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遲昕從辦公室出來，就看見牧野閑散地抱臂靠在墻上，長腿橫亙在面前，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板。聽到身邊的動靜，連忙直起身：“說完了？她怎么說？”
話音剛落就看見栗遲昕紅紅的眼眶，牧野心底突然升起一絲不悅，俯身捧起栗遲昕的臉，冷冷地問：“她兇你了？”
栗遲昕抬手拍掉了牧野不安分的爪子，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小孩。盧教授叫你進(jìn)去，我出去走走�！�
牧野云里霧里，看著手背泛紅，盯著栗遲昕略顯沉重的背影，心里嘀咕著，怎么沒心沒肺的，也不看他關(guān)心誰呢！饒是如此，還是忍不住揚聲叮囑：“別走太遠(yuǎn)！”
一轉(zhuǎn)身，就看見自家母親大人玩味地靠在門口看著他。
“我靠！媽！您能不這么嚇人嗎？”
盧云清努起嘴，瞇著眼睛：“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幾年了回過幾次家？我以為你都忘了你自己姓啥了，沒想到替別人辦事求我的時候倒知道我是你媽了？”
牧野就知道，這次找她幫忙一定會被冷嘲熱諷一番，他硬著頭皮等著血雨腥風(fēng)的洗禮和敲打，萬萬沒想到，盧云清沒說什么話就把他請了進(jìn)去，還遞了一杯茶。
“大紅袍！”牧野抿了一口下去，“還是家里的味道，絕對是我爸買的茶。好喝！”
盧云清沒理會兒子極其刻意的阿諛奉承，順勢坐下，問：“我問你，那個栗……”
“栗遲昕�！蹦烈绊樧旖拥�。
“嗯，就他。他是你小男朋友嗎？”
“噗——”
一口茶噴在了他母親大人的茶幾上。
牧野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水霧瞬間在空中形成的彩虹。
第29章 chapter 29
盧云清笑瞇瞇遞給他紙巾, 眼含深意看向他的時候，牧野心頭悄然冒出一句話：知子莫若母。
盧教授家的祖?zhèn)飨凵�，傳到牧野身上怕是打了個折扣，唬一唬隊里的小朋友和觀眾還行, 在堪比x光射線的母親大人面前, 段位低得簡直沒法看。
小時候看西游記，他怎么看怎么覺得盧教授前世應(yīng)該是面照妖鏡, 什么牛鬼蛇神都無處遁形。
六歲那年, 盧教授去國外講學(xué), 又恰好趕上牧教授出野外考察，沒人管得住他。牧野和祝衡兩個混世魔王帶著小區(qū)里的小朋友該做的不該做的壞事都做了�；仡^拍拍屁股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乖乖和奶奶去機場接航班晚點的盧云清。
風(fēng)塵仆仆的盧教授拎著行李匆匆從出口走出來，還沒站定，就看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和祝家小子玩得開心吧？”
手里從隔壁小王那里忽悠來得玩具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二十多年過去了, 那時的震撼尚存在心。
曾經(jīng)有記者在報道里寫“電競天才牧野的開掛人生”, 他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開掛人生，他必須要提名他這位仿佛擁有上帝視角、洞察人心的母親。牧野始終不明白, 怎么能有人活得仿佛拿好了劇本似的呢？
他接過紙巾隨意擦去留在唇角的水漬：“瞎說什么！”
“哦？”盧云清咂了一口茶, 抬起頭，“我是瞎說了我兒子的取向, 還是說錯了我兒子喜歡的人？”
牧野身體僵住，萬萬沒想到自己母親大人居然這么直接。他放下茶杯, 冷哼一聲：“您這誘導(dǎo)提問, 不覺得太犯規(guī)了嗎？”
盧云清笑得花枝亂顫：“看來我還是說對了。哎, 虧我這兩天聽小姨說帶孫子有多累多麻煩, 心里還在發(fā)怵, 終于不用操心了。”
“媽，你認(rèn)真的嗎？”
一個當(dāng)初因為他要當(dāng)職業(yè)選手打比賽就氣得半死的人，居然這么快就接受了他喜歡男生的事實？
牧野一時間有些迷惑，到底這兩件事哪件在盧教授眼里才算更出格�。�
意識到自己心意的那天，牧野徹夜未睡，躺在床上看著栗遲昕平穩(wěn)的呼吸和恬靜的睡顏，心里忐忑不安。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把小栗子安排進(jìn)了自己長遠(yuǎn)的未來中，表白，見家長，以及之后可能會面臨的諸多事情，都在那個夜涼如水的晚上考慮了個遍。
“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全世界那么多地區(qū)都通過了相關(guān)法律政策，你當(dāng)你娘是老古董？”盧云清詫異地看著他，“不過就你這反映，估計還沒追上人呢，跟你爸一個德性�！�
牧野：“……”
比起隊友天天跟自己打嘴炮，還是自家母親大人會心一擊的嘲諷更讓他自閉。
“我還沒出手呢，和我爸能一樣嗎？”他不屑，周身散發(fā)著成竹在胸的散漫氣息，“再說，你倆青梅竹馬，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兒，我的小不點兒心里想得可多了……”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還沒在一起呢就‘你的小不點’，嘖嘖嘖�！北R云清懟兒子懟得毫不留情，像是連他離家出走多年的不滿和抱怨一并發(fā)泄了，“你小姨天天在朋友圈曬孫子曬得多兇，你呢，我除了轉(zhuǎn)發(fā)你比賽的新聞和推送還能干什么？連個對象都追不上我怎么炫耀？”
牧野不可思議地看著盧云清：“是誰教導(dǎo)我不要和其他人攀比炫耀的？老牧每年在國際期刊上發(fā)表的研究成果已經(jīng)不夠您炫耀了嗎？我回頭跟老頭說說，他再不拿個諾獎兒子就要被催婚了！”
“你向他告狀啊，那可選錯人了！”盧云清翻了個白眼，嫌棄極了，“他最近一出門散步就往公園那小相親角跑。前兩天我還聽他的博士生說，牧老師讓他們教他怎么看直播，回家他說正琢磨著要去你們那些同行的直播間給你找對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