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東山陣地會遭到突襲。
望遠(yuǎn)鏡里,東山陣地上硝煙彌漫,山腰上的護(hù)衛(wèi)部隊正在發(fā)起反擊,一小隊日軍帶著墨綠色的鋼盔,分成多個戰(zhàn)斗小組,一邊射擊一邊交替前進(jìn)。還有十來個士兵,使出日軍拿手的側(cè)翼迂回戰(zhàn)術(shù),從左翼悄悄包了上去。
山頂上的敵人并不多,但火力異常兇猛,密集的子彈如同罩頭黃蜂般紛紛射下,前面的日軍接連中彈,后面的慌忙臥倒,在山坡上舉槍還擊。
側(cè)翼迂回的日軍趁著正面打的熱鬧,借助山石的掩護(hù)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山頂上的二層碉堡里噴出一道織熱的火舌。
“咯咯咯——咯咯咯——”
一挺重機(jī)槍發(fā)出瘆人的怒吼,一顆顆高速燃爆的子彈瞬間籠罩了迂回的日軍,隨著一團(tuán)團(tuán)騰起的血霧,五六個士兵轉(zhuǎn)眼被打成了零碎。
剩余的日軍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往山坡下躲避,迂回戰(zhàn)術(shù)瞬間就被瓦解……
“八嘎!混蛋!那是我們的重機(jī)槍!”
中村氣得雙眼血紅,破口大罵。
下一秒——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嗵!嗵嗵!”
隨著一連串的發(fā)射聲,數(shù)顆迫擊炮彈騰空而起,山坡上頓時濃煙滾滾,又有幾個日軍在爆炸聲中血肉橫飛……
“八嘎!那是……我們的迫擊炮!”
中村猛然意識到,敵人不但偷襲了東山,還攜帶了炮手,正利用自己的火炮來對付自己。
中村的心痛得都快要滴出血來,他終于明自,敵人在西山上所做的一切,完全是障眼法,背地里卻暗做大局,一舉攻占了他的東山陣地!
八嘎!失去了炮兵,就好比老虎失去了利爪,拿什么來阻擋對方挖戰(zhàn)壕?拿什么來抵擋數(shù)千人的進(jìn)攻?
八嘎!完全是欺騙,徹頭徹尾的欺騙,而自己居然中招!
一種無比的憤怒讓中村喉頭一甜,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猛然間,另一個念頭讓他毛骨悚然——
東山上還有兩門步兵炮,那可是平曲兩用炮,不但配有瞄準(zhǔn)鏡,而且高低射角將近90度,簡直是炮樓和碉堡的絕對克星。
那么,他在西山上的碉堡,豈不都成了活靶子?
只在一瞬,“噗”的一口,一股老血無可阻擋地噴射而出……
“長官!長官!”
幾個部下大吃一驚,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中村。
中村在呼喚中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嘴巴蠕動了半天,方才吐出一句:
“栗田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栗田一愣,忙問:“長官?您在說什么?”
“栗田啊……本來我們一帆風(fēng)順,把八路打得落花流水,可自從山下來了援軍,一切……就都改變了……
山下的敵人好像突然就聰明了,他們不再像先前那樣寸步難行,反倒是我們處處受制,處處被動……
他們故作聲勢,又是誓師大會,又在挖掘戰(zhàn)壕,把我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西山,卻在背地里搞鬼,一舉攻占了我們的東山陣地……
八嘎!完全是欺騙,運用到極致的欺騙,八嘎!……為什么我又有了在鐵帽山時的感覺!”
栗田沉思片刻,突然表情肅穆地道:“大隊長,很簡單,你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那是因為……那是因為……那個在鐵帽山上的家伙……八成是回來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己經(jīng)被趕出了部隊,己經(jīng)是個廢物!”
中村聞言劇震,鐵帽山一戰(zhàn)留給他的打擊太大了,他覺得全身跟開了閘似的,冷汗涔涔而下。
“長官,我不想同您爭論,可是,根據(jù)目前的情況,我推斷八成是他!”
栗田一臉的毋庸置疑,接著說道:
“長官,您想想看,用盡欺騙手段,卻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予致命一擊,這是多么熟悉的戰(zhàn)術(shù)……
另外,為什么來援的隊伍沒有穿八路軍服,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八路!否則為什么我們在青石谷圍住了那么多的八路,他們還會有這么多的人馬?
再者,正因為來者不是八路,才說明那個家伙確實被趕出了部隊,至于他為什么回來,我猜想,那一定是一個以德報怨的故事!
中村聽了栗田的話,先是一滯,隨即醒悟過來,渾身顫抖著嚎叫道:“八嘎,一定是他!一定是那個家伙!也只有那個家伙,才能干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他居然能從懸崖絕壁爬上來!……八嘎!他是怎么做到的?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長官!重要的是,東山即將失守,而西山,也將面臨困境……”
栗田的話準(zhǔn)確無比,激烈的槍炮聲中,日軍的東山小隊不斷被炮火撕碎,掀上半空,一名士官雖然身中數(shù)彈,卻依然用槍托頑強(qiáng)地柱著身體,遲遲地不肯倒下,他就是想不通,為何在與支那軍隊的對戰(zhàn)中,己方居然會被完全碾壓……
中村一咬牙,連忙抓起電話:“通訊兵!給我呼叫航空兵!要快!讓他們轟炸東山陣地,把東山給我炸平!”
……
東山上的突擊隊在挫敗日軍小隊之后,立即架起剛剛繳獲的步兵炮向西山猛轟,“日!日!”炮彈拖著長長的嘯聲直撲西山,山坡上頓時騰起巨大的炸煙。
敵人的地堡群顫抖了,舞蹈了,接二連三在爆炸聲中四分五裂,土塊、石頭、鐵絲網(wǎng)、鹿寨在炸煙聲中四處亂飛。
“好——!”
“打得好!打得太好了!我們的大炮發(fā)威了——!”
“你傻呀!那是鬼子的大炮——!”
“切!你才傻!繳獲了就是我們的——!”
西山下,數(shù)千人馬發(fā)出陣陣歡呼,聲音震耳發(fā)聵。
李青龍把大手一揮,“大哥!咱還等什么?這西山上的碉堡已經(jīng)被炸了個七七八八,再炸下去!連西山上的老鼠都要被炸光!”
林子雄更是著急,“是啊!孟教師,咱們進(jìn)攻吧!我要親手?jǐn)叵嘛堏5哪X袋,給我爹和清兒報仇!”
孟占山這邊有他自己的想法,能用炮火解決的,何必要用人命去填,于是他正聲勸告道:“各位!再等等!讓他們把炮彈打完!我說,咱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是多余的,不要做無謂犧牲!”
郭仲達(dá)在一旁感慨萬分,他深深地打量了孟占山一眼,大聲嘆道:“大哥!我真是服了!像您這般愛兵如子,寧可拿炮彈來換士兵的性命,嘖嘖,實在是不多!我說,讓我的機(jī)炮連也來助助威,打他狗日的!”
孟占山面露難色,擺擺手道:"別!郭司令!你的迫擊炮是曲射炮,打碉堡恐怕差點意思。我說,省省吧,留著還有大用!”
“哎呀!大哥,您可真是沉得住氣!惫龠_(dá)再次感慨道。
西山上,中村龜縮在地下暗堡里,耳聽炮彈在頭頂上不斷炸響,他突然暴怒,“八嘎!見鬼!什么時候輪到敵人狂轟濫炸了,再次呼叫航空兵!告訴那些家伙,要是再不來,我們就要全被活埋了!”
“大隊長,要不,我們往倉庫里撤吧!币慌缘纳娇谛⌒囊硪淼亟ㄗh道。
“不行,現(xiàn)在撤,會暴露在山坡上,更容易遭到炮火的殺傷!”
“可是,那也比在這里被活埋強(qiáng)!”
“八嘎!”
中村大怒,一腳將山口踹倒在地,然后咬牙切齒道:
“栗田!去把所有人都集中到核心工事來,這里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作為帝國勇士,就算面臨絕境,也不能輕易認(rèn)輸!”
“嗨依!”粟田大叫著跑進(jìn)交通壕。
不斷有炮彈在工事周圍炸響,四處噴濺的泥石打在身上傳來鉆心的疼痛,眾日軍紛紛臥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爆炸聲終于緩了下來,周圍的明碉幾乎都成了一片廢墟,爆炸騰起的煙塵籠罩了陣地,嗆人的煙霧涌進(jìn)中村的肺里,讓他覺得自己像要窒息了一樣。
他艱難地站了起來,不斷踢打著臥倒的士兵,“混蛋!快站起來!敵人很快就會發(fā)動總攻!給我把眼睛睜大,往死里打!”
“呼”的一聲,一蓬氣浪將大量泥石通過射擊孔砸到中村的臉上和身上,他只是簡單地抖一抖肩膀和腦袋了事。
趴伏在地上的士兵眼看長官如此,一個個面帶愧色地站了起來,緊張地操持著武器注視著山下。
中村估計的沒錯,敵人已經(jīng)開始沖鋒,準(zhǔn)備一舉拿下西山!
眼前出現(xiàn)大批人影,幾十個,上百個,數(shù)千個……西山陣地的正面和側(cè)翼,漫山遍野全是八路和土八路……
敵人不再虛張聲勢,也不再刨坑挖土,他們動真格的了,數(shù)千八路和土八路傾巢而出,準(zhǔn)備一舉蕩平西山,將對方碾成齏粉……
中村的雙眼已經(jīng)被怒火燒紅,作為一個智者一再被戲弄,他已經(jīng)出離憤怒!
他要做最后的掙扎,做困獸之斗!……
他操起一挺歪把子,沙啞著嗓子吼了最后一句:
“電告旅團(tuán)長……東山失守……倉庫危在旦夕……再不來援……我將全體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