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嫻:看起來,他是想說,與其找他幫忙,不如自己報警。
程予安:
她通過后視鏡看著程予安的側(cè)臉。她分明已經(jīng)是進行了一次與他相關(guān)的合作,表情卻不像是看著一個盟友,而像是在冷靜地審視一個陌生人:為什么讓我把那張紙條給他?為什么是他?你想靠著這個紙條,達成什么目的?
他沒什么反應(yīng)。程予安調(diào)整了一下后視鏡,答非所問,我以為他至少應(yīng)該多問幾句和你相關(guān)的事情。
程予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程予安終于通過后視鏡看向他臉色蒼白的妹妹,突然,他嘻嘻地笑了起來:想給你找個未婚夫?
程予嫻: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嘛。程予安聳了聳肩,畢竟這個世界上記得你曾經(jīng)是男人的人,也只有我了。
他這句話像是戳中了程予嫻的痛點。她緊緊握住拳頭,眼里像是有幽暗的火焰在燒:說起來為什么
為什么只有我記得你曾經(jīng)是男人?為什么只有我沒有被改寫記憶?程予安閑閑地轉(zhuǎn)過方向盤,唔這個問題可不太好回答啊。
你!
好了,不逗你了,當(dāng)然是因為降臨基金會。我說過,整個游戲系統(tǒng)的最初的編寫者是我們的人。給核心成員留下一個后門,還是可以做到的。程予安道,你變成女孩子之后倒是比之前可愛了很多。
程予嫻:
然而后來你們自己也無法控制它了。程予嫻冷笑,你們原本想要用它來改變世界,達成你們可悲的目的和野心。然而系統(tǒng)進化出了自我意識,它想要吞噬,想要完善自我,想要獨立脫離于你們,想要獲得最初的源碼和最初的病毒,想要擁有能夠逃離你們的獨立意識你們控制不了它,它失控了,獨立成了一個世界。別把你們當(dāng)做創(chuàng)世神一樣的東西,你們不過是一群控制不了自己所編寫的程序的劣質(zhì)程序員。你們甚至還害得我被卷了進去。
程予安這次沒有笑:我說過這是一個意外。
程予嫻:
意外?程予嫻的眼睛充血,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長出的這他媽的東西就是你們那他媽的意外造成的他媽的現(xiàn)實!
程予安安靜了。
我說過,他把手指放在方向盤上,靜靜道,我會讓你變回原來的模樣的。
程予嫻還在因憤怒而激動地喘氣,她聳著肩膀,眼睛發(fā)紅。
相信我。程予安淡淡地說,相信我,我的弟弟。
后座的程予嫻沉默了很久,低下了頭。
程予安說:不要哭。
林槐從中心塔出去前,陳樹便收到了一個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什么?!陳樹尖叫著,有人無傷通關(guān)了?!
是啊陳工,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汗顏地說著,刷新了最快通關(guān)記錄,還說,要給你一些建議
陳樹:
楚天舒被工作人員送到了中心塔來,在看見陳樹的那一刻,他熱情地?fù)]了揮手:好久不見啊,陳工。
陳樹:
陳樹臭著個臉對他說:你來這里干什么?!
楚天舒自然而然地回答:等老婆啊。
林槐:
陳樹繼續(xù)道:你等等就算了,你砸場子干什么?
楚天舒愣了一下,從兜里掏出票根:我買了票的。
陳樹:
楚天舒:現(xiàn)場買的,不是美團,全價票,不是八折票。甚至沒用花唄。
陳樹:
楚天舒:你別老是一副我要害你的樣子,陳樹小朋友。能讓我買全價票的東西,都是我最高規(guī)格的尊重待遇。
陳樹:
楚天舒:你最近進步很大,我認(rèn)真的,真心的。那個門設(shè)計得很不錯,差一點點就嚇到我了。
陳樹:
陳樹臭著個臉把林槐和楚天舒送出了中心塔。楚天舒把手里提的茶葉放在辦公桌上給他:冬至快樂,送你的,謝謝你幫忙照顧我們家小朋友。
陳樹:
謝了。陳樹說。
楚天舒:沒事兒,你也加油,下回比賽你肯定能拿第一。
楚天舒揮別了他,攬著林槐離開。林槐在他耳邊小聲說:那個門是我設(shè)計的。
楚天舒:
林槐:嘻嘻。
楚天舒親了他一口:那你可真是個小天才。
林槐把臉往他的羽絨服上蹭了蹭:你在哪兒買的茶葉?
楚天舒:放車?yán)锏摹?br />
林槐:咦,你早就備好了?
楚天舒很嘚瑟地笑了一下。林槐又說:是不是剛好商店打折?
楚天舒:金瓜貢茶!!那可是金瓜貢茶!
林槐:嘻嘻,我開玩笑的嘛。
游樂園里飄了點小雪。他們就在飄著小雪的游道上走。旁邊五彩斑斕的摩天輪像是巨大的波板糖,云霄飛車在空中穿行、游人發(fā)出一聲聲尖叫,旋轉(zhuǎn)木馬在波光閃耀的燈串里像是一個漂亮的音樂盒。
天空有琉璃的質(zhì)感,楚天舒?zhèn)冗^頭,看見雪落在林槐的頭上,就像一層淺淺的糖霜。
真好。他突然說。
林槐:哪里真好?
他穿著米白色的羽絨服,楚天舒穿著黑色,他抬起頭來時,下巴就擱在毛領(lǐng)里,像是毛茸茸里的一塊玉。
雪落在你頭上,就好像看到了我們都老了的樣子。楚天舒說,到時候我還是天天帶著你出門來散步。
林槐:呸,我才不要老。人老了丑死了。
楚天舒:哪有,我們家小朋友永遠(yuǎn)都是漂漂亮亮的。
周圍人來人往,林槐突然踮起腳,捉住楚天舒的下巴親了他一下。
楚天舒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你看我們倆抱在一起。林槐突然笑了,眨著眼睛,在路人的眼里,像不像是一只黑白熊貓?
第292章 來自地獄深處的電梯
降臨基金會的活動時間是晚上6點,下午四點半,林槐坐上了前往集會地點的出租車。
考慮到兩人一同前往目標(biāo)太大,林槐因此選擇了和楚天舒分頭行動。
出租車是林槐在路邊隨手?jǐn)r的。開出租車的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青年,眉目間頗有些奸猾像。林槐瞅著他的臉,不知怎的,覺得有點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他?
面目奸猾的青年問他:師傅去哪兒?
林槐道:老城區(qū)清明路麗景酒店。
老城區(qū)?那兒離這兒可遠(yuǎn)著呢,得開一個多小時。你新來s市的。柯糜?學(xué)習(xí)?
林槐:不是,過去參加個聚會。
哦,到酒店聚會啊?同學(xué)會?
差不多。林槐道。
你這大晚上地過去,晚上也就住那兒了?
后座的人笑笑:差不多。
最近天黑得早,才下午四點,車窗外的世界已經(jīng)灰了。大約近六點時,天也該全黑了。
陳偉看了看時間,估計了一下。自己繞路開到老城區(qū)時大概六點,放下人就走,應(yīng)該沒事兒。
老城區(qū)是每個出租車司機都不想去的地兒。不僅因為那兒地方偏遠(yuǎn),還因為據(jù)說那兒
鬧鬼。
不過現(xiàn)在大白天的,應(yīng)該見不到什么鬼東西。
陳偉按下計價表,打著方向盤道:哎呀,你也是運氣好遇到我。去老城區(qū)的路,我最熟,不用高德地圖導(dǎo)航,我抄近路,直接給你開過去。
車后座乘客的聲音依舊是斯斯文文的:那就麻煩您了。
沒事兒,沒事兒。陳偉笑得牙不見眼,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陳偉是s市一名普通的出租車司機,如果說他和其他司機比起來有什么區(qū)別或特點,那就是心黑。
在本文的第46章 前,他一直過著開出租車?yán)@路、坑外地人也坑本地人的平凡生活,靠著減損良心賺得盆滿缽滿。在本文的第46章后,他因為不慎搭載了本文主角的行為而良心發(fā)現(xiàn),在之后的三個月里,一直恪守出租車司機不繞路的本分,很有分寸感。
然而,在擁有分寸感三個月并再也沒半夜搭載到給他冥幣的乘客后,陳偉在金錢的誘惑下再度失去了分寸感,墮落成了妖艷罌粟花的形狀,漸漸重操舊業(yè)起來。
比如
陳偉調(diào)整了一下后視鏡,看著鏡面中的年輕人。坐在他后座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羊毛大衣與花灰色高領(lǐng)毛衣,臉色蒼白,戴著黑色的毛線帽,看上去相當(dāng)文弱可欺。
陳偉很有經(jīng)驗,像這種一身學(xué)生氣的文弱小白臉一般是最好坑的:精明的人能發(fā)現(xiàn)他在繞路,強壯的人容易打他,長得帥的人往往拉不下面子和人撕逼。坐在后座的年輕人,簡直是最完美的繞路被坑人選。
從這里到老城區(qū)只需要四十分鐘,不過陳偉有信心給他繞出個一個半小時。陳偉啟動引擎,不知怎的,他覺得這個人長得有點眼熟。
還有清明路
陳偉總覺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這個路名?伤屑(xì)一想,卻又想不起來。
怎么想起去老城區(qū)那邊聚會?那邊不是一直在拆遷?嗐,都拆了十多年了,都沒拆完。
出租車行駛進僻靜無人的公路,兩邊都是無人的荒地,要隔了幾公里,才看見一個廢舊的工廠。陳偉繼續(xù)嘮嗑道:我有個同事,老城區(qū)那片兒的,二十年前就等著自家被拆遷、好拿賠償款?焖氖诉在打光棍,這幾年了還在口口聲聲吹著只要賠償款一下來,就能當(dāng)百萬富翁,女人追著趕著要嫁給他。嗐,聽他在哪里瞎做白日夢呢!那老城區(qū)要能拆,早就拆了!艸!
陳偉驚叫一聲,汽車用力地顛了一下。過了這個坎,他怒罵道:靠!路中間怎么躺著一只死狗!
為什么拆不了?
平平冷冷的聲音從后座傳來。陳偉還驚魂未定著,隨口便答道:還能有什么原因,當(dāng)然是因為那兒鬧鬼唄。
鬧鬼?
老城區(qū)鬧鬼可不是一天兩天的說法了。陳偉還因為那條橫死的黑狗而驚魂未定,當(dāng)初拆遷的時候出了不少的事,還死了幾個工人。后來開發(fā)商撂挑子跑路了,留下一堆拆了一半的房子,誒,就說那鬧鬼鬧得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一個酒店叫,叫什么來著?那酒店里之前有個服務(wù)員瘋了,半夜拿了萬能房卡一個個開門,用斧頭砍死了一層樓的住客,那個酒店叫啥來著,好像就在
在說到這里,陳偉的喉結(jié),突然滾動了一下:那酒店,好像就在清明路上。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頭流下。
師傅,后座傳來涼涼的聲音,你這路好像走偏了啊。
陳偉看著窗外方圓一公里沒有人煙的公路,咽了咽口水。
出租車沉默地行駛在公路上,陳偉把著方向盤,一顆心越懸越高,手指也越來越抖。
這熟悉的背后發(fā)涼的感覺。
他透過后視鏡往后看,昏暗的車廂里,那個低著頭的青年越來越眼熟。
他的身形,仿佛和半年前的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陳偉做多了虧心事,最怕鬼敲門。
那個兄弟,陳偉干巴巴地笑道,你這大晚上的是參加什么聚會?
他總算想起了!
那一整條清明路不是都快被拆完了嗎!
這個人大晚上的,去清明路參加聚會?
后座傳來對方氣若游絲的聲音:那里有我的同類。
陳偉:?!
年輕人:他們能告訴我我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
陳偉:
哥、哥們兒,陳偉的聲音都在發(fā)抖,我是不是半年前見過你
后座的青年對他笑了笑。
是啊我那時候,剛從墳場上,下來。
陳偉:
那、那個麗景酒店里陳偉的聲音在發(fā)抖,你,你在這兒下吧!我不送了!不送了!
別怕,后座的人對他笑笑,露出一口冷森森的牙齒,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人。
陳偉:像,像什么樣?
林槐對他裂開嘴角,有血液從他的眼里流下:像我這樣啊。
出租車風(fēng)馳電掣般地把林槐送到了麗景酒店,耗時半個小時。正如司機所說,他確實很了解近道。
下次我還會再找到你的。臨走前,林槐對他發(fā)起了真摯的贊美。
陳偉沒有g(shù)et到他的贊美,他以最快的速度逃掉了。
麗景酒店坐落于清明路上,算是十多年前最豪華的那批酒店之一。林槐在外面看它,墻面外因久失修葺,顯現(xiàn)出灰白而頹敗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