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竹麻木的站在原地,他與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對望,相比于少年的期待,他顯得疲憊和無動于衷。
少年癡癡地望著他,手始終沒有收回。兩人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少年忽然面目猙獰,身體扭曲變形,嘴角裂到耳根,一張一合地喃喃靠近:“你為什么不牽我的手!為什么。俊
他突然表情痛苦,跪在地上抱頭大喊:“你為什么不牽我的手。∧悴皇菒畚业膯?為什么……為什么……”
“扶竹,我恨你!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劃破周圍唯美的假象,魚塘顯露出它真實的模樣——滿是形狀怪異的人頭,它們爭先恐后地跳起,似乎想要上岸。
扶竹身旁圍繞的綠樹在一瞬間便成了一個個倒埋的“尸體”,他們頭插入赤黑的土壤中,身體往天上豎起,腳微微抖動,似乎準備將頭從土里拔出。
太陽消失,世界被暗紅取代,扶竹對這景象再熟悉不過。
因為這就是引魂鈴內(nèi)部的模樣。
“我好疼。。!”
少年發(fā)出巨大的尖叫,身體逐漸分解,一塊塊長著尖牙的肉塊奔向扶竹。
盡管經(jīng)歷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但當身體被啃食時,扶竹仍忍不住后退躲閃。
“你為什么要跑?為什么要跑!”
一張張嘴說著同樣的話,它們整齊劃一,撕咬下扶竹身上的肉。
“我就是你呀!”
“我就是你呀,你為什么要跑?你為什么要靠近他!你不是答應過要和我永遠活在黑暗中嗎?”
“騙子!大騙子——”
扶竹呼吸漸漸急促,明明是夢,可痛感卻與現(xiàn)實中別無二致。他不明白今日的少年為何會如此兇殘暴躁,就像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一般。
他咬住下唇,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他閉上眼,拼盡全力說:“你不是我!”
扶竹心想,他說完少年一定會更生氣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肉塊們更加瘋狂地啃咬扶竹的身體。
在扶竹絕望之際,一只大手碰了碰他。
扶竹驚得睜開眼,與一臉疲乏的帝髯對上視線。
“做噩夢了?”帝髯側(cè)目問。
“嗯……”扶竹呆滯地坐起身,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車內(nèi),往外看,是碧綠的樹林。
夢中的痛楚尚未離去,扶竹失神問:“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
“你昏迷了兩天。”帝髯操控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說,“我以為你死了!
扶竹搖頭:“我是鬼!
“鬼又怎樣?鬼也會消失!钡埙孜⑽⑻裘迹鄣讋澾^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所以比起當鬼,我更想當人!
扶竹大腦一片混亂,茫然地看著帝髯。
帝髯喉嚨滾動,沉吟說:“扶竹,我想活著!
扶竹低下頭。
哦,活著啊。
世上許多人都想活著,帝王都想求長生,何況普通人。
引魂的路是坎坷的,它能見證世間百態(tài)。常常有人跪在他的身前哭泣,訴說著他們的不易。
可扶竹是引魂人,他的職責就是帶亡魂前往黃泉路。
他開始也生過惻隱之心,可見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所以當扶竹聽到帝髯的話時,心中除了淡淡的哦便再無其他。
帝髯也意識到跟只小泥塑說這種話沒有任何意義,于是轉(zhuǎn)移話題說:“一會兒就到我爺爺家了!
爺爺?
扶竹抬頭問:“是給你找道士的那個嗎?”
帝髯點頭:“是!
扶竹有些無聊,目光無目的地亂飄,當看到帝髯手時,他愣住了。
因為帝髯的整只手臂全黑了,可惜帝髯本人看不見這驚駭?shù)囊荒弧?br />
扶竹算了算,發(fā)現(xiàn)帝髯明晚午時就會死亡。
挺好,早該結(jié)束了。
第9章 乖,我送你下地獄
車子不久停在一座荒涼的莊園前,帝髯開門下了車。
扶竹被帝髯捧在手心,他東張西望,對面前這個新地圖充滿好奇。
帝髯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推開厚重的朱紅色大門,莊園內(nèi)部與院子的荒涼截然相反,莊園大廳干凈整潔,燈火通明。裝飾偏向古風,大廳的中央擺放了一座奇怪的黑色雕像。
它青面獠牙,身下盤坐的腿與玄色的衣袍融為一體,手指長著尖利的指甲,張著血盆大口怒目圓睜,以一種后背拱起的攻擊姿勢正朝著大門口。
扶竹瞪著小豆眼瞅了許久,才在帝髯的解釋下知道是閻王爺?shù)裣瘛?br />
人間的閻王爺本就沒有固定形態(tài),人類心中是什么形象便是什么形象。只是就算見過百態(tài)的扶竹也不禁感嘆,這么詭異兇煞的倒是頭一回見。
仿佛屋主人將雕像擺在大廳不是為了祭拜或者驅(qū)散邪祟,而是為了恐嚇來者。
帝髯帶著扶竹穿過長廊,來到一間吵鬧的房間前,里面?zhèn)鱽砟:臓幷撀暋?br />
“你不是答應過事成之后把鎖魂玉給我嗎?你言而無信!”
“你自己貪得無厭……夠了!滾出去!”
……
帝髯推開門,與一同準備出來的杜訓相撞。
杜訓看見帝髯神色驚慌,臉上不由自主冒出虛汗,當瞥到帝髯胳膊時,眼里浮上幾絲疑惑,但身后帝老爺子的驅(qū)逐聲仍在響起,于是他甩了甩衣袖,繞過帝髯艴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