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rèn)真聽著什么。
幾秒后,他問:“你膝蓋怎么樣?”
譚既來麻木地?fù)u頭。
黃嘉河也靜止,表情呆滯,過了會兒突然回過神來,強(qiáng)行拉著譚既來做了個簡單的檢查。
譚既來膝蓋微微發(fā)紅,手掌也擦破一點(diǎn)皮。
但好在骨頭沒事,也沒有嚴(yán)重外傷。
黃嘉河在譚既來看不到的角度,輕輕按著耳返說:“還好沒事!
他的耳返里不知道誰在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總之他聽完后忽然低頭,大聲質(zhì)問了句:“你知不知道追車有多危險?!”
譚既來又把頭埋了起來。
他怎么會不知道?
黃嘉河看他埋頭萎靡,連忙按著耳返輕聲說:“好了好了,知道錯了就行!”
他跟精分似的。
燈口的行人指示燈,從綠色的走動變成紅色的靜止。
黃嘉河站在原地,眼睛無意識往戴著耳返的左邊飄。
在信號燈變色之前,他又一次得到指令,伸手去拉譚既來:“小祖宗,別鬧了,我們回去吧!
譚既來乖乖跟著他站起來,但是手按住黃嘉河的胳膊,紅著眼睛說:“嘉河,我不想回警局!
黃嘉河“啊”了一聲:“那你想去哪里?”
譚既來啞著嗓子,輕輕說:“我想回家!
安靜的街道飛快駛過兩輛車,帶起一陣清風(fēng)。
譚既來在這道風(fēng)里打了個噴嚏。
與噴嚏一起沖出來的,還有忍了很久的酸澀感。
他用紙巾的一角,面無表情地擦掉眼角的潮汽。
他不算哭,只是流了滴淚。
黃嘉河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明天京市的同事來接你,你再堅持一晚,馬上就能回家了!
譚既來:“不是回京市,不在于哪個城市。我想我爸媽,想我的朋友,想……”
他驟然失聲。
黃嘉河下意識想到一個人。
不遠(yuǎn)處藏在公交亭后的黑色越野車?yán)铮浑p眼睛垂下眼皮,情緒黯淡。
譚斌坐在副駕,翹著二郎腿“嘖”一聲:“那小子想家了。”
左伊坐在后排中間的位置,從主副駕中間的空檔看過去,滿眼都是同情。
她嘰里咕嚕半天,意思是根據(jù)“口供”,兩個世界加起來,譚既來已經(jīng)離開家整整三個月。
真可憐。
“能查到京市那邊把他安排在哪里嗎?”李則安按住車?yán)锔难b過的綠色按鍵。
黃嘉河說:“不能!
譚既來以為他跟自己說話,不允許他回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黃嘉河:“……”
李則安翻著地圖:“根據(jù)他填寫的家庭住址,他家小區(qū)對面就有一個一級警局!
黃嘉河不敢再輕易開口。
“你晚上……”李則安嘆了口氣,手蓋住一只眼睛大半額頭,聲音很低,“算了,我來吧!
“黃哥!”
黃嘉河耳返里聲音剛斷,就聽見不遠(yuǎn)處有人喊他。
是2263和22107。
2263見到譚既來,大大松了口氣:“臥槽你人怎么突然不見了?你知不知道你嚇?biāo)牢伊!?br />
譚既來低著頭平靜地道歉:“對不起啊,忘了跟你打招呼!
2263既不在意他的話,也沒注意到他情緒不對,自顧自地一拍大腿,眉飛色舞大聲說:“你們不知道,我當(dāng)時刷完牙出來,屋里太黑,我一開始也沒發(fā)現(xiàn)他不在。但是后來我覺得不太對啊,屋子里太安靜了,靜的跟沒人一樣。我問他在干嘛,也沒人說話,我以為他在跟我裝神弄鬼,尋思一會兒可能會突然大吼一聲嚇我。然后我就等,結(jié)果等了半天他也沒動靜,所以我就顫巍巍拿出手機(jī)打光,發(fā)現(xiàn)床上哪兒還有人……”
他傳神地遞出幾個驚悚的眼神,聲音陰森幽幽。
黃嘉河和22107交換眼神,紛紛倒吸一口冷氣:“然然然然后呢?”
2263:“然后我還在想,他是不是跟我捉迷藏。我大著膽子、做好心理建設(shè),猛地把頭伸到床下,準(zhǔn)備跟他在床底來個激情對視,結(jié)果……”
他重音落在“結(jié)果”,頓了頓,故意吊人胃口。
黃嘉河和22107齊聲上鉤:“結(jié)果啥?”
2263不悅地白了譚既來一眼:“結(jié)果臉貼上他滿地亂扔的臭襪子,差點(diǎn)兒一口氣背過去……”
兩人大笑。
黃嘉河借著笑意釋放一點(diǎn)酸脹,擦了下眼淚笑:“也算另一種形式的鬼故事!
22107伸出食指來回?fù)u:“準(zhǔn)確來說,是臭故事!
2263打量著譚既來,問:“話說回來,你穿著睡衣跑出來干嘛?”
譚既來強(qiáng)打精神,露出點(diǎn)笑:“遛彎兒!
兩人不信,于是齊刷刷看向黃嘉河。
黃嘉河接觸到他們的眼神,在內(nèi)心“臥槽”了幾聲,面不改色:“沒錯,陪我遛彎兒。”
那倆:“……”
怕不是當(dāng)他們傻子。
驚擾的人太多,譚既來不可能繼續(xù)任性。
他沒有再鬧什么,乖乖跟著三人回去。
回頭的每一步路,都讓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幼稚,也好狼狽。
那個路口終于沒有了人。
只有紅綠燈還在按照既定的程序,麻木地變換。
掩藏在公交亭后的越野車又等了會兒,然后燈光一亮,調(diào)轉(zhuǎn)車頭重新駛回原先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