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穗剛想道歉,街對面播放著新聞的顯示屏里,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一個頻道。
a村發(fā)掘出稀有礦產(chǎn)?
岑穗轉(zhuǎn)過頭去,愕然看著屏幕里的新聞內(nèi)容。新聞里說,五年前,a村所發(fā)現(xiàn)的礦產(chǎn)讓整個村里的人一夜暴富,他們在村支書的指導(dǎo)下,開設(shè)了公司對其進(jìn)行管理。而這個公司中,被推舉出來的管理人之一正是
她的母親!
靠著礦產(chǎn)發(fā)了第一桶金的a村又將資金投資到其他產(chǎn)業(yè),餐飲業(yè)、旅游業(yè)如今可以說是有聲有色。岑穗看著眼前的新聞,出了神。
不可能岑穗呆呆地看著電視機(jī)上那個無比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背影,啞然道,她怎么可能是
那個又富有、又優(yōu)雅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的心底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螞蟻噬咬著一般晦澀難言。
要是早知道她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早知道自己的母親在離開自己之后會升職、會變得這樣富有她又怎么會
她又怎么會。
岑穗!
繼母尖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岑穗打了個激靈,喊著來了來了,跟上了兩人。
晚上回去要打個電話不,我之前沒有記下她的聯(lián)系方式她打來的電話,我也都掛掉了
岑穗跟在兩人身后,心中全是懊悔。
你看。年輕人看著眼前的場景,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她后悔了。
后悔
接下來加大力度吧。他坐在大廈旁,看了看手表的剩余時間(沒錯,樂于裝逼的林槐即使靈力所剩無幾也要用它化一塊靈力倒計時手表計時),擊了擊掌,好戲開始
為什么
人們對于弱者,大多只會有高高在上的憐憫。被視為與他人地位不平等的弱者的人,是很難得到施舍以外的尊重的。更何況同理心本就是很稀缺的一種品質(zhì)。年輕人輕輕笑了笑,岑小姐不會為辜負(fù)了愛自己的母親而感到懺悔,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她在意的,也只有自己,因此
她只會因為辜負(fù)了自己而懺悔。能讓她產(chǎn)生懺悔情緒的,并非一個為她鞠躬盡瘁、為她生為她死的弱者母親,而是一個明明與她有著血緣關(guān)系,卻對她不屑一顧的強(qiáng)者。她會因此懺悔懺悔于自己失去了一個雞犬升天的機(jī)會。
大廈下川流不息,如模擬夢境中飛速逝去的時光。布娃娃靜靜地凝視著第七個夢境中所發(fā)生的一切。
她看見在這個夢境里,岑穗終究是沒能想方設(shè)法地回到母親的懷抱中。繼母和父親切斷了她和母親的聯(lián)系方式,在原本六個夢境里被她避之不及的生母,到了這個夢境中,卻被她每天記掛在心上,徹夜難眠。
她急功近利的性格讓自己的人生屢屢受挫,漸漸長成平凡而庸俗的女人。她憑借著自己的美貌掙扎在社會場上,靠著四處賣笑、野心勃勃地奪取她想要的地位。
然而在她選擇將美貌作為武器,而非將才華與尊嚴(yán)作為闖蕩世界的鎧甲時,她就已經(jīng)一敗涂地。
和汲汲營營的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的母親,被孩子傷透了心的母親終于忘記了這個女兒。她和撿來的小女孩組成了新的家庭,在撫養(yǎng)養(yǎng)女的同時將整顆心都放在了事業(yè)上。
在第七個夢境中,岑穗無數(shù)次地后悔自己沒有選擇和母親一起離開,她不斷懺悔自己的選擇,沉浸在后悔里,因此反而多次忽視了眼前,讓原本的生活變得更糟。
布娃娃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看到的岑穗的懺悔。
所謂的,針對于母親的懺悔。
為什么有時候,鬼物卻會比人類更有感情呢?布娃娃輕聲道。
因為人心執(zhí)著于利益,而鬼物只是最深重的怨念、愛意與惡意的集合體。人心有理性,鬼物只執(zhí)著于感性。
坐在大廈邊沿的年輕人隨口道。
差不多是時候退出這個夢境了。年輕人道,你看到了來自于她的、你想要的她對母親的懺悔,作為代價,你得將你的獵物,留給我?guī)滋臁?br />
走吧,還等什么呢?他輕快地說著,拍了拍布娃娃的肩膀,從夢境里出去吧,有一樣?xùn)|西要送給你,趁著夜還長。
布娃娃愕然轉(zhuǎn)頭看向林槐,林槐勾起唇角笑了。
一個夢境,一個你真正成為了那位母親的女兒的夢境。他輕松道,噩夢太長,偶爾也該做個好夢,不是嗎?
布娃娃的眼睛略微濕潤,看著她似乎被感動的模樣,林槐大笑起來。
別急著感謝我啊,美夢雖好,然而最讓人痛苦的,卻是夢醒時分。他親昵地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在夢境里與溫柔的母親平安過一生一世,只會讓醒來后的世界顯得更加殘忍冰冷,只會讓你的恨意與怨念越發(fā)濃郁仇恨是紅衣最好的養(yǎng)料,我要送給你的可不是一個美夢,而是一個讓你獲得更加深重的仇恨的機(jī)會。
他揉亂了對方的頭發(fā),嘴角越咧越開,笑容中帶著幾分惡劣、幾分愉悅:來啊,更恨他們一點吧,更強(qiáng)一點吧,讓仇恨染紅你的衣裙!
語罷,他大笑著向后仰倒。呼嘯風(fēng)聲路過他的衣角,他由高樓落入車水馬龍,落入萬家燈火,落入夢境之外。
身體急速下墜的過程中,他拋起紅色紙花,任其落在指尖。
biu。他道。
301怪談:母與女,已解決。
302怪談:靈魂畫師,已解決。
第278章 三樓解決
301怪談:母與女。
在懷上那個人的孩子后,岑穗如愿以償?shù)匕崛肓诵r候貧窮的自己所夢寐以求的高級公寓。擺脫來自原生家庭的詛咒,走向上流社會,再也不用因為貧窮而被有錢人的女兒嘲笑是岑穗夢寐以求的未來。
然而為什么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的身后,跟隨著一個她看不見的女兒?
身為母親,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凈凈,卻讓自己的女兒臟兮兮地跟在身后
這個小女孩的發(fā)卡,是你的女兒落在電梯里的東西吧?
大晚上的,可不可以請你的女兒不要再在家里打鬧了呢?腳步聲很吵!你既然是她的母親,自然也擁有管教的責(zé)任吧!
鄰居們古怪的質(zhì)問,物管看見房間時驚嚇的眼神,無中生有卻又愈演愈烈的傳聞難道她的身后,真的跟著一個她看不見的小女孩?
一個只有她看不見的女兒?
手里的草莓發(fā)卡,看起來是二十年前的舊物,卻那么眼熟
在哪里,見過它呢?
電視機(jī)里總會出現(xiàn)奇怪的少兒頻道、玄關(guān)處出現(xiàn)童鞋的腳印、新買的羊毛大衣衣角臟臟的小孩手印
難道,真的有一個看不見的小孩和她住在一起?
發(fā)卡,好眼熟的發(fā)卡
衣服里莫名出現(xiàn)的針線與縫合的痕跡,在沙發(fā)上睡著,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肩膀被縫到了沙發(fā)上那個看不見的幕后黑手,到底在哪里?
是誰!是誰在跟著她是誰要報復(fù)她
草莓發(fā)卡她想起來了!那是她母親在小時候制作給她的被她當(dāng)做過家家里的女兒的被她縫縫補(bǔ)補(bǔ)又被遺棄的布娃娃!
布娃娃那個布娃娃是因為被她遺棄,怨恨她前來報復(fù)她了嗎?!
求、求求你放過我吧!被縫在沙發(fā)上無法掙脫的女子哭喊著,我會對你很好的,我會給你縫新的身體,給你穿上漂亮的裙子,照顧你,對你好
別殺我別殺我。∨恿髦鴾I,我是你的媽媽不是嗎?你愛我不是嗎?對不起,我之前
你不是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已經(jīng)死了
她也是你的媽媽!你只是出生在她的肚子里而已她對你那么好
為什么向我求饒、向我道歉為什么不向她道歉。∧銓λ稽c懺悔之心也沒有嗎?!
我也要讓你體驗被自己所孕育的東西所殺死的滋味
為什么我不可以成為那個人的女兒呢為什么她要為了你而死呢?為什么你根本不愛她呢?
為了討女兒歡心,而被制造出來的布娃娃在母親日復(fù)一日的絮語中有了意識。
那些愛的話語,那些溫柔都是為了另一個女孩而存在的。
為什么要為了那樣的人而死呢?為什么不能為了我而活下去呢?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人類嗎?身為布娃娃的我,除了接住你的眼淚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我能夠站起來,如果我能夠到你的身邊,如果我能夠拉住你,不讓你沉入湖水
我想要成為你的女兒。
就連布娃娃都會有的感情,為什么一個人類,卻沒有呢?
這是一個女兒,向著另一個女兒的復(fù)仇。
岑穗的尸體在三天后被發(fā)現(xiàn),同樣被發(fā)現(xiàn)的,還有一個褪了色的、身體崩裂的布娃娃。
布娃娃沒有心臟,它的胸口,卻已經(jīng)完全裂開。
302怪談:靈魂畫師
有人為繪畫注入靈魂,有人為靈魂繪畫。
你愿意為了一幅藝術(shù)杰作付出多少?付出自己的靈魂又或者是,他人的靈魂?
在失蹤的朋友的房間里目睹那幅凝聚了世間極致之美的畫作后,畫家將那套被詛咒的畫具帶回了家。
曾經(jīng)煊赫一時,卻被稱為江郎才盡的畫家涅槃歸來。更甚從前的繪畫水平,讓所有的評論家都為之獻(xiàn)上溢美之詞。
請問您繪畫的訣竅是什么呢?有人這樣詢問著。
面對這樣的問題,畫家只是微微一笑。
注入靈魂。
只有最美麗的靈魂才能繪制出最美麗的畫作,執(zhí)著的、溫柔的、熱情的、勇敢的每個人的靈魂都有著不同的成色,而我
一直都在尋找最美麗的靈魂,他們是我創(chuàng)作靈感的來源。
擁有靈魂的畫作,是最美麗的畫作。無數(shù)熱愛藝術(shù)的人慕名而來,前往畫家的畫室,卻只有最優(yōu)秀的人,留在了那里
畫展即將到來,八幅最優(yōu)秀的畫作被蒙上了黑布,放在陽臺上。
前來借宿的友人,驚恐地說;半夜聽見了畫里傳來哭聲。
怎么會有這種事呢?畫家溫柔道,一定是你聽錯了。
是他聽錯了嗎?
比起殺人的鬼神,有時候,絕對的利益更能觸動人心畫展在即,這八幅畫,不能出任何問題。
即使所有人都說這幅畫有問題,畫家也會是心知肚明卻執(zhí)著反駁的那個人。
深夜客廳里的哭聲、一早起來東倒西歪的畫作、畫作小路上,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紅色衣領(lǐng),用怨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少年。
他記得那個少年,這個少年,是為了尋找自己失蹤的姐姐才來到這間畫室的。只是第一眼他就愛上了這個靈魂。
他將他投入了畫中。
只要蓋上布,看不見,就可以當(dāng)做他們并不存在。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鬼呢?這個世界上有的,只有永恒的利益嘛。
直到
一天夜里,畫家消失了。
心急如焚的眾人在畫展前來到畫家的公寓,陽臺上放著八幅被黑布遮蓋住的畫。
黑布之下,是八幅空白的畫紙。
而客廳的畫架上的,似乎是最新完成的作品,卻是
他們從未見過的,從來不曾想象到能有一物能至于如此的
丑陋之物。
身體落入車流的瞬間,如落入深海。林槐睜開眼。
他從夢里醒來。
布娃娃坐在他的身側(cè),她被注入了一個新的夢境,臉上還帶著淚痕。
這是林槐為她所編織的,她成為了真正的人類,被岑母收養(yǎng),兩人幸福地度過一世一生的夢境。
在編織夢境前,林槐隨口問過布娃娃一個問題:
要換新的身體嗎?他像是很隨意般地笑道,你這句破破爛爛的身體可支撐不了太久。等你成為了紅衣,應(yīng)該就能抵達(dá)能夠更換執(zhí)念寄存物的程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