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走了,琳瑯自己往道觀里去。
說起來挺有意思的,皇宮角落里竟然蓋道觀,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足以看出皇帝對清和道人的倚重和喜愛。
入內(nèi)之后,觀里擺設(shè)貴重,更是能看出來這一點(diǎn)。
從正門入內(nèi)之后是寬闊空地,在最中間擺放著臺子,上頭放著做法用的東西,不過有些焦糊不知為何。
“你是誰?”
院里兩個正掃雪的小道童抬起腦袋,好奇的看向琳瑯。
小孩子年歲不大,瞧著五六歲左右,正是可愛的時候。琳瑯笑盈盈的道:
“我是蘇大人的侍女,請問蘇大人是在這里嗎?”
小道童對視一眼,然后轉(zhuǎn)向琳瑯道:“姑娘請隨我們來!
隨著小道童繞過游廊往后面走,這里明顯就是住人的地界了。游廊通往兩側(cè),都各自有房屋,而最中間的空地上則是立著假山和花圃。
果然看見蘇大人的身影就在不遠(yuǎn)處,不過琳瑯蹙著眉,敏銳的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
照理說白日下過雪,宮道上的積雪都處理干凈了,但觀里為何還有積雪?
進(jìn)門處還好,兩個小道童就在掃雪,但后院空地上的雪一點(diǎn)都沒動。
天邊最后的一絲光亮斜著照在蘇子燁的身上,青年面若冠玉,似乎在和對面的道人說著什么。
察覺到有人過來,蘇子燁轉(zhuǎn)過頭,朝著琳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琳瑯剛要邁步過去,就被兩個小道童攔住了。
“蘇大人說了,不讓任何人過去!
兩個小孩說話的時候面色不好看,聲音也發(fā)顫。
琳瑯不明所以,直到她再次抬頭的時候,蘇子燁似乎和道人說完話,清和道人轉(zhuǎn)身離開,也露出后面的景象。
滿地的白色里,躺著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似乎……死了。
兩個小道童被嚇壞了,趕緊低下腦袋,嘀嘀咕咕說著什么。而蘇子燁轉(zhuǎn)身招手,示意琳瑯過去。
死人而已,琳瑯從來都不怕死人,面色如常的走了過去,甚至還仔細(xì)的打量了一下。
尸體附近沒人動過,只有一行腳印,想來是蘇大人查看時候留下的。死者是個太監(jiān),琳瑯猜測應(yīng)當(dāng)是派到觀里服侍清河道人的。
不過為何死在這里?典禮順利結(jié)束了嗎?
“大人,這是……”
蘇子燁接過琳瑯手上的包裹,邊解開找東西邊回答道:“出了命案,皇上讓我早點(diǎn)破案所以今晚留宿宮中!
琳瑯哦了一聲,一時嘴快,問道:“大人為何沒讓飛揚(yáng)來,而是讓我進(jìn)宮!
這時候,蘇子燁翻到了他的指套,讓琳瑯拿著包裹,他戴好指套說道:
“飛揚(yáng)到底是男子,行走多有不便!
宮里只有兩種男人,一種是侍衛(wèi),一種是宮人。飛揚(yáng)沒凈身,自然不方便的。琳瑯想明白關(guān)節(ji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聲音,琳瑯轉(zhuǎn)頭一看,兩個小道童又帶人來了。
“蘇大人!眮砣顺K子燁行禮,蘇子燁頷首,而后道:
“尸體沒碰觸過,現(xiàn)下我們一起過去查看,不過走路要小心,莫要破壞那行腳印!
來人正是仵作,聞言點(diǎn)頭,明白這是線索不得破壞。
琳瑯識趣的拎著包裹站到一旁,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琳瑯便讓小道童取來兩盞燈籠給蘇大人照亮。
因著怕破壞現(xiàn)場,琳瑯離的老遠(yuǎn),手臂伸直盡量讓光亮照到蘇大人那邊。
蘇子燁做事情的時候格外的認(rèn)真,因此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動作。
“大人,腹部受傷失血而死,死亡時辰大約是未時!
未時。
蘇子燁查看尸體的動作停了一下。
未時正是清和道人展現(xiàn)道法的時候,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清和道人全身都著火了,場面有些亂。
仵作繼續(xù)檢查尸體,而蘇子燁則是去將尸體的鞋子脫下來,與旁邊的腳印做對比。
天完全黑了,已經(jīng)看不大清楚了。只有蘇子燁身前一塊有瑩瑩光亮,莫名的讓人心安。他抬起頭,便見到琳瑯舉著燈籠,也在看他。
“給我吧,讓小道童帶你去歇息。”說著,他接過燈籠放到一旁。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嗎?”琳瑯問。
蘇子燁道:“暫時不需要!
琳瑯點(diǎn)頭,便去往早就安排好的房間里。
等人走后,蘇子燁繼續(xù)查看,發(fā)現(xiàn)手上的鞋子竟然和地上的腳印相吻合。
仵作:“大人,現(xiàn)場只有這一行腳印,這么說是死者自己走到這里然后自盡?”
尸體旁正有一個小刀,上頭沾了血。這個小刀并不特別,在宮里是用作切果子用,而死者身上的傷痕很大,是用這把刀豎著往上劃的。
仵作之所以這么說,是因?yàn)槌耸w附近,其余的地方都沒有血跡,且附近只有死者一行腳印。
可是死者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天色如墨,他們已經(jīng)看不清了,所以蘇子燁再次檢查完現(xiàn)場后,叫人將尸體抬走,仵作繼續(xù)檢查,他則是留在原地。
尸體被抬走后,蘇子燁撩起袍子蹲下,用燈籠去照亮死者身下的位置,只見紅色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甚至有的和雪混合在一起,凍成冰碴。
到了夜里寒風(fēng)陣陣,吹動著血腥氣往人的鼻子里鉆。
味道并不好聞,不過蘇子燁面色如常。
他一寸寸的檢查,最后在一塊不顯眼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點(diǎn)端倪。
像是死者死前用血寫的字,但筆記凌亂加之后來又有血液覆蓋住,因此辨識不清。
蘇子燁眸子定在那深深的看了一眼,接著去檢查其他的地方。
蹬蹬——
是從前面過來的腳步聲。
蘇子燁轉(zhuǎn)過頭,就見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高公公。高公公跟著皇帝多年,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他來興許是皇帝有了什么旨意。
蘇子燁起身,將衣袍整理平順,正好高公公也走過來見禮,笑著道:
“蘇大人,今日陛下得了一顆靈丹妙藥,正是高興的時候。只是突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難免掃興。”
高公公提著燈籠,燈籠映亮了眼前清雋青年的眉眼。
即便是見過無數(shù)貴人的高公公,也不由得贊嘆這位蘇大人是個樣貌好的。
不止模樣好,更是身形頎長,玉樹蘭芝翩翩貴公子。每次見蘇大人的時候,都覺得對方臉上帶著笑意,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從皇帝那里得來的怒氣,讓本該也生氣的高公公下意識的就緩了一些,繼續(xù)說道:
“陛下知道蘇大人破案無數(shù),前些日子甚至在一日之內(nèi)就抓到了篤山書院的兇手,所以陛下十分信任大人,只道這等事大人也定然是手到擒來!
“陛下讓蘇大人留在宮里,自然是想快些將兇手抓到,蘇大人,您說是吧?”
高公公笑瞇瞇的,一番話下來全是陛下陛下,明顯是在敲打。琳瑯靠在門上,耳朵緊緊貼著門縫,將他們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
琳瑯撇嘴,心道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要讓蘇大人也在一天之內(nèi)找到兇手?這怎么可能?
就不說今天道觀里人員眾多,如果兇手在宮里,那就宛若大海撈針,難辦的很。
而且宮里女眷甚多,蘇大人一個男人在宮中行走多有不便,就算他能力出眾,也……
想到這,琳瑯終于明白蘇子燁為何要叫她來了。
外頭談話還在繼續(xù),只聽蘇子燁清朗的聲音回答道:“定不辱命。”
“就知道蘇大人不會辜負(fù)陛下所托。”高公公又說了幾句好話,在琳瑯聽來就是無關(guān)痛癢。
沒過一會,高公公帶人走了,而外頭蘇子燁依舊在現(xiàn)場查看。
寒風(fēng)吹動,即便站在屋里也能感受到冷意。琳瑯將房門推開一個縫隙,看著正在走來走去的蘇子燁,道:
“大人,天太冷了,你進(jìn)屋歇歇吧!
他身體虛弱,若是染了風(fēng)寒怕是一時半會都好不了。
蘇子燁轉(zhuǎn)身,朝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查看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這才拎著燈籠過來。
這道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大的是前臉,是門面。而后院住人的屋子就有些不夠用了,統(tǒng)共就四間能住人的屋子,清和道長住一間,兩個小道童住一間,另外一間是侍候的宮人。
也就是說,今天晚上,蘇子燁和琳瑯住一間房。
剛開始琳瑯還沒想到這問題,直到蘇子燁身上還帶著外頭的凜冽,一身寒氣走了進(jìn)來。
他沒直接坐下,而是掃了一眼屋里。
琳瑯也順著他的目光掃了一圈,這屋里瞧著還成,里間住人的地方寬闊,外室窗下甚至還有供人歇腳的小榻。
“夜里你睡床!彼蝗徽f了一句。
“嗯?”琳瑯面帶迷惑,“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睡一起?”
這話說的有歧義,不過琳瑯自己沒意識到。她瞧見蘇子燁突然耳朵發(fā)紅,還在想果然凍到了,一會耳朵就會發(fā)癢了。
蘇子燁錯開目光沒看她,走到桌子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喝了一口后,才慢條斯理的道:
“房間不夠,你睡里間,我睡外室!
琳瑯挑了挑眉。
她可是蘇子燁的侍女,理應(yīng)睡外面的小榻。再有,他個子這般高,那張小榻根本睡不下。
“我睡外間就成!
琳瑯面上笑嘻嘻,心里想的是,蘇大人身子比她弱,她得多多照顧才是。
正在摩挲茶盞的蘇大人漂亮的眼簾抬起,他的眸子生的好看,總是會覺得他在溫柔的注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