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屏住了呼吸。
他很黑,像烏鴉一樣黑。
林槐:
他的聲音很難聽,叫起來像烏鴉一樣。
林槐:
而且,他還掉頭發(fā)眼中,像烏鴉一樣掉毛
你不用說了。林槐虛弱道,想必那個烏鴉,恐怕還是個彪形大漢吧。
陸小天:這倒不是,聽說他很瘦很高,喂
誒?陸小天看著眼前的大廳,里面秩序還挺好的嘛,也很安靜,比現(xiàn)實里的政事大廳好多了
大廳里有一座沙發(fā),林槐瞥過去,一眼就看見沙發(fā)上坐了一個人。
黑衣,黑發(fā),白膚。
陳烈雪。
夏星野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不同于其他位于各個角落的,正在冷銳地打量著他的人。陳烈雪只是坐在沙發(fā)上,用帕子,擦著一把長刀。
那把刀很長,黑色。平時大約是被他背在背上。
可沒人會懷疑那把刀的力量藏在刀鞘里的刀刃,一旦出來,必然見血!
林槐垂下目光。他并沒有在這里發(fā)瘋的打算,而是飛速運轉著腦袋。很明顯,這些古怪的傭兵們,匯聚在這里負責登記的辦事大廳里
他們很明顯,是來找他的。
來找人偶師口中的烏鴉。
人偶師在臨死前,用那枚耳釘發(fā)出了烏鴉還活著,他要回來的信息。不過很顯然,他并沒有來得及說出更多的話,也沒有機會表露出自己究竟是在哪個副本里,而林槐,甚至是這個副本中的一個意料之外的闖入者,想要追到他的下落,便顯得更加困難了。
烏鴉返回高級場營地,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會是哪里?
不過怎么看都覺得,這些人實在是錯誤預判了我的預判。林槐在心里抽搐著眉毛,很明顯,即使我真的回來了,也不會乖乖先回到出生點的政務大廳里去登記戶口這是何等的合法公民才會做的事啊。如果是我的話
他想了想方才陸小天介紹的那幾座城邦:嗯,按照一般的預判,我應該會去往祖安之城,或者冰雪垃圾城。然而其他人應該會很容易就預判了我的預判,因此反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反而會去最繁華的四大城,然而在那里暴露的風險就更高了。而且說不定他們會預判了我預判了他們的預判之后的預判。因此,反而出生點,成了最不容易被人預判到的地方等等,這不就回到第一層了嗎?
這個陳烈雪貌似還是我曾經(jīng)的上司來著。他到底是在第一層,還是在遠遠的很高層?
等待的隊伍安靜而有序。陸小天又小聲道:聽說只要攢夠了一定的功勛和劇情,通過考試,就能留在營地里,擔任公務員,當然,他們能擔當?shù)囊仓挥心切┳畈恢匾穆毼。因此,第六城又被稱為考試之城,在那里,到處都是公務員考試補習班,到處都是想要留在營地的考生
林槐:
他假裝自己沒有看見陳烈雪,也沒有感受到對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坐在隊伍末端的,是幾只古怪的人偶。每當一個人抵達時,其中一只它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讓他將手指放在一塊石頭上,而另一只人偶在一樣古怪的鍵盤上敲打著,將來者錄入系統(tǒng)內。
整個過程安靜又快速,直到一個披著長卷發(fā)的女人走到了臺前。她似乎有些緊張,就連附近的傭兵們,也頻頻往她這里看。
人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女人將手指,貼向了那塊石頭
啊啊。!
原本透明的石頭,頃刻間變成了血紅色。那一瞬間,所有的傭兵都蓄勢待發(fā)。而那只人偶則咧開嘴笑了。
啊呀。它用古怪的聲音道,你的靈魂已經(jīng)在這里登記過一次了。
二次登記!二次登記!
身份隱藏!身份隱藏!
不合法!
女人慘嚎著,而那塊石頭似乎有著巨大的吸力,讓她無法從石頭上離開。幾個傭兵正要上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卻舉起了一只手來。
那一舉似乎帶著無窮的力量,很快,所有傭兵又恢復了從前的狀態(tài)。
所有的玩家們都在發(fā)抖。他們終于知道了那紅色石頭的來源那不是任何的光學反應又或者其他,出現(xiàn)在里面的,流動著的紅色
是那個女人的血!
血終于被抽干。女人干癟地倒在了地上。幾只人偶上來,其中一人抓著那干尸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撕掉了那個女人的皮。
在那層干枯的皮之下,居然還有一層皮!
還有一個人藏在在那層女人的皮里面!
來自第二十城的逃犯,又要給第二十城打電話了。一個木偶挪動著去了電話那邊,負責登記的木偶繼續(xù)道,下一個。
而其他玩家則看見收拾現(xiàn)場的人偶們拿出了一個瓶子瓶子被拿出后,原本在天空中逃竄的、那個不辨形象的靈魂尖叫一聲,被禁錮進了那枚瓶子里。它們將瓶子晃了晃,又鎖住了它。
這是
市政廳有從靈魂辨別玩家的手段,每個人,只能登記一次。
多次登記,被認出身份,如果是罪犯,會被抹殺
臥槽,藏在皮里,也太惡心了。
玩家們竊竊私語著。林槐不著痕跡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
一股冰涼的感覺,附上了他的背脊。
陳烈雪正看著他。
他在看著他,整個城里的傭兵,都在看著他,等待他。他們在這里,尋找那個傳說中的烏鴉的歸來。
林槐并不知道,在他踏入營地前,已經(jīng)有一條信息進入了許多傭兵的信箱里。
高額懸賞,尋找烏鴉。
發(fā)信者,是雇傭兵協(xié)會。
不必帶上高額,光是烏鴉這兩個字,已經(jīng)足夠吸引眾多的傭兵們?yōu)榱藢ふ宜南侣涠疵耍?br />
只要他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接下來,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對他進行調查,并最終辨認出他真實的身份。他們不止是陳烈雪,不止是人偶師,還有許許多多個高級場玩家,他們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都在瘋狂地找他!
眼見著,下一個便是陸小天。陸小天將手放在了石頭上,木偶抬著眼皮看了看他,另一個木偶打擊著鍵盤,屬于陸小天的編碼因此,便被錄入了系統(tǒng)里。
有一串密碼一樣的東西一閃而過。它閃得很快,只有陸小天能看清。陸小天記下它,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個就是我的身份識別碼我的高級場玩家身份,被激活了!
說著,他拍拍林槐的肩膀,熱情道:林大哥,你也來登記,咱們一會兒還可以好好在城里逛逛!
無色的石頭就在林槐的面前,林槐盯著它許久,沒有動作。
身后的人看著林槐,似乎隱隱地有些騷動,而周圍的傭兵,也將眼神透了過來。
林槐看了它很久,很久。
最終,他嘆了口氣:不行,我果然還是得
傭兵們蓄勢待發(fā)。
然后
他們就看見林槐,拿出了,一包
酒精濕巾???
林槐拿著酒精濕巾,非常熟練而殘酷地擦拭起了那塊石頭,木偶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啊。林槐道,我有點小潔癖。
林槐將濕巾放回包里,他看著眼前的一切,勾起了唇角。
并毅然決然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了石頭上。
第359章 這實在是太太好笑了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寂靜。
長久的寂靜。
沒有任何聲音從石頭里傳來,沒有任何反應出現(xiàn)在石頭之上。所有木偶都盯著那塊石頭,所有的傭兵們都盯著林槐。
在幾分鐘后,林槐身后的隊伍,終于發(fā)生了騷動。
怎么這么慢?
搞什么鬼啊?
快點兒啊哥們兒,后面等著呢
在這些聲音中,唯獨最泰然自若的,卻是將手放在石頭上的青年。
不好意思啊。他舉起另一只手,這個石頭,是不是不能用酒精擦?我把它弄壞了?
沉默。
大廳里蓄勢待發(fā)。
沒有出現(xiàn)任何錯誤。許久之后,其中一只木偶木木地說著。它似乎是所有木偶的領班,格格不入地戴著單眼鏡片。它直視著林槐,道:你的信息已經(jīng)錄入。
歡迎您來到高級場。
金色的編碼被打入林槐的身體。那串編碼在空中閃得很快,旁人都沒有看清,只有林槐看清了它。
他走出了大廳。大廳里的傭兵,這才轉回視線來。
而原本在他身后黏著著的,如影隨形的陳烈雪的目光,也終于消失了。
我要去個廁所。林槐突然道。
廁所,我也去!陸小天興高采烈。
你是什么非要跟著好朋友一起去上廁所的高中女生嗎。林槐吐槽著,終于在市政大樓里找到了廁所。要進入廁所,需要經(jīng)過一條走廊,走廊上是壁畫,壁畫里滿是各種人物的畫像,他們閉著眼,姿態(tài)恭順而安詳,仿佛在進行什么虔誠的祈禱。
不我正好也有點內急,而且我聽說高級場營地里其實也是有些很危險的地方的平時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陸小天從他的隔間里出來,抓了抓腦袋。他看見林槐站在鏡子前,正在仔細地洗著手:你洗手干什么?
臟。林槐輕描淡寫道。
哦臟啊,難怪你剛才一直沒識別出來。陸小天跟在一直在洗手的林槐身后,走出了這條走廊,說起來這是市政大廳的里面吧,平時里面都沒什么人進來吧,光線也不好,不知怎的仿佛有些發(fā)憷
說著,他看著走廊上的壁畫們,壁畫里的人們神態(tài)溫和而安詳。他不知怎的,卻激靈了一下。
呼林槐隨隨便便地走著,仿佛順口一般道,對了,最后飄出來的代碼是身份識別碼?你的代碼,也是八位數(shù)。
嗯嗯對啊。
你的代碼美嗎?林槐輕描淡寫道,有連號之類的嗎?或者88888888,12345678這種天選之子
代碼都是隨機的,我當然就是一串很普通的代碼。林哥你的代碼很美嗎?
唔大概吧,我在考慮要是代碼不夠美,就重來進高級場里一次,重抽一下。林槐道,說起來還真有些羨慕那些代碼很美的人啊,像是什么88888888,66666666,或者
00000000。他虛著眼,看著天空。
00000000?這是什么錯誤代碼吧,怎么會有全零的代碼存在?陸小天吐槽著。
是啊全是零總感覺是某種詭異處處零的暗示
喂喂喂,林哥,這可不是什么抽卡游戲啊等等我!眼見著林槐走遠了,陸小天越發(fā)覺得這條走廊里陰冷。他連忙搖搖頭,跟著林槐走出了這條走廊。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身后。
一雙。
一雙。
又一雙。
那條走廊上壁畫里、原本在閉著眼,虔誠祈禱般的所有肖像
都睜開了眼睛。
幾百雙。
他們睜著眼睛,咧開嘴角,露出了巨大而陰毒的笑容,睜開的雙眼,看著走廊。
惡毒而喜悅。
原來他們并不一直是斂目恭順的模樣!
營地里的風沙越來越大了。林槐在第十六城中繼續(xù)行走。
整個第十六城很大,所有不存在另外有的宅基地的玩家的住宅,都位于此處。其中除了住宅區(qū)之外,也有少數(shù)檔次很低的交易市場或者活動區(qū)。他們最終到達了第十六城最中心的廣場上,林槐一路打量著這里的景色,陸小天在他耳邊聒噪不休。
形形色色的玩家從他的身邊經(jīng)過,他們大多來去匆匆,只是將第十六城作為一個根據(jù)地,然后便往其他的城去。陸小天道:要是說熱鬧,還是四大主城熱鬧,那里面什么都有,面積也大,和四大主城比起來,其他城邦說是城邦,也不過是個功能區(qū)。像是第九城,整個就是個醫(yī)院。第八城,就是一個圖書館。第七城就是個打造裝備的工廠
哦,所以整個第十六城,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學生宿舍。
這么說也沒錯怎么感覺城里這么多看起來像是保安的人?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遲鈍的陸小天這才意識到那些在各個街區(qū)巡視的人:他們是在干什么?在找什么人么?
突然之間,他瞪大了眼睛,發(fā)現(xiàn)原本在這片街區(qū)里三三兩兩站著、輕松地或聊著天、或砍著價的玩家們,突然都慘白了臉,向后退去或站了起來。
發(fā)生什么了?陸小天踮起腳來看。
噓小聲點,你想死嗎!旁邊的一個人慘白著臉,壓低了聲音道,小聲點,否則咱們都得倒霉!
你
遠處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只搖搖晃晃的,玩偶娃娃。
那是一只極為古怪的娃娃,上半身分明是成年人的身形,卻趴在地上,且很矮,像是有人將他的胸骨直接接在了骨盆上,然后去掉了他的大腿,直接連接了小腿。它的脖子上套著鎖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