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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秋然猶豫了一下,她咬咬牙,起身要追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滾。

  那是一聲沙啞的,帶著冷意和極度厭惡之意的回答。

  滾?

  秋然愣住了,半晌,她壓著胸口的火,問他:你什么意思?

  從我身邊滾開,然后,永遠別再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那個人并不回頭。

  他的身上還帶著濃濃的血腥氣,步履也蹣跚,咬著牙,卻還是一步步地往外走,聲音也是冰寒至極。

  這個人利用她、幾次騙她的賬她還沒算呢!

  秋然幾乎就在這一瞬間憤怒了起來,她按著地面,想從地上爬起來,然而她的腳踝似乎崴了,再起不能。她于是只好壓著脾氣道:你叫我滾?憑什么?你以為你是誰?

  是誰?那個人的聲音里幾乎帶著最惡毒的冷意了,你愚蠢,惡心,濫用善意,永遠學(xué)不會變聰明,永遠只會被人利用,永遠只會被人利用著自己做出犧牲,還自以為大義凜然,自以為人人都會感激你們的犧牲

  像你,像你們這樣的人

  那個人頓了頓,然后,加快了腳步。

  滾,他沙啞著,帶著血腥氣地說著,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那個人分明騙了她,卻又在她依照他計劃、將死的那一刻縱身跳下了棋盤。

  那個人分明用命救了她,卻又在如今,用仿佛看見蒼蠅似的惡心語氣,讓她滾開。

  那個人在騙人時一貫溫聲細語,平日里一貫文質(zhì)彬彬?蛇@一刻,卻用最冰冷、最惡毒的語氣去嘲諷她。

  即使剛才,分明是他,救了她。

  他方才這樣的語氣,到底只是在罵她還是罵某個曾棄他而去的人?還是

  也在罵,剛才義無反顧地跳下懸崖的他自己?

  這個從來只相信等價交換,只相信利益分割的商人,方才跳下來時,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如今提著燈走進黑暗里,一步步離開,拒絕解釋,拒絕道歉,更拒絕他人的道謝,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秋然終此一生,都再也沒能得到這些問題的解答。她崴著腳,坐在黑暗的樹籠里,眼睜睜地看著夏星野拖著滿是血腥味的步伐,遲緩而堅定地離開。

  他就像是一個被丟掉了鑰匙的鎖,從此顛沛流離。又像是一個再也無人能解開的謎。

  喲,一起跳下去了啊。

  灰衣的人偶師站在棋盤邊緣,踮起腳尖往下看。眼見著兩道身影已經(jīng)看不見,他非常遺憾似的,搖了搖頭。

  都說好了要和我一起獵殺其他玩家,怎么突然就自己去找死了呢?真是搞不懂你啊,雖然說,等其他玩家都死之后,我還是會把你也殺死的不過,至少那個時候,除了獵殺隊友的獎勵之外,我還能得到你的人偶灰衣人攤開雙手,這下好咯。跳下去了,天知道這底下是哪里,尸骨無存,也撿不到你的人偶了

  他像是真心為此感到特別遺憾、特別痛心疾首似的,用腳狠狠踩了踩棋盤。

  這下好咯,不過剛剛殺了那個女人,也得到了離開棋盤的資格了;乙氯俗匝宰哉Z著,將鑰匙從衣兜里拿了出來。

  他手里握著的,是屬于暴怒的橙色鑰匙。鑰匙上還染著血,他方才很費了一股子勁,才從那個女人的手里奪來了這樣?xùn)|西。

  屬于《李爾王》的暴怒是他的,而這個棋盤,屬于《灰姑娘》的貪婪也會是他的,唔,剛才鏡面迷宮的嫉妒不知道被誰拿走了,不過灰衣人也不急,畢竟

  畢竟,所有玩家終究都是要匯聚到那扇離開的門前的,他只需要在門前向剩余的玩家下手,就能得到所有的鑰匙了。

  這個計劃的確誘人并輕松。不過

  早知道,在迷宮那里我就該把你殺了,唉,稍微做個好人,讓你多活一會兒,真是好人沒好報啊灰衣人扭了扭自己的脖頸,幾個小時的功夫,就讓自己蒙受了這么大的損失,這個世界,實在是對好人太不友好了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每次付出一點善良,反而會自己蒙受損失。

  好巧,我也是。后面那個人的聲音里滿是深以為然,我的真誠和友善,也總是讓人想要避開我。

  灰衣人:

  只是那一瞬間,他全身的寒毛都下意識地繃緊了!

  這些年來,灰衣人作為高級場最有名的人偶師,那可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整個高級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營地里私底下有個不成文的絕對不能惹的人的排行榜,他對此并不在意,但很明顯知道自己在榜上絕對處于前列。

  這么多年來,他早就忘記了害怕是什么感覺?僧(dāng)他意識到自己聽見了那個來自自己背后的聲音后

  他全身的關(guān)節(jié),都在那一刻,痛了起來!

  他緩緩偏過頭去,所看見的,是一個身穿紫色風(fēng)衣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很頎長,風(fēng)衣下的腰甚至很纖細,紫色長褲里的雙腿也是直而長,穿著黑色的靴子。

  他側(cè)著臉,略長的黑發(fā)于是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臉,只露出瑩白挺翹的鼻尖,和長而翹的睫毛。

  然而只是這么一眼,只是這么看不清臉的一眼

  人偶師,便認出了這個人!

  他聽見自己的牙齒打架的聲音,那是從心底里涌生出的恐懼,和宛若性欲般極端的疼痛和興奮。

  烏。

  烏鴉。

  這個人,是烏鴉。

  人偶師曾經(jīng)將許多人變成過人偶,描摹過許多人的面容。然而,當(dāng)一個人曾許多次出現(xiàn)在另一個人的夢境里后,當(dāng)這個人曾無數(shù)次在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噩夢中,一次次地敲碎對方的關(guān)節(jié)后

  他是絕對不可能,忘記這個人的。

  高級場最可怕的殺手,副本里最不留情面的瘋子,各大傭兵隊以最高額懸賞的,與天下為敵,天下圍攻的人

  他的夢魘,他的敵人,他的

  黑色繆斯。

  可他怎么可能活著?

  他還活著,他還在高級場內(nèi)?!他怎么可能活著?!

  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那個人偏過頭來,瞟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生得很黑,也很美,桃花的眼型,拉得長的眼角,總是漠不關(guān)心著的、又像是瘋狂著的眼珠。

  只是這一眼,人偶師便認定了。

  他回來了!

  整個高級場想要殺死的人,回來了!

  他的手開始顫抖,他是第一個看見烏鴉回來的人嗎?還有人知道,烏鴉已經(jīng)回來了嗎?

  他來這個副本里是要做什么?他接下來打算去哪里?他之前遇到了什么?

  這些念頭只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從人偶師的心上一閃而過。

  他從來不是關(guān)注大局勢的人,做什么,也只憑自己的興趣,想這些東西,實在是多思無益,更何況

  他只有一個想法。

  把他做成自己的人偶。

  他看見那雙眼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涼而冷,還帶著一絲疑惑。

  我認識你嗎?

  他聽見烏鴉這樣說著。

  第337章 林槐輸給變態(tài)

  在烏鴉還活著時,人偶師曾幻想過無數(shù)次與烏鴉再相遇的場景。

  和旁人所想的,被揍了一頓便從此對烏鴉噤若寒蟬,從此再起不能的狀態(tài)不同,在被烏鴉親手敲碎每一處關(guān)節(jié)后,人偶師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與烏鴉的再會。

  在那些和烏鴉再會的幻想,或建立在懸崖峭壁上,或建立在斷壁殘垣上,烏鴉或是一如既往的囂張模樣、笑著再用刀砍向他,或是已經(jīng)身受重傷、癱倒在地上、慘白著嘴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向他走來

  但從來沒有一個幻想里,烏鴉竟然會像今日這樣

  竟然,竟然完全,完全沒認出他來???

  灰衣的人偶師死死盯著穿著紫色風(fēng)衣的年輕人。他并沒有回頭看他哪怕一眼,只站在邊緣處,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唔,好像真的是跳下去了啊

  他甚至沒看自己,哪怕一眼。

  難道他失憶了?在進入門之后,他失憶了?

  不過他怎么可能不記得自己呢?!人偶師在心里咆哮。

  罷了,不記得也有不記得的好處,只是

  他胸口那團叫囂著要將林槐做成人偶的黑色火焰,燃得更加旺盛了。

  不過

  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烏鴉嗎?

  烏鴉消失了一年有余,整個高級場,都未曾發(fā)現(xiàn)過他的蹤跡。雖然人偶師自認自己絕無可能認錯對方的臉,但他對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人,依然抱有一絲懷疑。

  人偶師定了定神,他轉(zhuǎn)過頭去,對紫色衣服的年輕人故意道:你是打算跳下去救人嗎?

  紫衣青年總算又回頭瞟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很閑嗎?

  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人偶師笑嘻嘻道,心里揣摩著談話的藝術(shù),哦,可能這樣說有些唐突,不過,我真的很無辜!

  他攤開手:這兩個人,可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哦?

  他剛要說出下一句話,紫衣青年已經(jīng)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么向我解釋這個?

  是因為

  是因為,我打算取得你的信任,混入你的身邊。人偶師想。

  哦紫衣青年突然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笑瞇瞇道,沒事,你不用害怕的。

  人偶師:??

  我不歧視惡人的。紫衣青年真誠地說,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點,我不會因為你殺了兩個人,就害怕你的。因為

  人偶師:??

  等等,我不是要說這個還沒等他回完話,紫衣青年已經(jīng)道:我其實,比你還要恐怖。

  人偶師:

  紫衣青年:嘻嘻。

  錯、錯不了,這熟悉的語氣,這欠揍的表情,這睥睨的神情

  除了烏鴉,還能有誰!

  林槐見那個灰衣青年許久沒有回應(yīng),決定自己轉(zhuǎn)回身去,繼續(xù)執(zhí)行第二宇宙速度計劃。雖然這個灰衣青年看起來很像是玩家隊友,但林槐一是喜歡獨自行動,對和人組隊從來沒有興趣

  二是,那個灰衣青年比他高了足足兩個頭。從很久以前開始林槐就很討厭和人對話時必須要仰視對方的姿勢,同理,也討厭個頭比自己高的人。

  嗯尤其是某次體驗過被楚天舒抱在懷里,咬著脖子,完全被掌控住的感覺之后

  林槐背過身,興趣缺缺地便要離開?伤麤]走兩步,身后那人已經(jīng)活潑地追了上來:喂,等等我,等等我!

  他頓住腳步,側(cè)過臉,用眼角去掃那個人。那個灰衣青年見他看了回來,笑容愈發(fā)燦爛:我們一起走吧!

  為什么?

  咱們都是隊友,在游戲里,互相照應(yīng)一下,不也挺不錯的嗎?灰衣青年陽光燦爛道,而且說不定我知道走出棋盤的方法哦?

  林槐挑了挑眉毛:哦?你是指

  灰衣青年剛要上前,一把菜刀已經(jīng)刺入了他的腳邊。始作俑者摸了摸身上剛被拔出菜刀的傷口,無聊道:你是指,像剛才你殺死另外一個倒霉玩家的,那種逃離方式嗎?

  方才還歡快的氣氛瞬間便凝滯了下來;乙虑嗄昴樕系男θ菸⑽⒔┯玻劾镆捕喑隽藥追謪柹喊パ,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啊?那這下

  沒事,你不用害怕。林槐善意道,我說過,我不介意心狠手辣的玩家。

  灰衣青年只好聳聳肩。他頓了頓道:既然這樣,我們就真誠一點吧其實,除了殺死別的玩家之外,還有別的逃離棋盤格的方式。當(dāng)然

  為了比較輕松,比較有趣,你選了殺死另一個玩家的那種方式?并且在獲得離開資格之后,你還出于某種古怪的惡趣味,決定在這個棋盤上逡巡不去?

  喂喂,這!灰衣青年大叫著,這也太冤枉我了吧!

  那么問題來了,會停留在棋盤格上找樂子,并圍觀了一起跳崖喜劇的你,為什么在初次看見我的時候,就決定跟上我,甚至還打算告訴我離開棋盤格的方式呢?對了

  灰衣青年悚然一驚,全身的寒毛都因此炸開了。

  林槐的臉,距離他的臉,只有一寸不到的距離。

  !

  他們才聊了沒幾句話呢!

  灰衣青年萬萬沒想到烏鴉居然會直接動手,當(dāng)然,這的確符合烏鴉的性格,但是

  你灰衣青年舉起雙手來,他萬萬沒想到比起一年前,烏鴉的速度竟然還有了進步,好吧,我承認

  不用你承認。林槐閑閑道,我也沒打算嘗你臉上有沒有撒謊的味道

  灰衣青年:??

  太臟了。林槐補充。

  他看著灰衣青年明顯一臉我沒有g(shù)et到這個梗的模樣,忍不住懷念了一下無論何時都能接的上梗的楚天舒。

  雖然有一次,在進行某些活動時,楚天舒問他舒不舒服時,突然心血來潮,抓著他的下巴往回扳,舔了舔他臉上的汗珠并玩了一下啊哈,是撒謊的味道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