(yuǎn)的地方,就已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清香。
待她走近,那香氣沁入脾肺讓人心神安寧,云曦奔波了一天,本來已經(jīng)有些疲乏的身體竟然如睡了一大覺似的神清氣爽。
馬車車身的用料看似普通,但前世跟著父母游歷過不少地方的她,一眼便看出那車身是用出產(chǎn)自南疆的一種沉鐵木打造,而車窗的顏色略暗,則是用沉香木打造。
馬車趕車的位置上坐著一個黑臉少年,他看到云曦,立刻從車上跳下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曦小姐!
云曦見過他一次,上次她被段奕拎到悅客酒樓時,段奕喚出他,要他到晉王府散播補嫁妝單子不吉利的謠言。
“你叫青二是吧?”
“原來曦小姐還記得我?”青二憨憨的撓撓頭,咧嘴一笑。
青裳看著青二討好的模樣嘴角一撇,伸手挑起車簾子,云曦一貓腰坐了進(jìn)去。
坐進(jìn)后,她驚得差點跳起來。
云曦自認(rèn)自己享受過了頂級奢侈生活,父母的財產(chǎn)富可敵國,她已不會為任何華美的事物所心動,誰知進(jìn)了段奕的這輛馬車,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在外面看時,以為只有車窗欞上雕刻的那幾幅圖畫是用沉香鑲嵌的,誰知車內(nèi)的整個四壁全是沉香,沉香木本來就難得,沉香木上的沉香,上等品更是幾百年才會發(fā)現(xiàn)一株。
段奕的車竟然鋪著成片的沉香,云曦不由得嘴角一抽,簡直暴殄天物,別人拿著銀子買都買不到的東西,他用來做馬車底的踏板。
那沉香,一般的富戶得到后寶貝得不得了,只用來做小樣的雕刻飾品,或是佛珠,或是小雕像,鏡框之類,費不了多少木頭,因為沉香極為難尋,有價無市,一兩重便價值百兩黃金,他居然將整個車內(nèi)都鑲嵌著沉香。
這輛車光沉香就值幾萬兩的黃金,還不用說整輛馬車的做工與其他飾物。
拉開車內(nèi)的幃幔,車壁兩側(cè)各現(xiàn)出一排夜明珠,照得車內(nèi)如白晝一般。
車壁兩旁各放著一排暗格,云曦隨手彈開一個,一盒點心跳了出來。點心還是溫的,想必是剛做好不久放進(jìn)去的。云曦剛吃過晚飯,肚子還不餓,便關(guān)了暗格,又看其他的。
只見那暗格中,有失傳的手抄本,市面上極難尋的話本子,還有鏡子,胭脂水粉,梳子,發(fā)釵耳環(huán)。
看到書本點心,她倒沒覺得什么,看到那胭脂水粉她是狠狠的眨了眨眼,段奕還果真是斷袖啊,這是給他的婪寵備好的吧?但那耳環(huán)又是怎么回事?沒見過有男寵用耳環(huán)。恐x府離奕親王府也不遠(yuǎn),只隔著三條街,沒過多久便到了。
因為白天一直陪著趙玉娥,云曦一整天都穿的是女裝,出門時也沒有來得及換,一身淺紫衣裙清麗得似早春的紫玉蘭,她踩著墊腳的小凳子,輕輕盈盈的從馬車上跳下來,仿若落入塵世的翩翩仙子。
站在府門前等著她的胖管事周嬤嬤看著云曦,眼珠子仿佛定住了一般。
只見來的女子肌膚如雪,鵝蛋臉型,一雙眼眸如秋水一般晶瑩,柳葉彎眉,櫻色小口,一頭烏發(fā)隨意的挽了個墜馬髻,斜斜的插著一只白玉釵,除此再無其他發(fā)飾。
兩瓣玉貝般的耳珠上輕晃著一對白玉耳環(huán)。通身上下雖然沒有華麗繁瑣的飾物,但仍是顯出一種高貴的美。
只怕那人人稱贊的睿王府的輕暖郡主也不及云曦的美貌。
站在她旁邊打著燈籠的另一個嬤嬤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周姐,謝家小姐走過來了,你怎么不迎上去?”
周嬤嬤這時才回過神來,啊啊了兩聲,臉上笑得跟一朵花一樣迎上云曦。
“可將曦小姐你盼來了。”
又叫過與她站在一起的婆子,“朱家的,快將燈籠拿來,給曦小姐照著腳下的路!
照路倒是不用,奕親王府門前四個大燈籠已將府門前照得雪亮,進(jìn)了王府,更是一路都是燈籠,亮得連地上青石板上的花紋都看得分明。
“奕王爺……他怎么不好了?”走了一段路,云曦還是忍不住的問兩個嬤嬤,在馬車上時,她也問過青裳,但那丫頭吱吱唔唔著半天也沒說清。
青裳臉上擔(dān)心得跟段奕快不行了的模樣,但兩個嬤嬤卻是樂得臉上的褶子都笑平了。
周嬤嬤與朱嬸對視著擠了擠眼,然后她的一張胖臉抽了抽,唇角一癟,兩顆大淚珠就滾到了臉上,雙手在大腿上狠狠的一拍,扯著嗓子就干嚎起來,“可憐的王爺啊,還沒有娶上王妃呢,兩只胳膊就……”
然后偷瞄了一下云曦,抽抽嗒嗒的不說話了,只拿袖子捂著臉,肩頭一拱一拱的,像是掩飾著極大的悲傷。
云曦眉尖微擰,嬤嬤都哭上了,難道真的很嚴(yán)重了?
憑著上次走過一次的記憶,她很快找到了段奕的臥房。
段奕的臥房很大,外間作書房用,擺著幾排書架。里間亮著燈。云曦在外間門口停了腳步,心中躊躇不定。
周嬤嬤這時說道,“王爺在里間呢,曦小姐快去看看吧,王爺?shù)母觳部墒且驗殛匦〗闶艿膫匦〗憧刹荒芡硕靼。?br />
她沒忘記,她只是……
現(xiàn)在都過一更天了,外面的天已全黑,就這么進(jìn)一個男子的臥房,還是晚上……,云曦有些猶豫。
突然,“咣當(dāng)”一聲響,里間有什么東西打碎了。
周嬤嬤驚呼一聲,“王爺?shù)母觳矎氐讻]用了,這是行動不便又碰落了茶碗吧?”
云曦抿了抿唇,還是掀簾子走進(jìn)了里屋。
身后的周嬤嬤與朱嬸互相對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旋即舒展開來,兩人同時悄悄的退了出去,還順手將門反鎖了。
青裳見二人出來,伸了個懶腰后轉(zhuǎn)身朝謝府走去,口里還說著,“回去睡覺咯!
要是云曦看見這三人的臉變得比三歲小兒的臉還快,一定會大呼上當(dāng)。但她此時已經(jīng)走進(jìn)了里屋,身后人的表情根本看不見。
段奕原本在桌邊看書,一只茶杯放在桌邊的最邊角,他的胳膊本來就行動不利索,略略一抬,將茶杯撞到地上了,同時掉落的還有一只筆。
他彎腰伸手去撿筆,卻有一人搶先一步撿到了手里。
撿筆的那只手,纖細(xì)白皙細(xì)長,桌案上的燭光照射下,指甲泛著淺紫的光。紫色衣裙曳地,有淡淡的芷蘭清香傳來。
同時,女子低低柔柔的聲音響起,“既然胳膊疼,為什么還不休息著?還坐著看書?”
段奕猛然抬頭,正看到一雙晶亮的眼眸,在他看她的那一剎那,她又飛快的將臉扭開了。
段奕只覺得心中某一處蕩漾開來,微笑說道,“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云曦一噎,眨了眨眼,“不是你讓我來的嗎?青裳說你病得很重了,我……”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萬一他因救她傷勢惡化,她可成罪人了。但,怎么看段奕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反觀他臉上容光滿面呢?
段奕心思一轉(zhuǎn),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臉上顯出一絲憂色,“朽木道長說,我的兩只胳膊只怕是很難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了!
這么嚴(yán)重?云曦暗暗嘆息一聲,這下問題可大了。
段奕看到云曦臉上的糾結(jié),偷偷的彎了彎唇角,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只是少了兩只胳膊而已,不是還有腳嗎?再說,王府里還有幾十個仆人,本王餓不死的,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
他越是說得不在乎,云曦越是愧疚,見他桌上少了茶水,就說道,“要喝茶嗎?我給你泡茶!
他眉眼一彎,“好!
云曦將碎茶碗片掃掉堆在簸箕里,洗了手,開始煮水。
她站在一排多寶閣前,踮起腳,手指在一二十個茶葉罐子上掃了一遍,說道,“你要喝什么茶?”
段奕看著她的側(cè)臉,女子的臉上少了平日里的厲色,多了幾分柔和的光!坝昵鞍桑瑳_得淡一些,睡前喝濃茶會睡不著的!
“哦……”
小爐子上的水開了,正咕咚咕咚的冒著熱氣。云曦提了水壺就要往杯里沖水。
“等等!”段奕叫住她,“過上片刻再沖水。水太燙,會沖淡茶香的!
云曦聞言便放下水壺,又想起那日在悅客酒樓里,他說,很想為一個女人沏一次功夫茶。他的功夫茶有沒有為那人沏呢?
等了一會兒,水溫降了些,泡了兩杯茶,云曦將一只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又想起他的胳膊行動不便,遂端了杯子吹了吹,手摸著杯子不太燙時,才送到他的唇邊。
段奕一怔,她竟還記得那日他剛受傷時故意刁難她要她服侍著親自喂水喝的事。雖然胳膊疼著行動極不方便,段奕卻希望一直這么疼下去。
喝著茶,兩人都沒有說話,屋中很靜,卻有一絲情愫蕩漾在空氣里。
一杯茶喝完,云曦問他,“要續(xù)水嗎?”段奕卻扭頭看向外間,且神色越來越凝重。
“出什么事了?”云曦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她也聽到有不少腳步聲朝這邊走來,腳步急匆匆,只怕有事發(fā)生。
“別出聲。”段奕低聲說道,同時飛快的點了她的啞穴,將她一把扔到了床上,又將她的鞋子脫下塞到了床底。
然后,他飛快的脫了自己的外衫與鞋子,云曦看著他動作利索胳膊絲毫沒有疼痛的樣子,惱恨得要跳起來。
段奕伸手在云曦的身上拍了拍,她便動不了了,他將她往床里面一推,扯過大被子將她兜頭蓋住,二人并排睡在床上。
段奕又犯抽了?云曦大氣也不敢出,實際上她也動不了,段奕點了她的穴,她的身子此時僵硬得如一根木頭。
但她心中正燃燒著熊熊大火。段無恥的手放哪里了?居然放在她的胸口上!
她簡直要瘋了,她壓根就不該跟著青裳來,說什么段奕的胳膊徹底無用了,人也不行了,段奕這是在肆意踐踏她的同情心。
他哪里不行了?比她還精神呢,手勁也大,隨手一扔,就將她扔床上了。
云曦正在暗暗發(fā)火的當(dāng)頭,外面那群人已走到了段奕的臥房前。
“將門打開!币粋婦人妖妖嬈嬈的聲音傳來,聽起來膩歪的聲音里還帶有幾分凌厲。
這聲音……云曦的眼神一縮,聲音有些耳熟,在哪里聽過呢?
臥房外間,周嬤嬤朝來人屈膝一禮,“回稟貴妃娘娘,王爺?shù)母觳彩芰藗蠓驀诟浪嘈菹,此刻想必已是睡下了。?br />
一身普通婦人裝的顧貴妃眸光一冷傲然看著周嬤嬤,“他睡他的,本宮看看他便走,你敢阻攔?”
她的話一落,兩個宮女一左一右的抽出刀來抵在周嬤嬤的面前。
“奴婢不敢!敝軏邒叩拖骂^退步讓開,上前一步將門上的鎖打開了。
“守在門口!”顧貴妃對身邊之人說道,只身一人邁步走進(jìn)了段奕的臥房。
周嬤嬤不時的往屋里瞅,怎么這顧貴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曦小姐來時,她也來了?要是撞見了,可就……
她暗暗的嘆息一聲。
跟隨顧貴妃來的其中一人對周嬤嬤說道,“時辰不早了呢,嬤嬤要是覺得累著,咱們可以替你當(dāng)一晚上的差,來服侍貴妃娘娘與奕親王爺!
周嬤嬤的臉色馬上一冷,什么叫服侍他們?顧貴妃就是顧貴妃,她家王爺就是王爺,兩人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一個是皇上的妃子,一個是皇上的弟弟,這算什么!
周嬤嬤想發(fā)作,奈何她的身份卑微,再說王爺都沒發(fā)話呢,她一個下人還能說什么?走開更是不甘心,她是這府里的主事嬤嬤,她的地盤她得守著!
雖然沒法將這些人趕走,但看著還不行?
顧貴妃身邊的嬤嬤想必是常期受過人的奉承的,對周嬤嬤的臉色視而不見,抬著下巴一臉的傲氣。
里屋,顧貴妃走到床前,在段奕的床沿邊上緩緩地坐下。
她兩眼盈盈的望著段奕,輕嘆了一聲,“看看你,怎么就和非墨打起來了?我問他是為什么,他那嘴巴怎么也不肯說。要是在以前啊,他與你打過之后早說了原因了!
段奕并未看她,而是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鼻子,心思飛到了被子里。
床上被子寬大,云曦身子嬌小,正好將她整個人都藏在里面,但是……她的手放在哪兒了?他的臉一黑,馬上又一紅,身子更是僵硬得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