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有點根骨的,應該懂一點吧?那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的運氣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改變,除非借運!
“借運么,有三種方法。向他人借運,向自己借運,還有向神靈借運!
“向神靈借運是要償還的,但向他人或向自己借運就不用了。”
“像你這個情況呢,就是有人故意對自己的禍福錢動了手腳,做成了借運錢,然后被你撿到了,他就借了你的運!
“這就有點麻煩了。你要解決的話,就必須去找到借走你運氣的那個人,否則是解不了的!
“?”錢多難以置信道,“可我上哪兒去找他?我根本不知道是誰,大廳里那么多人……”
神婆打斷他的話,“別著急啊小哥,你先聽我說完嘛!
“要找到借走你運氣的那個人確實很麻煩,建議你直接放棄。還有更簡單的方式!
錢多不由得問道:“什么方式?”
“還是借運!
神婆微笑著又吸了一口水煙,“你以為,每位客人帶的錦鯉是用來干嘛的?”
“錦鯉?”
錢多疑惑地重復一遍,“可是錦鯉只是面具,實際上也是人啊!
神婆看著他笑起來,一副看無知孩童的笑容,“小哥,這里可是不夜洲。你的錦鯉,天然就是給你借運用的!
“但是……這要怎么借?我把我的錢給他嗎?”
神婆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其實錦鯉知道怎么給你借運的。但是他們很滑頭,明明可以借運,卻藏著掖著不給,一般啊,都得賭客用點手段才能借運!
錢多皺起眉,“沒有啊,我的錦鯉確實不知道!
神婆指了指紗帳的另一邊:“具體怎么借,就是天機不可泄露了。你走吧,去看看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借運的,自己能不能領(lǐng)悟出來,就看你的悟性了!
“對了,看你面善提醒你一句。你知道錦鯉和賭客的身份可以互換吧?但只有賭客同意,才能互換!
“你撿了一枚錢幣被人借了運,所以就倒霉了。錦鯉被借了運,也會倒霉的……我見過錦鯉被借光了運,倒霉到喝水都可能嗆死,摔倒在地可能后腦勺剛好摔在一枚釘子上,小命兒直接玩完嘍……”
“一個賭客可以從別人手里贏來很多錦鯉供自己使用,但錦鯉能不能保護好自己都是個問題。”
“所以,如果你的錦鯉提出要跟你互換身份,你可千萬別答應,不然你會后悔的!
……
唐思恩終于看見了那個一邊咒罵一邊對身邊戴著錦鯉面具的女子舉起拳頭的男人。
昏暗的空間里,上方落下的火光被人群遮擋得一閃一閃,他在閃現(xiàn)的亮光里看到了刺目驚心的血紅色,嚇得脫口而出:“喂!”
他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喧囂的人聲之中,那對男女旁邊的人群都在瘋狂地下注、搖骰子,沒有人注意這一幕正在上演的暴行,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一顆顆跳動的骰子上。
“大!大!大!”
“!!!”
慘白的骰子在一閃一閃的紅光中映出昏慘如血的色澤,忽明忽暗的影子如走馬燈一般穿梭,穿過一張張被閃動的火焰照得猙獰可怖的面具,世界仿佛在瘋了一樣地狂笑。
唐思恩艱難地從人群中往那邊擠,在過于昏暗混亂的人群中好幾次差點摔倒。
等他擠到那兩人身邊時,男人驚喜地抱住了女子:“贏了!果然贏了!我太愛你了!”
鮮血從女子臉上的錦鯉面具后往下滴落,她無力地靠在男人懷里,有些瑟縮:“贏了就好……”
男人親昵地摩挲著她的腰肢,湊到她耳邊深情道:“親愛的,我這樣對你,都是因為我在用老婆的要求對待你。我不兇前女友是因為我只是把她們當女朋友,你懂嗎?外面的男人都只想玩你,只有我是真的愛你!
“嗯……”
女子點點頭,頭枕在他肩頭,下巴淌落的鮮紅液體似乎被透明的水滴稀釋了。
火光一閃,照亮了她衣袖下手腕表面的塊塊青紫。
“你看,我遇到過很多漂亮的女生,但我選了你!
男人的聲音越發(fā)深情,“傷害你,我也很痛苦的。我那么愛你,所以我才能強迫自己忍受這種痛苦,為的就是我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女子輕輕地抽泣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我愛你,我也很愛你……求求你,求求你別打我了……”
“小唐!”
錢多的聲音忽然從唐思恩旁邊傳來。
唐思恩一轉(zhuǎn)頭,看見錢多喘著粗氣站在一旁。
頭頂?shù)幕鸸鈩偤靡涣粒扑级鞲糁婢呖匆婂X多的眼珠爬滿了紅血絲,他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一樣,透出一股無法描述的瘋狂。
唐思恩下意識一個激靈,忍不住倒退了兩步:“……錢多,你要干什么?”
電光石火間,他腦海中掠過在不夜洲的一個個賭局上看到的那么多賭客與錦鯉之間關(guān)系微妙的組合,猛然明白了“錦鯉”的意思——
錦鯉可以給賭客帶來好運。
帶來好運的方式是……傷害他們。
錢多猛然朝唐思恩撲過來。
“錢多!你瘋了!”
恐懼讓唐思恩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氣,兩人轉(zhuǎn)瞬間扭打在一起。
打架斗毆在不夜洲大廳里嚴令禁止的,但在這片混亂不見光的地方,他們兩個打架,卻沒有任何人給他們?nèi)魏我稽c多余的眼色,所有人依然專注在自己的賭局上。
錢多比唐思恩高,但唐思恩又比他塊頭大一些,兩人三兩招間分不出勝負,但在扭打間,卻有什么東西從錢多口袋里掉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唐思恩面對瘋了一樣的錢多魂都要嚇飛了,他根本顧不上去看那個東西,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應付錢多身上。
就在這時,錢多手上的力氣卻松了一瞬。
唐思恩猛一用力,拽著他的領(lǐng)子把他砸在了地上:“錢多你清醒一點!你瘋了!”
錢多喘著粗氣拼命掙扎,但被唐思恩泰山壓頂之后,他怎么掙扎也根本起不來,唯獨拼命偏過頭去看那個掉在旁邊的東西。
唐思恩也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那是一塊桃木符,上面刻著一個小篆的“秦”字。
“小唐,你放開我……”
錢多一開口嗓音沙啞甚至帶了點哭腔,把唐思恩嚇了一跳,下意識松開了按住他的手。
錢多跪起來,撿起那塊桃木符重新塞進口袋里。
周圍是一片混亂嘈雜的人聲,他們兩人卻忽然同時沉默了。
唐思恩心里有些茫然。
他一眼就認出來,桃木符上的“秦”字是秦家的標志。
秦家做了那樣的事,早已經(jīng)分崩離析,錢多卻依然保留著這塊桃木符,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思恩一瞬間甚至想到,他是不是應該跟學院報告一下?
這算不算是什么需要干預的心理健康問題什么的……
就在這時,錢多忽然抱著頭彎下腰,跪在地上聲音哽咽:“我瘋了。不賭了,不能賭了……”
唐思恩猛然松了口氣,錢多好像是清醒過來了。
他剛才都下意識地又戒備起來,差點把錢多當成什么反社會分子了。
錢多直起身來,呼吸急促地看向唐思恩:“這里不是現(xiàn)實,應該是一個魘境吧。”
……魘境?
唐思恩腦中猛然破開一道亮光。
對啊,他之前怎么一直沒有想到,這里的一切明明都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這里應該是一個魘境……
“你現(xiàn)在就走吧,我把所有錢都給你,”錢多急促道,“能走最好,實在沒法離開的話……你也離我遠點。”
“?”
唐思恩脫口而出,“那你呢?”
錢多茫然地想了片刻:“……我去找魘境主線。既然是一個魘境,那總得破境吧?”
唐思恩想了想,雖然心里怕得很,但還是覺得錢多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一個人不太行:“一個人太危險了吧……要不然,我還是和你一起去找找?”
“你別靠近我,我怕我再像之前那樣鬼迷心竅……”
錢多頹然地把手指插進發(fā)絲,“我瘋了。我真的瘋了!
“可是……”
唐思恩還想說話,錢多打斷了他:“小唐,其實這也是在救我自己!
“我之前曾經(jīng)進過一個魘境,里面的一部分境客看似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和自己配對的人,但到最后他們才會發(fā)現(xiàn),如果他們真的那么做了,就算能破境也會死,他們永遠也走不出去!
那個魘境給錢多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因為那一次破境之后,秦家的罪行就全部敗露了,他的人生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是舟傾的魘境!
唐思恩一愣。
錢多把臉埋進手里,吸了吸鼻子:“那塊秦家的桃木符,就是他給我的!
……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有兩個穿著不夜洲侍者制服的人從不遠處的人群中擠過去,周圍的人都沉浸在熱鬧至極的賭局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真是這里嗎?”
魚富貴壓低聲音問道。
“還要再往前,快到了!
魚富貴跟著小紅一路穿過這片陰暗地下瘋癲的人群,七拐八拐地繼續(xù)向下。
越往下走人越少,周圍的水腥氣也越重,空氣中彌漫的濕氣幾乎要凝結(jié)成霧,讓人誤以為已經(jīng)到了水中。
最后,他們終于來到一個完全沒有人的陰暗走廊,小紅打開了一扇門。
門一開,屋子里昏暗得幾乎什么都看不見,但魚富貴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個在黑暗中泛著雪一般熒熒冷光的纖長身影。
那個人蜷縮著抱住下半身的魚尾,銀白的長發(fā)如水銀泄地,近乎透明的魚尾流光溢彩。
看到他的瞬間,魚富貴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