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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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傍晚,黑山市東郊廢棄的汽車廠。
頭頂?shù)臒艉雒骱鰷纾昃檬蓿娐凡环(wěn),晃得人眼暈,在場的人覺得心煩,但不敢發(fā)作。
錢川被綁在落滿灰的椅子上,口中被塞了塊破布,加上雙手已廢,他幾乎動彈不得。
江湛從石靖那兒過來,本來心情還不錯,但等了快一個小時,早已耐心告罄。程禹看見那滿地的煙頭就知道,今晚又有人要遭殃了。
雖然目前來看事情還算順利,但江湛時不時看一眼表,倒像是還有其他著急的事情,他想不明白。
終于,這支煙即將要燃盡的時候,外面有了動靜。江湛早就計劃好了一切,門口根本沒派人看守。
董家駿很容易帶人闖了進來。
但他不敢亂來。
董家駿從小就和董家陽不對付,老想著和江湛混好關系之后他或許能幫上自己的忙,但他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江湛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他今天的任務就是救出錢川,錢永云給他下了死命令,救不出來就離婚。難得的是,連他今天問他哥要人手的時候他哥也沒多說什么。
他很順利地找到了這個地方,也很順利地進來了,連他要對峙談判的人此刻看起來都很好說話的樣子,可他心里莫名的沒底。
認識江湛這么多年,他太知道他是什么脾氣,他心情好的時候不一定好說話,但只求千萬別碰上他動怒的時候。
江湛微微轉了轉脖子,也沒站起來,罵了聲‘蠢貨’,一包煙都快抽完了才來。
饒是光線昏暗,董家駿還是忍不住一哆嗦:“湛哥,你放了我爸,有什么條件我們可以好好談!
江湛像沒聽見似的,又點了一根煙。
程禹示意董家駿走近些。
離得越近,董家駿越感受到壓力,明明他帶來的人手更多,可他絲毫勝算的把握也沒有。
錢川在不遠處看著女婿這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做派氣得直抖,但奈何手腳不能動,連聲音也發(fā)不出。
“湛哥,小云說了,只要你肯放過爸爸,她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你,以后再也不和你搶。還有爸爸,以后他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威脅!
蠢東西,連程禹都覺得他這哪里是來談判的,像是來求饒的差不多?上Я耍孔羁床簧宪浌穷^。
“你難道不知道?死人才沒有威脅。”江湛吐出口中的煙,終于舍得正眼瞧他一下。
董家駿不是沒想過結果,但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江湛動手的,他再一次嘗試:“湛哥,那你說要什么條件?”
什么條件?江湛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董家駿這個人,加上錢永云,都沒什么價值。
哦不對,錢永云現(xiàn)在還真有點東西。
那半根煙沒燃完,江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捻滅了煙,人也站了起來。
“你們都知道當孝順兒女,那怎么就不明白替父報仇,殺人償命的道理?還是說,覺得姓董就可以踩在我頭上了?”
董家駿從未想過踩過江湛,平日里只要江湛愿意多帶他玩他都能高興好一會兒,哪里設想過今天這種場面。
手表咔噠一聲,江湛看了眼,已經九點了,和這幫人玩效率真他媽低。他拍了拍董家駿的肩,還是速戰(zhàn)速決的好。
“我們換個玩法!
“什…什么?”
“選擇權交給你,你來決定!苯恳Σ恍Φ模吹亩因E可怕極了。
程禹會意,接上江湛的話解釋道:“錢永云是個孝順女兒,看錢家不得勢總想著幫襯一把,縱然你們董家不差這點錢,縱然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總有人看不過意!
“什么意思?”
程禹繼續(xù)道:“你們結婚不到一年,她里里外外拿了快兩百萬,知道事情快要藏不住,才又瞄上了江家的東西。
今天本來是川叔離開的日子,你以為他哪里來那么多錢?殺了江家的人,還想用江家的錢逃命,天底下沒有這么好的事!
董家駿幾乎被繞暈,喃喃道:“什么江家的錢?”
莫說江湛,連程禹此刻都覺得他蠢得無藥可救。
“簡單來說,錢永云接手酒廠之后,轉移了資產去填補你家的窟窿,只為了幫助她那位好父親。”
董家駿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湛,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了,你現(xiàn)在開始選。是要繼續(xù)幫你老婆救她的好父親呢,還是要大義滅親送錢永云進去呢?”
“怎么可能?她不過才接手三天,怎么可能做到?”
江湛不耐煩,和他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
“我已經提醒過是有人看錢永云不順眼。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明天一早證據(jù)會送到公安局,到時候自然見分曉!背逃斫拥。
董家駿幾乎很快確實了這人是誰,然而他此時就是板上魚肉。
安靜了不過十秒,江湛打斷:“快點,選哪個?”
董家駿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江湛可沒這份耐心,直接下了結論:“那就是兩個都不救!
話音剛落,錢川就被人一把摜在地上,就近的男人不過踢了幾腳,錢川立刻昏死過去。那人見江湛沒制止,還要拿棍棒繼續(xù)。
反倒是董家駿帶來的人看不過去,人都打死了還怎么救?可這人還未上前阻攔,又被董家駿身旁最近的一人攔住。
他此刻終于明白,董家陽本就是個心思狠毒城府極深的人,這么痛快借給他人手,怕是想借著江湛的手,混亂之中把他和錢川一起除掉。
董家駿不想自己太狼狽,他一早就知道,和這些人斗他斗不過的。
“湛哥,你高抬貴手放小云一馬,至于你和董家陽怎么爭怎么斗,我絕不摻和,只求我和小云以后能平安度日。”
江湛嗤笑一聲:“你倒是個情種,錢永云是積了什么德,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在你身上了。”
董家駿沒聽懂這話,只聽江湛又說道。
“我也不為難你,殺父之仇我肯定是要報的,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我不能讓人覺得我好欺負不是?
等這里處理完了,你把錢川的胳膊帶回去給你哥,也算我有個交待!
董家駿心里咬牙切齒,恨董家陽把他耍得團團轉,但為了錢永云,也為了保他們以后平安,他不得不應下。
然眼前之人更非良善。
“湛哥,我只最后問一句,今天如果真的動手,我有勝算么?”董家駿環(huán)顧四周,這零零散散的幾個人,看起來根本不及他手下一半。
所以他才是被玩的那個,怪不得所有人都嫌棄他蠢。
“你有功夫在這里感慨,不如催他們快點,也好早點回去陪錢永云!
江湛再不多看他一眼,抬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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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萊茵公寓樓下,正好碰見唐英送完東西出來。江湛一向觀察力極敏銳,不免多看了幾眼這個女人。
再看看程禹,后者面無表情,像是沒看見這個人。
“董家駿那邊不出意外今晚消停不了,你盯著別讓錢永云那女人要死要活人沒了。至于董家陽,大概也不是吃暗虧的人,他要張揚就盡管張揚。”
所以江湛把錢川的手故意送給董家陽就是為了讓他把話傳出去?
“是,董家駿帶去的是董家陽給的人,本就說不清!
“董家確保無誤,證據(jù)明早正常送到警局,我已經和杜世和打好招呼。”
“還是您想的周到!
江湛交代完事情就要下車。
“湛哥要在這里待多久,需不需要我叫人過來?”敏感時期,江湛的人身安全容不得一點差池。
“不用,明天早上來接我!边@個時候調人過來太顯眼,且這地方暴露了很麻煩。
程禹答應,看著江湛快步上了樓,和任何一個回家的普通人沒什么不同。他其實不太明白江湛這趟回去看江臨月是為了什么,在他看來,江湛根本不會安慰人。可能兄妹倆共同的父親死了,總要一起悼念一下。
臨月這天下午很早就回了公寓,來接她的人匆匆忙忙,送她回來的人也是匆匆忙忙,巴不得快些走完流程,她什么情緒都不要有。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情緒面對這一切。所以回來后,處了剛剛唐英送東西來的時候她回了神,其余時候她都呆坐在房間里。
屋子里的燈被她關掉,空蕩蕩的房間,她覺得自己是一只孤獨的鬼。
門外有腳步聲,且聲音逐漸清晰,她意識到公寓的房門被打開,此時終于想起江湛說今晚會回來的話。
可她仍舊一動不動。
整間房子黑得像個窟窿似的,江湛一進來就皺了眉。他按下開關,看見江臨月像個木頭人一樣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兒,心里莫名一沉。
關了門他朝她走近,路過那一大包包裝好的食物和各種東西,這樣的口袋在客廳的角落堆了很多,整整齊齊的,不像拆封過。
他嫌棄地踢了一腳:“你這幾天就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過?”
臨月還沒適應好屋內光線,只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睛。
江湛也不惱,走到她身邊坐下,湊近了瞧她,眼睛還是腫的,這得是哭了多久?難道她對江漢有多深的感情?
他難得開句玩笑:“哭成這樣,鬼來了都被嚇走!
然而臨月語氣冰冷:“爸爸走了不該哭一哭嗎?我不是你,做不到這么冷漠。哦不對,你是該高興,畢竟,再沒有人可以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