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髯怔了怔,笑著問:“為什么?”
“因為我要救你呀。”扶竹松開帝髯的手,指著被濃霧包裹的前方說,“不要回頭,這次換我救你,好不好?”
帝髯覺得這話有些熟悉,但仔細一想又記不起來,他抬頭望著月亮,再低頭時一臉愁容,憂心說:“我害怕你受傷,我害怕失去你。”
“我亦如此,所以……”扶竹往后退了一步,從容不迫中透著無法撼動的堅決,“我的騎士,一直往前跑,天亮了,我便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期待明天的東海之旅,我想跟你一起去。”
帝髯深深看著扶竹,握緊手中的木棍,咬緊唇說:“我雖然力量微薄,但星火也能燎原,我想留下來,我想保護你。”
“我的騎士啊,為什么要讓我為難呢?”
扶竹轉身朝黑霧走去,悠悠說:
“如果真的愛我,那就為我殺出一條血路吧!
帝髯回頭怔怔地看著扶竹,直到背影模糊,才握緊木棍,轉頭往前跑去。
扶竹站在黑霧中,他望向腰間赤紅的鈴鐺,微微蹙眉,黑眸逐漸歸于平靜,隨后抬頭靜靜望著面前濃霧,像是與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相視。
身上的白襯衫被黑霧觸及,剎那間被染黑,像墨色的膠水般融化,并開始不規(guī)則的變化,最后化為一件黑袍。
黑袍著地,扶竹一雙眼睛被帽子遮住,鈴鐺掙開紅繩,攔在逐漸逼近的黑影身前。
“回來。”扶竹伸出手,眼中涌現(xiàn)溫柔,“你們身體虛弱,這一次,我自己來就好。”
鈴鐺陣陣搖動,似乎并不贊同扶竹的決定。
“回來!
扶竹斂去眼中的柔情,再次發(fā)號施令。
鈴鐺頓了頓,委屈地不再顫動,飛回扶竹掌心。
扶竹將鈴鐺系在腰間,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眼中狠意乍現(xiàn),臉上開始出現(xiàn)紅黑的裂痕。
只聽轟地一聲,地上忽地長出許多人頭,而且越來越多,層層交疊,生生組成一扇玄色的大門。
紅色的荊棘攀附門框而生,地上的骸骨堆積成山,彼岸花搖曳,周圍的建筑轟然坍塌,月亮藏匿,世界又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黑霧翻滾,從中傳出微不可聞的嘆氣:
“如果強行破壞這里,你先前受的傷會加倍反噬回去,扶竹,你的魂魄已經千瘡百孔了!
“所以呢?”扶竹譏諷地扯起唇角,不卑不亢,“所以我應該對你俯首稱臣,我應該殺死抱薪者,然后將自己的心臟染黑,與黑暗同流合污?”
“扶竹,你會后悔的!
“如若黑暗將我湮沒,”扶竹一步步走向黑霧,手中出現(xiàn)一把黑色的弓箭,“那我便用生命去點燃燈火,留燈為我的愛人帶去光明!”
*
在黑暗中奔跑的帝髯突然發(fā)現(xiàn)面方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不等他反應,光亮逐年擴大,像是開到最大的鎂光燈,肌膚都被灼熱。
亮度逐漸增加,溫度也成倍增長。帝髯瞇起眸子,不得已抬手遮擋光亮。
但光亮不依不饒,巨大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服灼傷肌膚,帶來強烈的灼熱感。
身后傳來縹緲的鈴鐺聲,帝髯似有所感地回頭,望著天上的炙陽愣在原地。
天亮了。
第38章 帝髯頭上開了朵向日葵
天亮了,帝髯的心卻暗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幻境時,只知道醒來時,耳邊傳來陣陣的海浪聲,天空蔚藍,海鷗的鳴叫醒耳。
一旁的陌歸站在太陽傘下面無表情,而陌嚴坐在躺椅上,面前放著一個煙灰缸,正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也不知到底抽了多久,他的周圍有明顯的煙霧繚繞,缸中的煙蒂更是堆成小型的金字塔。
“你醒了?”陌嚴看見帝髯醒來驚喜地起身,一掃眉宇間的愁容,大步沖過去問,“沒事吧?對了,扶扶呢,他在哪兒?!”
聽到扶竹的名字,帝髯瞳孔微縮,起身繞過陌嚴朝陌歸沖去,然后抓住他的衣領,抬手就是一拳,眼瞳猩紅地罵道:“媽的,虧扶扶他這么信任你,你個垃圾!”
陌歸的臉一瞬間青紫紅腫,他輕輕擦拭掉嘴角的血,淡淡看著帝髯,神色冷漠。
“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來了?”陌嚴看見這一幕瞪大雙眼,跑過來站在中間,手舞足蹈地做起和事佬,“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我們都是同生共死過的兄弟啊,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別打架呀!”
帝髯挽起袖子,冷冷瞪著陌歸:“他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陌嚴聞言疑惑地回頭,問陌歸:“你做什么了?”
“八點了!蹦皻w答非所問,“上午八點了!
帝髯被陌歸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氣笑,但轉念想到扶竹說過天亮便會出來,又急忙轉身去準備驚喜。
他路過陌歸時,聽到他說:
“對不起,我情非得已。”
帝髯側目看了陌歸一眼,眼中的怒意仍舊洶涌,閉眼冷呵了一聲,大步流星離開。
.
扶竹是中午回來的,他在海水的簇擁下上了岸,渾身濕漉漉的,還有些臟,看著像只沒被泥巴裹全的叫花雞。
他眼中俱是疲憊之色,眼神暗沉,當看到沙灘上由數(shù)百枝向日葵拼成的自己名字時,眼中才有了幾分光亮。
向日葵本就奪目,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被添上了一層天然濾鏡,它們隨著海風搖曳。也是這時扶竹才發(fā)現(xiàn)花中竟夾雜著幾顆向日葵糖果,也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花朵數(shù)量不夠,想魚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