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雙臂,密集的子彈雨點般打在她的肩膀和腰腹上,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緊緊抱住了瑪麗安娜,如情人,如仇敵。
對方的藍眼睛里出現(xiàn)了她渴望已久的驚疑與恐懼。
這個寒夜像是沒有邊際,她等不到天亮了。
但想到他們正一同墮往深淵,陳西溪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風聲吹拂過耳邊,像是無數(shù)個女人在放聲尖叫。
這短暫而又漫長的一刻,她閉上眼,希望黑暗中能浮現(xiàn)出許多快樂的回憶。
可此時的她卻意識到自己過往的那段人生都是在為這一刻準備的。
她的自我與意識像是陷入了無休無止的糾葛之中。二十多年間的日子里她一直在往精神的深淵下墜,直到這一刻,她觸底了。
她腦海中無限延長的省略號被一個圓滿的句號所取代。
她終于松出了一口氣。
*mademoiselle:法語里對未婚女士的稱呼。
*tu viens selon mes règles:你得按我的規(guī)矩來。
(機翻致歉)
第115章 [113]
傅蓮感覺有什么溫暖的物體正輕柔地掠過他的眉眼。
他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蘇醒的感官立即將他的意識從腦海深處打撈而起。
傅蓮艱難地擺脫困意睜開眼睛,看見幽暗中陳清喬靠坐在床頭上,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抱歉,我吵醒你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從傅蓮的臉龐上抬起。
反應(yīng)過來的傅蓮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將自己的臉貼向他的掌心。
淡淡的月色從帳篷沒有閉合的紗窗里流淌進來,他的眼瞳像是蒙著一層濕潤的水霧。
“不要離開我······”
傅蓮喃喃細語。
陳清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俯身抱住他的肩膀,將臉埋進他的脖頸。
“對不起,小蓮,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傅蓮摸到他腦后的紗布,一時間心如刀割。
為什么陳清喬要反過來向他道歉呢?明明是他把陳清喬牽扯進來這一切里的,如果不是因為他,陳清喬又何必經(jīng)歷這么嚴重的傷害?
他們稍稍分開,傅蓮癡癡望著陳清喬的眼眸,心里縱使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
最后他只能靠在對方的懷里哽咽著說出一句:“你送給我的戒指被他們搶走了!
陳清喬摩挲著他的指尖,不禁啞然失笑。
“沒關(guān)系,我做一個更漂亮的給你。”
傅蓮委屈地點點頭,摟著陳清喬的腰身不放。
陳清喬摸了摸他的額頭,熱度是退下去了,然而傅蓮臉色過于蒼白,像是由月光披上了一層面紗。
他輕輕提起傅蓮衣衫的下擺,柔聲問他道:“可以給我看看嗎?”
傅蓮握住他的手有些驚慌失措地眨了眨眼:“沒什么好看的,我不想嚇到你······”
“不會的,一眼也不行嗎?”
“······那好吧。”
傅蓮松開了手,咬著下唇怯怯地撩開衣擺——如果陳清喬覺得他身上的傷口很惡心怎么辦?
陳清喬的目光開始一寸一寸地檢視著留在傅蓮肌膚上的傷痕,每一處在他眼里都是那樣觸目驚心。
直到看見愛人腰窩上方的那點艷紅疤痕后,床側(cè)那條被他用手心一直攥著的鋁合金護欄忽然“嘎吱”哀鳴了一聲。
陳清喬放開手,那截護欄像是被揉皺的紙張,留下了凹凸不平的壓痕。
傅蓮嚇得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害怕地展開陳清喬緊握成拳的掌心,但上面除了用力過猛造成的一片泛白印跡外并沒有任何異常。
陳清喬像是并沒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緊緊貼著傅蓮額頭:“他們怎么敢把煙頭按在你身上?!”
傅蓮抬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此時他仿佛一只悲憤交加的野獸,傅蓮盡力安撫著他:“我已經(jīng)不痛了,都過去了······”
傅蓮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意識到了自己言語之中的蒼白無力,他真的不痛了么?可為什么一閉上眼,他還能感覺到安東尼冰冷的手指在他腰間游走?
更不論留在他記憶深處的還有那些惡意的、令人不安的眼神;那些陌生的、粗俗的笑聲——
以及那雙在黑夜里也亮若磷火的湛藍眼眸。
他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又如何篤定地讓陳清喬相信這一切不曾在他心底留下陰影?
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傅蓮的鎖骨上,他的肩膀開始隨之顫抖起來。
“抱抱我······清喬。”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用力地像是要將彼此肺部里的空氣全部擠壓出去,血骨交融。
天亮了。
姍姍來遲的太陽終于從顏色慘淡的云層中露出半邊臉。
破曉的微光滲進來照亮了他們十指相扣的手,也在窗側(cè)留下一道淺淡的墨色陰影。
沉寂的營地熱鬧起來,有人走動有人交談,傅蓮聽見一片嘈雜環(huán)繞著他們,可此時依偎在陳清喬懷抱里的他卻感到無比安心。
門口晶瑩閃爍的雪地被人影所籠罩,帳篷簾門的拉鏈滑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傅蓮認出了那張平靜的臉。有一瞬間他對她的到來感到畏懼,他擔心她帶來的是一些關(guān)于傅雪的壞消息?墒撬龥]有看他,反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陳清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