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說著,雙手拉起黑布蒙在眼前,綁在腦后。
剛一蒙上,八聲杜鵑的鳴叫就從雨夜的遠處傳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舟向月:“你們聽見鳥叫聲了嗎?”
眾人疑惑:“沒有啊!
舟向月點點頭:“我知道了。走吧。”
看來是境靈碎片帶來的提示。
沒想到剛邁出一步,一只冰涼僵硬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
——洛平安果然還是不放心師父蒙著眼睛跟別人跑了。
舟向月笑起來,捏捏僵硬的小手,邁步往前走。
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濃重的水腥味充滿了鼻腔。
八聲杜鵑的鳴叫不遠不近地從前方傳來,一直指向同一個方向,像是在漆黑的雨夜里指引前方的路。
原本蒙著眼走在雨夜里大概是磕磕絆絆很危險的一件事,但他卻走得一路通暢,加上付一笑傘打得好,一路走下來幾乎都沒怎么淋濕。
舟向月猜想,洛平安大概用了他那鬼打墻類似的能力。
一群人就這樣走在雨夜里。
周圍的山嶺中不斷有看不清的黑影鬼魅蠕動搖曳,看得年輕人們一個個像小雞崽一樣聚攏在一起,生怕跟丟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跟著最前面蒙著眼的身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不知何時開始,竟對這個敵我不明還惡名遠揚的陌生人有些信任且依賴了。
不知走了多久,八聲杜鵑的叫聲在頭頂上消失了。
舟向月仔細又聽了一會兒,確定八聲杜鵑不再叫了。
拉著他手的小手茫然不知所措地轉(zhuǎn)了兩圈。
付一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城主,這里……好像到頭了。”
到頭了?
舟向月取下蒙眼布,發(fā)現(xiàn)面前赫然是一片山崖,像面墻壁一樣攔住了去路。山崖向側(cè)面延伸,向下成為一道斷崖。
付一笑對照著地圖看了看:“這里是笑兒崖!
眾人一臉茫然。
各種法器和道具都指向這里,境靈碎片的提示也指向這里。
但是,這里就是一片一覽無遺的石壁。
原本淅淅瀝瀝的雨下大了,濺在石壁上,騰起一陣陣水霧。
濃重的水腥味充斥著人們的鼻腔。
付一笑很老道地上前,在石壁上細細地找了半天有沒有什么機關(guān)暗道,但依然失敗了。
“奇怪,”李婳聲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這里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
“看不見的東西?”舟向月若有所思,“倒是提醒了我,有條路可以試一試。”
“是什么?”付一笑馬上追問。
雖然破境會解救所有人,但平心而論,是他要為這個魘境考場里的二十多個年輕弟子負責,而這位陌生人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沒想到,這位青衣人居然伸手就把自己的命燭時漏遞了過來:“付兄,可否幫我拿一下我的命燭?”
李婳聲和鄭始第幾人愕然:“?”
在這個魘境里,命燭時漏不是關(guān)系到境客生死存亡的重要物品嗎?更何況還是境靈碎片,再不濟也能在關(guān)鍵時刻派上用場!
李婳聲突然敏銳地感覺到,城主或許和翠微山的這個付一笑關(guān)系不簡單。
付一笑接過命燭,也很吃驚:“呃,城主……你為什么這么相信我?”
舟向月狡黠一笑:“因為付兄一看就是正派人士嘛。”
下一刻,他對付一笑眨眨眼,從他的傘底下走了出來,徑直走進了雨里。
“哎!你……”付一笑猝不及防,沒拉住他。
只見青衣人從傘下走出來的那一刻,轉(zhuǎn)眼就被大雨淋濕了。
“你在做什么?!”付一笑大驚,“境眼驚動后,這個魘境很可能已經(jīng)打破了不會死人的規(guī)則。你的命燭要是見底,你可能就出不去了!”
舟向月抬頭對他一笑。
濕漉漉的頭發(fā)滴下一串串水珠打濕了眉眼,讓他有種雨夜妖精的鬼魅感。
付一笑不知為何心中一緊。
手上忽然感受到灼人的熱量,他一低頭,發(fā)現(xiàn)青衣人的命燭開始瘋狂燃燒!
所有人心驚膽戰(zhàn)地看到了直接暴露在雨里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原本還有半截的命燭飛速矮下去,肉眼可見滴漏里燭淚嘩嘩地滴落。
額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青衣人臉頰上,原本飄逸的長袍也濕透貼在了身上,透出修長的手臂和腰肢。
付一笑:“你……”他往前一步,伸手想把青衣人拉回傘下。
舟向月一閃身,對他微笑起來:“別擔心,付兄,我有分寸。”
付一笑半信半疑,眉頭緊鎖地看著他。
舟向月:“我就是想驗證一個想法。這個魘境里,似乎有很多東西,是精神還正常的人看不見的;蛟S只有殘存的命燭低于某個門檻之后,才能踏入那個世界。”
這個想法,在他與另外幾個考生一起在眉瘦嶺步棧道上看著張鵬程瘋掉的時候就產(chǎn)生了。
那時,張鵬程的命燭已經(jīng)基本熄滅了。
他瘋瘋癲癲地沖著人群沖過來,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一樣,后退著爬到了步棧道的邊緣,然后從上面翻了下去。
他當時尖叫的是——“你們別過來!”
當時的張鵬程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而現(xiàn)在,他們就遇到了看不見的東西。
魘境彈幕噼里啪啦飛過:
【666,他居然猜到san值要降到一定程度才能看見這個魘境的陰面,看到那些鬼了!】
【哇!第一次有人猜到這個!老婆厲害了,之前就連命燭熄滅又醒過來的人都不記得這段記憶的】
【思路倒是沒錯,勇氣也很可嘉,但問題是san值真要降到那個能進入陰面的程度,距離徹底清零就只有幾十分鐘的時間了啊!看到了那些鬼也沒用啊,他想干嘛?】
【朝聞道,夕死可矣???】
【咦,他為什么又拿回了自己的命燭時漏,都這樣了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嗎】
【還把付大佬的命燭時漏也拿來了?想干嘛,別人的時漏你又用不了】
舟向月眼看著自己的命燭只剩短短一截底了,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斷崖,只停頓了那么一秒,就一轉(zhuǎn)身回到了付一笑的傘下,轉(zhuǎn)頭對他笑瞇瞇道:“付兄,可以把我的命燭還給我啦。順便借我用一下你的!
他的語氣不能再自然,仿佛付一笑理所應當就該把與自己性命攸關(guān)的命燭交給他似的。
好幾個學生都有點想吐槽這點,但看了看付院長的神情,都沒敢開口。
付一笑看著青衣人那雙彎彎笑眼,覺得剛才人家都把自己的命燭給他拿了,這么信任他……好像實在是說不出口拒絕的話。
于是兩人的命燭都到了舟向月手上。
幾乎是拿到手的第一刻,舟向月就把兩個命燭時漏一上一下給摁在了一起。
時漏上下開口,上面就像腦袋開瓢,和下面的開口直徑相同,正好可以對上。
付一笑命燭所在的時漏上端開口,和舟向月他自己時漏的下端開口嚴絲合縫地對齊,就像是把兩個時漏串聯(lián)起來。
眾人:“???”
這是做什么?
下一刻,他們都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上面那個時漏燃燒熔化的燭淚不斷滴落,一滴滴落在底下付一笑的命燭上面——然后,居然慢慢凝固了!
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凝固的蠟油堆積在付一笑那根命燭上,也可以燃燒。
——所以其實相當于把付一笑的命燭延長了!
幽深的雨幕里,命燭幽幽的光照亮了青衣人蒼白而細長的手指。
舟向月勾起唇角:“看來賭對了!
【臥槽?臥槽槽槽??】
【這都行?!】
【……不是,大佬擱這卡bug呢?san值還帶回收利用的。!】
“這是什么原理?!”錢多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越瑾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蠟燭融化成蠟油是物理變化,不改變化學性質(zhì)!理論上來說,再次凝固如果能點燃,也是可以繼續(xù)燃燒的!
“城主的命燭燃燒時,熔化的蠟油順著玻璃壁流下來,重新在下面的命燭上凝結(jié),依然可以燃燒,”她若有所思,“這樣的話,理論上來講要達到最好最穩(wěn)定的時漏滴落效果,應該要‘杯壁下流’……”
錢多:“……”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頭好癢,莫非我要長腦子了】
【救命!麥艾斯!為什么變成鬼了還要看高中物理化學的內(nèi)容!】
【看出來學霸和九漏魚的區(qū)別了,所以說搞玄學也要好好學科學!】
在他們議論的同時,舟向月已經(jīng)把兩人的時漏掉了個個兒,自己的放在了下面。
——這樣,他的命燭在燃燒的同時也開始實時得到補充,目測應該還可以撐一兩個小時。
他轉(zhuǎn)向了付一笑,幽幽道:“付兄,我這么做就是為了看看這個魘境里隱藏的東西……我建議你們也這樣看看!
魘境直播的其中一個畫面一轉(zhuǎn),轉(zhuǎn)到了他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