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目光垂落在木臺上,發(fā)現(xiàn)枝葉之間果然有字,只是寫的宛如鬼畫符一樣怪異。
他凝神去看,在昏暗的光線中勉強辨認出上面寫的是:
「奪胎換骨法」
「魂魄無盡,而肉身有限。以有限之身,追無盡元靈,終成夢幻泡影!
「然不改其身而益其靈,謂之換骨法;維系其靈而易其軀,謂之奪胎法。」*
「一藥骨,一血胎,生生不息,代代長存!
還未等他費勁地看完這些鬼畫符似的小字,后頸忽然一痛,頓時渾身脫力,撲倒在那座木臺上。
他的意識還在,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只能驚慌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看到秦鶴眠竟從自己身后走了出來——而站在旁邊的那個秦鶴眠,竟像影子一樣消失了。
舟向月語氣驚慌:“秦老板,你做了什么?”
秦鶴眠輕聲一笑,“一點障眼法的小把戲罷了。你還是太嫩了點!
他走上前來,開始搬動舟向月的四肢和身體,讓他趴在那座木臺上。
像個祭壇的木臺正好可以讓他整個人趴在上面。
舟向月動彈不得,只能動嘴皮子:“你想做什么?”
“都看到了,還不明白么?”秦鶴眠奇怪道,“你不會不識字吧。”
“……”舟向月磨了磨牙,“我只是看字有點慢!
秦鶴眠竟笑出了聲:“沒文化會吃虧的。這還不明白么?奪胎,換骨,我已經(jīng)都集齊了。”
“換骨,藥骨——在上面!
“奪胎,血胎——”
他突然出手,手中一把匕首猛地刺入祭壇上之人的后頸!
“……唔!”
舟向月只來得及哼了一聲,刀尖深深扎透血肉,鮮血四濺。
他痙攣了兩下,從嘴里溢出一大團血沫,微微抽搐著不動了。
秦鶴眠并未大意,將匕首在血肉中旋轉(zhuǎn)了一圈,更多的鮮血噴涌出來,在木臺上緩緩洇開,覆蓋了上方一滴滴墜落的鮮紅液體,隨即被周圍如同活物一般的藤蔓一滴不漏地吸收了進去。
他這才抽出了匕首,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像別的蠢貨那樣,先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你,然后讓你有機會反殺么?”
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又輕蔑地把它放到木臺上的尸體衣服上擦干:“只有死人能知道我的秘密!
話雖這么說,他也并沒有開口告訴這具尸體他的秘密。
他只是取出一張白符,貼在尸體的后頸上。
白符毫無反應(yīng),轉(zhuǎn)眼就被鮮血染透了。
秦鶴眠一時竟有些詫異,“魂魄這么快就消散了?這么虛弱啊。”
按理說,□□剛死時,人的魂魄還會在里面停留一會兒,直到身體徹底冰涼僵硬,才會慢慢消散。
他貼的那張符是驅(qū)靈符,如果肉身內(nèi)尚有魂魄,驅(qū)靈符會無風(fēng)自燃,將尸體里的魂魄驅(qū)逐出去。奪胎換骨法里,血胎提供的是新的□□,所以自然要把軀殼里的魂魄趕走騰地方。
但這位無名氏小兄弟的魂魄也太弱了,甚至比他之前見過的一個丟了一魄的人更弱,居然剛死就消散了,還浪費他一張符。
秦鶴眠心中冷笑,果然是徒有虛名,炒作的手段遠遠厲害過他的真實實力。
他又仔細地調(diào)整了一下尸體的位置,讓上方滴落的清透紅色液體剛好滴在尸體后頸猙獰的傷口上。
滴嗒,滴嗒。
液體滴落在那道深深的傷口上,在蒼白皮膚上濺起破碎的血跡,仿佛一朵朵潑濺的紅色問冥花。
但滴進那道傷口里的液體,仿佛被無聲地吸收了。
秦鶴眠仔細地看著這一幕,隨后取下懸吊在空中的那只酒杯,一仰頭將里面的液體一飲而盡。
下一刻,祭壇上的茂密藤蔓上驀然開出了一朵朵妖冶至極的血紅問冥花。
一朵問冥花突兀地在他手心盛開。
“叮!恭喜境客秦鶴眠集齊境靈碎片,合成境靈【血生花】!”
清脆的提示音在空中響起。
秦鶴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手握緊了那朵問冥花。
他整個人仿佛置身云霧之上,如見極樂。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充沛的炁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漫溢過每一處神經(jīng),迸發(fā)出無與倫比的輕盈與舒暢。
就好像他是一棵樹,在這一刻開出了滿樹的繁花。
從剛才就隱約彌散在空氣中的暗香忽然變得濃烈而清晰。
那種奇異的香氣縈繞在他鼻尖,讓秦鶴眠不由自主地忘卻了一切,只想循著香追尋過去——
香氣是從空氣中滴落的血液中散發(fā)出來的。
他陶醉在這種無比誘人的芬芳中,鬼使神差地拿起杯子,探到空中,去接一滴滴落下的、宛如神秘寶石般閃爍著璀璨光芒的鮮紅液體。
一張符“啪”的一聲貼在了他后頸上。
秦鶴眠還保持著那個迷醉的神情,好似沉浸在一場美夢中尚未醒來。
但他的手指卻不由自主的一松,那朵鮮紅的問冥花打著旋兒掉落。
在落地之前,被另一只慘白不似活人的手接住。
鬼魅般無聲無息出現(xiàn)的人影出現(xiàn)在秦鶴眠身后。
“叮!恭喜你獲得境靈【血生花!】”
無名氏耳邊響起提示音。
他收攏手指,將那朵花虛虛攏在手心,同時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接了一滴自空中滴落的血珠。
隨后,他蘸著這滴血在秦鶴眠的后頸上勾畫起來。
詭異符咒很快就畫完了。
最后一筆結(jié)束,他輕而緩地移開手指,手指與皮膚竟拉出了一條細細的透明的血絲。
宛如一條血紅的傀儡絲。
但下一刻,這條血絲無聲崩斷,碎裂成一片細微的血霧,倏忽消失不見。
“嗯?”
舟向月疑惑地想,為什么不行?
按理說,他現(xiàn)在的法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應(yīng)該可以可以用血墨畫傀儡絲……是因為秦鶴眠實力太強了嗎?
等等。
他狐疑地看了看秦鶴眠依然沉醉的臉色。
他的血墨傀儡絲可以在無形中控制別人,但前提是這個人神智正常。
難道說問題不在他身上,而在秦鶴眠?
……他瘋了?
舟向月不由得挑起眉。
秦鶴眠從頭到尾沒做什么別的事,他只是完成了奪胎換骨法,集齊了境靈。
剛才算計他時還明顯頭腦在線,結(jié)果現(xiàn)在就突然瘋了?
莫非……
舟向月心頭一道亮光閃過。
原來,食客集齊境靈的陷阱在這里。
他不由得心下暗笑,抬手撕掉了秦鶴眠后頸上已然沒什么用的迷魂符。
接著,他把祭壇上無名氏的尸體翻下去,把秦鶴眠推倒在上面。
剛才秦鶴眠算得上十分謹慎小心,是真的把無名氏給殺了。
可惜,秦鶴眠不知道他還能再開一個馬甲。
死人當(dāng)然不能開馬甲,是活人開的。
舟向月擺弄著他的身體,冷笑一聲:“這么喜歡血胎,就自己做血胎試試吧!
秦鶴眠來找無名氏做血胎其實很正常,畢竟用來奪舍的血胎自然是越強越好,但如果找郁歸塵那樣比他強太多的,他自己的安全又得不到保障。
秦鶴眠開出的純金問冥花第二多,僅次于郁歸塵。
所以他的第一選擇,自然就是排在第三的無名氏。
此前,舟向月從魘境給的提示里隱約猜出除了藥骨以外,食客還需要另一個人的身體,才能完成“用藥”,集齊境靈。
但他遇到一個問題——大概路徑猜出來了,但他不知道具體怎么操作。
好在,有一個人大概率會知道。那就是秦鶴眠。
秦家養(yǎng)藥骨,秦鶴眠作為家主當(dāng)然是幕后之人。
這個魘境很明顯圍繞養(yǎng)藥骨而生,現(xiàn)實中養(yǎng)藥骨的做法,大概率在魘境里也是一樣。
與其自己辛辛苦苦找線索,不如抄知情人秦鶴眠的作業(yè)。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集齊境靈時,他的名字會被全魘境通報。
雖然“無名氏”這個名字已經(jīng)是一層保護,但這個馬甲還有很多用處,自然是越謹慎越好,從頭到尾都當(dāng)個沒有亮出身份的神秘人最好。
舟向月剛剛調(diào)整好秦鶴眠的身體,就聽門口轟然巨響,爆燃起火光!
不好。
他心念電轉(zhuǎn),一把將秦鶴眠推下了祭壇,隨后用他手上那個集齊了的境靈,瞬間破境離開了。
集齊境靈是破境的途徑之一,只是這種方法只能讓拿到那個境靈的境客一個人離開。
無名氏的身影剛剛從房間里消失,門口就轟然打開,幾個人影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