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左右,正是晚上最困的時候,夜?jié)馊缒蓟婚_。
二六二團團長武長勝正在酣睡,突然間,一陣刺耳的槍響傳來,先是零星傳出,很快,便如同爆豆一般,變得持續(xù)而又激烈。
武長勝從夢中驚醒,氣得大罵:“娘的!哪個瘋子半夜打槍?”
說話間,副官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報……報告團座,不好啦,有敵人偷襲,第一道防線已經(jīng)被攻破啦!”
武長勝還沒緩過神來,又一個參謀跑了進來:“團……團座,敵人打過來了,鎮(zhèn)公所已經(jīng)被攻破,我們……我們的一個連全光榮了!
“什么?”武長勝“呼”地一下跳了起來,三下兩下穿上衣服,立刻抓起電話聯(lián)系,好在還能接通,各營都已投入戰(zhàn)斗,戰(zhàn)況異常激烈。
武長勝驚魂未定,急忙帶領(lǐng)部下爬上團部的制高點——鼓樓觀察,慌亂中,連帽子都沒戴。
剛爬上鼓樓,又有手下向他報告:“團座,第二道長墻也被炸開了,敵人正在突進!”
武長勝大驚,直到此時,他都沒緩過神來,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幾天,他和手下都處在前所未有的放松狀態(tài),郭司令大舉進攻八路,日偽軍都在明里暗里相助,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么力量敢來進犯位于大后方的大王鎮(zhèn)。
他推開窗邊的機槍手,透過堆著沙袋的窗欞向外瞭望,前沿陣地的槍炮聲震耳欲聾,爆炸的火光和明亮的彈跡將半邊天映得通紅。
大批敵人從四面八方殺到,他們已經(jīng)突入鎮(zhèn)中,正在圍攻一個個支撐點。
“轟!轟!”兩聲巨響。
兩個正噴著火舌的地堡被炸上了天,激起兩團耀眼的火球。
守軍急了,幾個隱藏巧妙的暗堡捅開了射擊孔,幾挺機槍噴出耀眼的火舌,組成的交叉火力試圖封鎖對方前進的道路。
沒想到對方只是佯攻,引誘守軍暴露火力點,緊跟著暴露出的火力點便被擲彈筒發(fā)射的榴彈挨個送上了天。
黑暗中,炮彈炸出絢爛的火花,守軍的殘肢斷臂和槍支零件在火花中時隱時現(xiàn)。
武長勝急得連汗都流出來了:“娘的!什么人?敢動我大王鎮(zhèn)?……土匪?還是雜牌武裝?”
“團座,我看是八路!”副官搶上一步,大聲說道。
“胡說,八路離咱們有一百六十多里地,五里坡,徐家坡,沙河一線皆被封鎖,他們能飛過來?”
武長勝氣急敗壞,大聲質(zhì)問參謀。
可他哪里知道,孟占山帶領(lǐng)教導大隊智渡沙河,一日一夜急行軍一百六十多里地,如神兵天將般降臨大王鎮(zhèn)。
參謀不屈不撓,站在那里執(zhí)拗地說:“團座,如此訓練有素,還善于使用炸藥,不是八路又是誰?”
武長勝如遭雷擊,靠在屋子里的支撐木上,自言自語道:“天吶!還真他娘有股八路的味道……”
……
奇襲進行的相當順利,教導大隊的一營和二營分別從東西兩面突入大王鎮(zhèn),敵人毫無防備,被打得鬼哭狼嚎。
僅用了半個小時,教導大隊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線,大王鎮(zhèn)的第一層外殼被剝掉了。
一營二營迅速往縱深發(fā)展,從東西兩面炸塌了第二道防線的圍墻,打開兩處突破口,回過神來的敵人立馬組織反擊,試圖封閉缺口。
緊急時刻,魯大明帶領(lǐng)三營和警衛(wèi)班迅速投入戰(zhàn)斗,鞏固了突破口,并向兩翼發(fā)展,準備分割包圍敵人。
可是,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就有點不對勁了——
敵人在第二道防線內(nèi),依托鎮(zhèn)內(nèi)的高大建筑構(gòu)筑了十多個集群火力點,視野開闊,射界通達,并在四周設(shè)置了大量鹿砦、地雷、木樁等障礙物,還有暗火力點和地堡。
教導大隊雖然在防線上撕開了口子,而且迅速分割包圍了敵人,但這些集群火力點雖然被分割包圍,卻能獨立作戰(zhàn),對方的火力很猛,戰(zhàn)士們在奪取這些建筑物時,幾個批次的爆破員和突擊隊員紛紛倒在了樓前,戰(zhàn)況異常慘烈。
眼見敵人做困獸之斗,組成密集的火力網(wǎng),攻擊部隊幾次攻擊受挫、戰(zhàn)況陷入僵持,魯大明氣得破口大罵:
“狗日的刮民黨,死到臨頭還負隅頑抗,給老子踏平他!”
孟占山帶著警衛(wèi)員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不能這么打!”
魯大明猛然回頭:“我的天哪,團長!你怎么上來了?這兒危險!”
“娘的,怎么就會老一套,撕開口子就向兩翼發(fā)展,這種戰(zhàn)術(shù)太小家子氣了,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娘們兒。
聽著,魯隊長,我剛才抓了個舌頭,敵人的團部在那兒——鼓樓!不要鼓搗這些壇壇罐罐,留下少數(shù)兵力牽制敵人,主力迅速向縱深發(fā)展,直搗狗日的心臟——鼓樓。”
孟占山大手一揮,指向東面的鼓樓。
魯大明大吃一驚:“團長!這么打!這些壇壇罐罐里的敵人一旦沖了出來,我們就腹背受敵了!”
“給我想辦法切斷所有的電話線,敵人得不到命令多半只會就地堅守,他奶奶的,拼了!我們耽誤不起,我要直搗黃龍!一棒子打爛狗日的頭!”
“是!——”
……
東方已經(jīng)現(xiàn)出一絲微白,已經(jīng)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東西了。
數(shù)支突擊隊不顧一切的猛攻,已經(jīng)打到團部的所在地——鼓樓。
遠處的鼓樓,隱隱約約有四層,透過硝煙可以看到,敵人有重火力布置,鼓樓的頂層有重機槍槍筒在火光中時隱時現(xiàn),一個窗戶伸出一支,足足有四挺,噴出的火舌足足有一丈多長。
鼓樓內(nèi)還有炮兵陣地,“嗵!嗵!——”迫擊炮的發(fā)射聲連綿不絕,在孟占山的望遠鏡里,硝煙中的鼓樓時隱時現(xiàn),戰(zhàn)士們像灰色的浪潮一般一次次地撲了上去,又不得不一次次退下來,每一次退下,都留下一片橫陳的尸體和蠕動的傷員。
就這么百十米的沖擊距離,居然有一道由機槍、步槍和迫擊炮組成的密集火網(wǎng),簡直沒有人能沖過這道火網(wǎng)。
“他奶奶的,跟狗日的拼了!警衛(wèi)班,跟我上!”
魯大明端上一枝花機關(guān)槍就投入了廝殺,前面是由數(shù)挺機槍和花機關(guān)槍組成的突擊隊,后面的人把手榴彈越過前面人的頭頂不斷地往前扔。
劇烈的爆炸聲中,機槍手紛紛倒下,后面的戰(zhàn)士拾起機槍繼續(xù)前進,從塵土中拱出來的魯大明,舉槍頑強射擊,邊打邊喊:“同志們,沖!狗日的蹦跶不了幾下了,軍分區(qū)首長還在等我們的消息呢!”
一串密集的火線飛來,“噗噗噗!”把地面上打得塵土飛揚。
魯大明猛地側(cè)翻,滾進一個彈坑,身邊的戰(zhàn)士卻紛紛倒下……
“手榴彈!快扔手榴彈!”魯大明聲嘶力竭地大喊,眼里都要噴出火來。
……
“不能再這么打下去了!絕對不能!”
孟占山兩眼血紅,趴在一座瓦房上沖下面大吼:
“通信員,給我通知前面停止進攻!撤回來!”
“是!”通信員飛奔而出。
一旁的廖政委皺了皺眉頭:“老孟,時間緊迫,我們?yōu)槭裁床灰还淖鳉猓 ?br />
“硬沖不是辦法,政委,這是賠本買賣,干不得!”
廖政委急了,“什么賠本買賣?這是打仗!兩軍相逢勇者勝,就剩這最后一哆嗦了!”
孟占山不言語了,帶著幾個人爬上附近一間更高的瓦房,站在那里極目遠眺。
魯大明帶領(lǐng)突擊隊撤了下來,渾身顫抖著嚎叫道:
“團長!正打到節(jié)骨眼上,為什么讓我們撤下來!”
“狗日的火力太猛,燙手!我說小子,為什么不拿擲彈筒轟他娘的!”
“沒法轟?炮彈都打光了,團長!”
孟占山臉色一沉,不再答話,轉(zhuǎn)動望遠鏡仔細觀瞧——
眼前的鼓樓是一座老式建筑,有磚有木,尤其是頂層的閣樓,完全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
突然間,一個念頭自他心中萌生,而且瞬間便趨向于成長定形。
娘的!眼下正值初春,天干物燥,如能放一把火,哈哈!豈不是——烈火張?zhí)煺赵坪,周瑜于此破曹公?br />
可是,他奶奶的,怎么點著這把火呢?
他苦苦地思索著,很快,幾顆高大的老槐樹映入他的眼簾,老槐樹剛剛發(fā)芽,近乎光禿的枝干直挺挺地伸向天空。
孟占山猛然一拍大腿,突然間站起來手舞足蹈:“他奶奶的,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眾人大驚,臉上一片駭然,魯大明大叫:“團長,小心!”
身旁的警衛(wèi)員一把按倒孟占山,激動地問:“團長!你明白了什么啦?”
“他娘的,火燒慶功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