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早就在尋找槍聲來源的兩個鬼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順子的蹤跡,他們奔出人群,拉動槍栓,兩個點射直奔瞭望孔打來。
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有鬼子在瞄準(zhǔn),順子本能地一低頭,一道火線瞬間掠過。
子彈居然準(zhǔn)確地鉆入雞蛋大小的瞭望孔,好厲害的槍法!
灼熱的子彈從頭皮擦過,在頭皮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槽,深可見骨。
旋飛的子彈還帶去一大塊頭皮,頓時生出一股焦糊味,兼之熱血橫流。
撞擊使順子產(chǎn)生了短暫的暈眩,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娘的,好懸!我還能感覺到痛,我還沒死,狗日的小鬼子,發(fā)現(xiàn)老子了。
下一秒——
順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一顆瓜彈冒著青煙的“呼”地飛進戰(zhàn)壕,經(jīng)過一次反彈后正好落在順子腳下。
順子足夠機警,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就做出了反應(yīng)。
撿拾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呀”的一聲,飛起一腳,將瓜彈踢得斜飛出去,然后立刻騰身而起,向另一側(cè)猛撲。
他撲倒的地方是有選擇的,那是一處炮彈炸出來的彈坑。
“轟!”
一聲巨響,火球騰空。
四十六塊爆片夾雜著碎渣泥土向四面八方激射……
……
硝煙彌漫的戰(zhàn)壕,空氣里盡是嗆人的味道。
近距離的爆炸使順子產(chǎn)生一陣劇烈的耳鳴,強橫的氣浪裹挾著泥土覆蓋了他的大半身。
他渾身刺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然而——
就在此時,頭頂上卻傳來嘰里呱啦的聲音。
順子一個激靈,他晃了晃腦袋,努力使自己變得更清醒一些,他掙扎著想去撿拾炸飛的步槍,卻發(fā)現(xiàn)槍管早已炸成了弧形,他摸了摸腰間,還好,駁殼槍還在。
他側(cè)了側(cè)身,慢慢將身子轉(zhuǎn)了半圈,盡量縮進土里。
現(xiàn)在,他的大半身已經(jīng)埋進了土沫,只露出腦袋和右手手臂,他的臉上已經(jīng)血肉模糊,身上的碎渣泥土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然后,“噗通!噗通!”兩聲。
兩個頭戴鋼盔的鬼子先后跳進戰(zhàn)壕,挺著雪亮的刺刀一路搜尋而來。
鬼子狡猾得很,他們一左一右,相距約五六米,而順子,恰在他們中間,想要同時打中兩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砰!”
左邊的鬼子朝一具尸體補了一槍。
“嘭!”又是一聲悶響。
一顆子彈“叮當(dāng)”一聲擊穿了這名鬼子的鋼盔,鬼子哼都不哼一聲仰面就倒。
右邊的鬼子大驚,連忙舉槍瞄準(zhǔn)。
可是,他瞬間就蒙了……
眼前的斷壁殘垣中,飄起一股淡淡的青煙,而青煙附近,居然有四五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鬼子下意識地朝一具他認(rèn)為最為可疑的尸體扣動了扳機。
“砰!”
子彈擊中尸體前胸,可尸體卻動也不動,甚至連血都不流一滴。
剎那間,鬼子就崩潰了。
——八嘎!我錯了,錯的一塌糊涂!
旁邊另一具滿臉是血的尸體瞬間就動了起來。
尸體艱難地轉(zhuǎn)過身,槍口微微偏轉(zhuǎn)。
要是這名鬼子的手里是一支可以連續(xù)發(fā)射擊的自動槍,那么趁尸體轉(zhuǎn)身的這一秒,他完全可以射出去一連串子彈。
可是,他手里是一支三八大蓋,需要拉動槍栓退出彈殼才能重新上膛。
就是這短短的一秒多,葬送了他的狗命。
他的彈殼剛剛退出,對面的槍口已噴出一道火舌,子彈呼嘯而出。
灼熱的子彈在鬼子驚恐萬狀的瞳孔里一閃即逝,“噗!”的一聲,子彈沒入前胸,騰起一團猩紅色的血霧……
……
隨著兩個鬼子的倒下,順子像癱了一樣癱倒在坑里,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甚至連骨架子都快散了,幸虧,他的頭腦還算清醒。
眼下,身子骨仿佛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他覺得自己像被拆散了一般,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他的頭上像是揭了一層皮一樣痛,他的背上像是被烙鐵烙過一樣火辣辣的,甚至連每一次呼吸,都能牽動五臟六腑,那樣沉窒的壓力,使他幾乎陷入窒息。
“呸!看來今天是要栽在這里了!”
順子吐出一口嘴里的泥土,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望著滿地的死尸,又看了看身上,然后仰天長嘆。
絕望中,他看到一片灰色的天空……
在這樣的時刻,他腦子里浮上來的居然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深深的遺憾。
“隊長,咱沒法活著再見了,可我,干掉了一個少佐,你總不能罵我是笨蛋了吧!
順子的眼光流動,轉(zhuǎn)眼間已是淚流滿面。
可是,他分明看見,他的隊長正在半空中微笑,人高馬大的孟占山正在訓(xùn)話,他大手一揮,滿臉得色,口若懸河:
“各位!要永遠(yuǎn)要牢記這樣一個信念,無論何時何地,只要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不要輕言犧牲……
嘿嘿,這慷慨赴死容易,活著再見難,那需要大智慧!……
我孟占山最瞧不起軟蛋,可傻蛋我也不喜歡……哈哈哈……”
順子忽然就笑了,笑得那么燦爛……
在隊長的眼里,他可一向都是個機靈鬼,隊長還多次當(dāng)眾表揚過他。
他絕對不能讓隊長被啪啪打臉!
所以,哪怕現(xiàn)在已是這般光景,他也要傾力一試,看看能不能和隊長活著再見……
于是,他開始非常努力地挪動——把自己挪出土坑,然后,艱難地爬行,像一頭怪涎的走獸。
他摸到一個鬼子身旁,從鬼子尸體上摸出其攜帶的單兵餅干和水壺,開始大口地暢飲,大塊地咀嚼。
很快,他就恢復(fù)了一些體力。
他開始努力地呼吸,像剛從岸邊掙扎回水里的魚兒,他頭一次感到,活著是那么的美好。
漸漸的,他的呼吸平順了,腦筋也靈活了,他變得異常清醒,也異常敏銳,于是,他突然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鬼子居然和自己身材相仿——
他的腦子“嘩”地劃過一道閃電。
這道閃電有點大膽,像是一場豪賭。
稍有破綻,就會粉身碎骨。
可是——
賭輸了,會死。
不賭,更會死!
所以,干嘛不賭?
他要和他的隊長一樣,在這鐵帽山上豪賭一把。
一旦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突然就對隊長的話感同身受:
“我說,這世上還有比打仗更好玩的事嘛?沒有!……這越嚇人的事就越好玩,越危險的地方就越過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