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至于李瑾……我已經(jīng)讓他反省了,”
我猛地回過頭。
提到李瑾,他的眼里只有淡漠,仿佛那是一個與他無關的人。
他可真幸福啊——
我的小優(yōu)回不來了,我的孩子們卻都站在了他那邊。
明明是我想要的孩子,明明是我懷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
最后卻都站在了他那邊。
他們不知道……李唯并不想要他們。
就像我的奶奶,樺姨,她選擇送走我,留下來照顧李唯。
她也站在了他那邊。
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那么好,卻為了救李唯而死。
就連小優(yōu)……也最終死于李唯同其他人的爭斗中。
我、我所有珍愛的人……都沒有了。
都、都是因為李唯……才沒有的。
他是個小偷,偷走了我所有珍愛的人,偷走了我的一切,現(xiàn)在我什么都沒有了,而他……什么都有了。
憑、憑什么?
憑什么!
他手指微動,輪椅又向前挪了挪。
“李瑾會和李瑜一起過來道歉的!
他的眼里倒映著我?guī)捉で拿嫒荨?br />
我什么都沒有了,他、他卻什么都有了。
我拼盡全力,為此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都沒有得到的一切,卻、卻被他毫不費力地都得到了。
而且。
他并不珍惜。
他只用了一句話,就淡淡地丟掉了我的寶貝。
我視若珍寶的人,被他棄之如敝履。
我、我沒有辦法不嫉妒他了。
我深深地嫉妒著他。
“西西?”
我恨的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偷走了我的一切,卻還敢無辜地看著我——
是啊。
不是他想生孩子的,不是他請奶奶照顧他的,不是他讓我父母救他的,不是他把小優(yōu)卷進來的。
他……多無辜啊。
可是。
為什么我珍愛的人……卻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了我?
為什么?
為什么!
你這么無辜,為什么離開的卻都是我珍愛的人!
我沒有辦法不嫉妒他了。
他什么都有,而我卻什么都沒有了。
“關于……爸爸媽媽的死,西西,我……”
他又遞來了一份厚厚的報告。
我看著報告的封面,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我的父母——
他、他居然叫我的父母爸爸媽媽。
只有爸爸媽媽是愛我的了。
他、他竟然連他們都要偷走!
“不、不許叫……”
我只有爸爸媽媽了。
“西西,其實爸爸媽媽……”
他還在叫!
他還在叫他們爸爸媽媽!
他連最后愛我的人都要偷走,不,他這是在明晃晃地搶劫!
他害死了他們,還要搶走他們的愛。
“不、不許你叫他們!不許你叫他們!”
我凄厲地叫了起來。
我瘋狂拉扯起軟銬,我要扯斷它,然后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對,我早該掐住他脖子了,我要咬開他的頸動脈,也許那骯臟的血會濺我一臉,但那又怎么樣呢?
我早該這么做了。
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該這么做了。
他是個小偷。
他是個強盜。
我什么都沒有了,他卻連我的爸爸媽媽都要搶走。
“你、你去找李楓,去找蘇煊,那、那才是你爸媽!你、你爸媽不要你,你就來害、害我爸媽,我爸媽那么好的人,被、被你害死了,你、你還想讓他們給你當、當爸媽……李瑾和李瑜被你搶走就算了,我爸媽你也敢搶!永遠不許你喊他們爸媽,你只配有蘇煊和李楓這種父母!”
監(jiān)測儀器發(fā)出了此起彼伏的警報聲。
他明顯慌亂起來,我知道是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讓他手足無措了:
“西西,別激動,你不能再出事了,我知道,我只配有蘇煊和李楓這、這樣的爸媽,你、你別激動……”
他把我的話重復了一遍。
我聽到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他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你、你知道就好,你、你給我記住,你、你只有一個瘋子的媽,和、和一個不要你的爸……這一點你、你比不上我,這一點你比不上我!雖、雖然我、我爸媽都不在了,但、但他們都是真心愛我的,這、這一點就比你強!這一點就比你強!你、你永遠都比不上我!你、你給我重復一遍,你給我重復一遍!”
我喘不過來氣,只死死盯著他。
我絕不允許他過得比我好,這個世界于我已是地獄,所以我在這個地獄里感受到的每一分痛苦,都要讓他雙倍嘗過——
然后,我才能放心地去死。
“好、好……我、我只有一個瘋子的媽,和、和一個不要我的爸……你、你不要激動,西西,你、你不要激動……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他、他承認了。
他、他承認比不過我了。
我看著他眼里翻涌著的痛苦,剛想放聲大笑,卻有溫熱的液體從我的下身流出。
我試圖夾緊雙腿。
可怎么都收不住了。
溫熱的液體越來越多,直把輕暖的蠶絲被浸了個透。
我、我尿床了。
我當著李唯的面……尿、尿床了。
他、他一定很開心吧。
“不、不準看……不準看!”
我試圖遮擋住這一切,可雙手卻被銬著。李唯上前,掀開了我的被子——
我整個人坐在自己的尿液里,既狼狽又無助。
“西西,別怕,馬上就有人來處理……”
他解開了我的手銬。
他、他一定快要笑死了。
我、我尿床了。
他現(xiàn)在做夢都能笑醒了。
就、就連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再保佑我了,李唯只是喊了他們一聲爸爸媽媽,他們就開始保佑他了。
他、他們也拋棄我了。
沒、沒有人會愛我了。
我抓起他遞來的那份報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摔在他臉上——
“這、這下你、你高興了吧!我、我爸媽開始保佑你了!拿走吧!給、給你!都、都給你!我爸媽也給你了!我什么都沒有了,你、你滿意了吧!”
白紙如雪花般散開,然后紛紛揚揚地落下。
就像三十二年前,我們初遇時的那場紅雨。
初遇……嗎?
我看著強撐著站起身的李唯,腦袋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死在當年的火場。
那么。
我的人生可不可以從頭來過?
護理床緩緩落下,李唯倚在圍欄上,強行按倒了我,給我做起心肺復蘇。
我、我不能再指望天譴了。
老天也好,爸媽也好,都是不開眼的,都是不管用的!
我、我要自己來了。
你們殺不掉他,我就自己動手。
他早、早就該死在那場火災里。
那就再放一把火,把所有拋棄我的人、把所有傷害我的人,都、都活活燒死。
對。
我、我要燒死他們。
我、我得燒死他們。
然后一切……就能從頭來過。
477
“小西最乖了,先喝一口湯,再吃蛋撻,好不好?”
樺姨坐在我的床邊,正舀起一勺松茸花膠雞湯,喂到我的嘴邊。
那夜之后,十幾天過去了,李唯再也沒有來過,李瑾和李瑜也沒有再來過。
不、不過我也不稀罕他們來了。
只、只要殺掉李唯,孩子們也好,奶奶也好,爸爸媽媽也好……他們都會回到我的身邊。
他們都會真真正正地……屬于我。
我張開了嘴巴。
雞湯的味道很鮮美,可惜我來不及細品,只一邊眼巴巴看著女傭新端進來的燕窩蛋撻,一邊豎起耳朵聽著主管的匯報——
“樺夫人,廚房想確認明天的午宴擺在哪里?畢竟是大先生和夫人過來,擺在茶庭是不是……”
我低下了頭。
明天就是李唯的生日了。
我咽下雞湯,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起來。
太、太好了。
他們都要過來。
到、到時候一切都、都可以結束了。
“明天大公子他們過來,小西在房間里玩,等晚上奶奶回來,給你帶小公子的生日蛋糕,好不好?”
誰、誰稀罕他的破蛋糕。
誰稀罕他的施舍。
但、但我不能發(fā)脾氣了,我得表現(xiàn)的乖一點,他們才能讓我出門。
我看了一眼端到我面前的燕窩蛋撻,我拿起其中一只,是錫紙做的蛋撻托。
“我、我想出去玩……”
我抬起頭,直視起她的眼睛,她的眼圈瞬間紅了。
我想了想,又轉向了窗外,
“明天我想跟爸爸媽媽……去院子里玩,我們都、都說好了。”
樺姨放下了碗。
她低低地哭了起來,我回過頭,默默看著她。
對不起,奶奶,我撒謊了。
但是。
明天過后,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所以……請你原諒我吧。
樺姨用手帕擦去了眼淚。
“明天主院留兩個人,陪夫人去院子里玩,把小煤球抱過來,別讓夫人去廚房和客軒!
女傭們連連稱是。
而我則拆下了所有的蛋撻托,自顧自地迭在一起,像發(fā)現(xiàn)新玩具一樣,開心地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