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了一眼油燈,發(fā)現(xiàn)里面果然只剩一層油底了。
阿難依然話不多,似乎過來只是為了讓他們早點睡覺,說完就又轉(zhuǎn)身走了。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燈油也已經(jīng)見底,兩人就決定先休息。
但因為前一晚溫良的死,此時他們同時休息便顯得有些危險。
司馬博聞主動提出輪流守夜,他先來——理由倒是說的冠冕堂皇,說青弟比他年輕,還要長身體云云,不過舟向月知道司馬博聞應(yīng)該是害怕他是前一晚殺死溫良的那個兇手。
或許司馬博聞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了,如果舟向月的身份真是他所猜測的連環(huán)殺手,他會不會為了扮演這個身份而去殺人?
那他和自己單獨待在一起,豈不就很危險了。
既然如此,舟向月便也沒再謙讓。
阿難的家里很小,這個屋子里更是連床都沒有,他們依然和前一晚一樣,只能靠坐在地上將就著休息。
舟向月原本以為自己估計睡不好,沒想到閉著眼沒多久,燈熄滅了,一股困意就像前一天一樣轉(zhuǎn)瞬襲來。
他只來得及想,如果司馬博聞也這么困,他還能守夜嗎?
還沒想出來,就睡著了。
許久之后,舟向月再次睜眼時,竟發(fā)現(xiàn)自己又出現(xiàn)在了昨晚眾人被關(guān)著的牢房邊。
他怎么又到這里來了?
……不對,他本人并不在這里。
他只是有一雙眼睛在從一個角落看著這個地方,卻并不能在這里活動,就像是在做夢旁觀。
他剛想到自己或許是在做夢,就看見一個漆黑的人影無聲無息地沿著墻邊走向了牢房。
轉(zhuǎn)過一道微微的亮光,舟向月忽然呼吸一頓。
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個人影手里隱約露出的刀刃。
以及那人的臉——
那個人,有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第213章 因果
舟向月在前一晚做夢,夢見了溫良的死。
這一夜,他再次做夢,夢見自己拿著刀走進(jìn)了牢房。
夢里的視角有些局限,但他還是隱約看見了牢房里露出的幾個人影。
那幾個人的位置十分熟悉,正是昨晚他們在牢房里將就著睡時的位置——
所以,這個夢也是昨晚的情景?
舟向月又仔細(xì)地打量了幾眼那個貼著墻走進(jìn)牢房的“舟向月”。
因為黑暗中視野不清楚,他只能隱約看清那個“舟向月”和自己穿的衣服并不一樣,但臉確實長得一樣。
這個夢境十分短暫,舟向月只看到“自己”拿著刀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了牢房里,隱沒在一片黑暗中。
這個畫面持續(xù)了幾秒鐘,隨后他就醒了。
不對。
他睜不開眼睛,身體四肢也沉重得像是被千鈞重的東西壓住,根本動彈不得。
一只冰涼的手扯了扯他的頭發(fā),耳邊傳來孩童幽幽的笑聲。
“咯咯咯咯……”
孩童銀鈴般的笑聲扭曲得詭異,含糊得像是沒有舌頭,仿佛是一個骷髏貼著他的耳朵在笑。
“別跑啦,你跑不掉的……”
“去死吧……”
好幾雙小手都開始扯他的頭發(fā)、拽他的衣袖。
而舟向月使勁了半天,依然睜不開眼。
他心想,他這是碰上了鬼壓床?
孩童幽幽的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引起無數(shù)空洞的回音。
他們在一邊笑一邊說:“別跑了,去死吧……”
一雙冰涼的細(xì)小手臂忽然環(huán)抱住舟向月的肩膀。
與此同時,陰森的笑聲突然被一個憤怒的孩子的聲音打斷:“滾!”
“啊啊啊!”
笑聲驟然化作一片驚恐的尖叫,小鬼們的尖聲四散遠(yuǎn)去,“有鬼。
舟向月:“……”
你們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下一刻,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
他睜開眼,正對上一個黑乎乎滿是頭發(fā)的后腦勺。
隨后,那個后腦勺旋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他便對上一雙沒有一絲眼白的黑漆漆的眼睛:“師父?”
是洛平安出來了。
舟向月這才想起來,他進(jìn)入魘境之后,都把洛平安給忘了……虧這小家伙安安分分地待了那么久,直到他被鬼壓床,才跳出來驅(qū)趕那些小鬼。
洛平安整個小鬼緊緊抱著舟向月的肩膀,眼巴巴地盯著他:“我把他們嚇跑了!”
舟向月伸出手,笑瞇瞇地揉揉他的腦袋:“嗯,我們小平安真厲害!”
挨了夸,洛平安高興了。
舟向月問道:“他們是什么?”
洛平安道:“不知道,我看不到他們!
舟向月訝然:“連你都看不到他們?”
他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鬼壓床,但洛平安自己就是鬼,連他都看不到,那些小孩是什么情況?
洛平安點頭:“嗯。我好像看到了一下,但他們馬上又消失了。”
舟向月若有所思地環(huán)顧四周。
此時天已蒙蒙亮,隱約的天光從窗簾縫里落進(jìn)來,將整個屋內(nèi)籠罩在一片模模糊糊的灰影之中。
司馬博聞歪著脖子靠在墻角,正在打呼嚕?磥磉活著。
他顯然并沒有成功守夜,他自己在說好守夜的上半夜睡著了,也沒有叫醒舟向月守下半夜。
不過兩人都活著,那就無所謂了。
舟向月沒有急著叫醒司馬博聞。他站起身來,望著慢慢亮起來的窗外,手里下意識地在指間滾動把玩一枚銅錢。
這枚銅錢,是他跟著眾人一起離開牢房時拿走的,正是靈巫大人在牢房門口撿到,隨后放到一邊的那一枚。
靈巫大人當(dāng)時還說,這可能是殺人兇手掉落的銅錢。
舟向月昨晚趁著司馬博聞沒注意的時候,查看過自己境客包袱里的銅錢——的確還是三枚,一枚不少。
但詭異的是,這多出來的第四枚銅錢,和那三枚銅錢長得一模一樣。
他回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
前天晚上,溫良死了,而牢房外面掉落了一枚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樣的銅錢。
而在做過一個預(yù)知夢之后,他在第二個夢里,看到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去殺溫良。
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有人假扮他,想要嫁禍于他么?
可舟向月覺得,夢里那個人從外貌到動作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和他一模一樣。
如果是別人假扮,應(yīng)該不會這么像——除非是像曼陀宮里那種人皮形成的特殊產(chǎn)物,這個可能性極低。
另一個可能則是,那個人也是他。
一般來說,一個人應(yīng)該不會這樣揣測“自己”去殺了人。
但舟向月早已習(xí)慣了同時操縱多個馬甲活動,再加上他在進(jìn)入梅面隴之后就失去了對其他馬甲的感知,因此產(chǎn)生了這個懷疑。
難道這個魘境里,還有另一個他?
但那個他又為什么要殺溫良呢?
舟向月想,如果那個人真是他自己,他要殺溫良,那溫良一定有該死的理由。
那個原因會是什么呢?
難道真像司馬博聞猜的那樣,這個魘境里的另一個他是一個連環(huán)殺手,溫良就是他的目標(biāo)?
舟向月思維發(fā)散地想了很多種可能性,但這些可能性都是猜測,還需要驗證。
在此之前,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前天晚上,所有人都做了那個溫良被殺死的預(yù)知夢,那么昨晚,是不是所有人也都看見了那個去殺溫良的人,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這可就有點麻煩了。
別人不一定會多管閑事,但任不悔如果看到了,怕是會沖過來撕了他。
舟向月正在思考時,司馬博聞醒了。
他打個哈欠道:“青弟?早啊!
看他這副樣子,看來應(yīng)該沒做他那個夢,舟向月微微放下心來:“早啊筆兄。昨晚睡得怎么樣?”
司馬博聞打完哈欠,扶著墻站起來,左右活動腰腿和脖子:“不怎么樣,我這老胳膊老腿啊,坐著睡一晚可真是吃不消,好像還有點鬼壓床。我都震驚了,沒床睡也能壓的嗎?這魘境條件是有多艱苦,連鬼都這么不講究?”
“咦,這個小孩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了洛平安,隨后就看到他全黑的眼睛,一下子噤聲了。
舟向月拍了拍洛平安的肩頭:“沒事,跟我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