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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發(fā)出了超時的警告聲。
郁西回過神,深吸一口氣,走出了電梯,見尤朝正擔心地看著她,她連忙笑了笑,表示自己無事,然后拿起手機,找到了小先生的號碼。
楊涵說是明天,但其實隨時都可以發(fā)布公告,她不能被動等待了。
無論如何,首先她不能背上精神病的“罪名”,一旦輿論發(fā)酵起來,真的給大眾留下她沒有民事行為能力的印象,等楊涵出局,接下來公司的經(jīng)營也會遇到麻煩。
她按下了呼叫鍵,只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
“西……郁西?”
小先生還記得她上午賭氣時說的那些話。
她不好意思起來。
“小、小先生,我想請您幫忙……”
“你說!
“楊涵他,他……”
他要發(fā)布我有精神病的公告。
可是才說了三個字,她的鼻頭就發(fā)酸,聲音也哽咽起來。
她突然覺得好委屈。
不是面對楊涵和葉容時感到的可恨和可悲,而是為自己過去的十六年深深不值的委屈。
在蘇唯面前,她感到了久違的委屈。
就像在外面被欺負了的小朋友,哪怕不能打回去,但只要回到家,找到媽媽告上一狀,大哭一場,再被媽媽溫柔地擦干眼淚,也會感到格外的安慰。
至少有人能看見她了。
看見她無法言說的苦痛。
“怎么了?”
蘇唯的聲音很溫柔,大約聽到了她的抽泣聲,就更溫柔了一些,
“西西,先不哭,告訴小唯發(fā)生了什么?是誰欺負你了嗎?是楊涵嗎?沒關(guān)系,別害怕,小唯馬上就到……”
不是誰欺負誰的問題。
郁西搖著頭,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大哭了起來。
電話里的聲音慌了起來。
“西西,尤朝在旁邊嗎?讓尤朝接電話,好不好?”
她攥緊了手機。
她不想離開他的聲音。
“不、不好……”
“好、好,不好就不好,不給尤朝接……”
他就由著她耍起了賴,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小朋友,她就像過去的囡囡,而蘇唯就像過去的她,他愿意聽她說話,哪怕她說的再混亂、再無厘頭,他都愿意等她。
“為、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她這么倒霉?
為什么偏偏是她失了憶?
為什么偏偏她遇到楊涵?
為什么……她不能在認識楊涵之前,遇到小先生?
空氣安靜了下來。
她攥著手機,嚎啕大哭,偌大的停車場都回蕩著她的哭聲。她做了三十六年的大人,她不想再堅強了,也不想再冷靜了,她知道她比過去的任何時刻都像瘋子,可是她真的好想做一次小朋友。
哪怕五分鐘,她也想被真正寵愛一次。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但她不在乎了。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隨著她的哭泣,腳步聲也越來越快,直來到她的面前,她來不及抬頭,來人就蹲下身,然后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哆嗦了一下。
“西西,別害怕,是小唯,沒關(guān)系,想哭就哭吧……”
雪松浮動,小唯的聲音響起。
郁西抬起眼。
眼淚朦朧。
她看到了小唯擔憂的眼眸。
他緊緊地抱著她,他的手機放在了旁邊的地上,還在保持著通話。
他們周圍遍布著背手站立的隨扈,堅實地拱衛(wèi)著她。
這一刻,她終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她不知道小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現(xiàn)在應該在鳳巷禁足,可他又真真切切地抱住了她。
她不想去想了。
她好冷。
而他好暖和。
她反抱住了他。
“小、小唯,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
他低下頭,吻過她的額頭。
“西西,你不需要想明白……”
他的唇有些涼。
她看著他,煙色的眼眸倒映著她,輕柔地包裹住了她。
她低下眼,把頭埋在了他的肩上,羊絨大衣很軟,也很暖。
“……你不喜歡的人,你不喜歡的事,都不需要想明白……”
人性就像深淵,不需要凝望它。
不會有答案的。
答案是善人的美好希冀,因為善良,所以才想知道作惡的原因,想給自己一個原諒對方的理由。
所以成為了惡人誅心的籌碼。
蘇唯抱著泣不成聲的西西,輕輕地吻上了她的頭發(fā),然后抬起眼,煙色深處,仿佛凝著最極致的黑。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他不會給那些人誅心的機會。
他會直接連著那些誅心的人——
一起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