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
很明顯,如果不示弱,今天他是走不出這個屋子了。畫家咬咬牙,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著:你放了我吧,我、大不了我,我之后再給你睡幾次。
林槐:????
畫家絕望地看著年輕人瞬間像是被冰封了(其實是被雷劈了)的臉色。他知道自己這話或許已經(jīng)觸怒了對方,但他別無選擇。
漫長的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個年輕人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般,始終沒有動過。好半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畫家才看見年輕人低下了頭。
他用手背抵住自己的嘴唇,咬著它,肩膀拼命顫抖,像是在控制著自己不要笑出來。許久之后,他終于抬起頭來,眉眼彎彎,面色若桃花瓣一般燦爛。
你這個人人長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的。年輕人不停地笑著,撲哧。
他笑了好久,笑得畫家面紅耳赤。好半天,畫家又聽到他道:但是很幸運,你遇到了善良的我。我這個人最喜歡做的就是成人之美。
畫家:
林槐:既然你都這么要求了,看在你給我?guī)砹丝鞓返姆萆,我就為你實現(xiàn)這個愿望吧。
畫家:
林槐沒有再去理會畫家,打開臥室門,走向客廳,并意外地發(fā)現(xiàn)客廳里還很熱鬧。
不知道四美圖里的三個女鬼用了什么法子,原本乖乖待在八幅畫里的厲鬼們?nèi)颗艹鰜砹,坐在客廳里開茶話會。林槐剛走到客廳時,所聽見的便是一個女子纖弱的哭聲,和梅影的溫聲安慰。蘭湘也在旁邊唉聲嘆氣:唉,三次元的世界太骯臟了,只有二次元的世界是最純潔的呢。
其實事情也沒有那么糟。血竹認認真真地安慰著白布裙女鬼,你看,當(dāng)個紙片人也挺好的。紙片人不會拉○、不會放○、還不會來姨○
林槐:
蘭湘:是的,咱們紙片人的世界是最干凈的。
叩叩。
林槐用指節(jié)敲了敲墻壁,虛著眼看向眾鬼: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各位小姐先生,
眾鬼齊刷刷地回過頭來。
有件事需要和你們商量一下,我知道你們的復(fù)仇之心很激烈,不過呢
那個人,是在里面吧。
淺栗色頭發(fā)的紅領(lǐng)少年冷冷道。
和其他幾只鬼不同,從一開始,他就并未加入所有人的討論之中,只是靜靜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見林槐從房間里出來,他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就要往臥室里走。
安理!白布裙女鬼喊著他的名字,你要去哪里?
當(dāng)然是
少年回過頭來,眼神森然無比:殺了他。
他走向林槐,視他如無物。林槐瞇著眼看他,脾氣很好似的笑了笑。
這位小兄弟,林槐看著他的紅領(lǐng)子道,你看起來像個少先隊員,怎么一點都不講道理的?
少年雙目赤紅地看著他。
他毀了我,毀了我的一切!少年咬牙切齒道,任何人都別想阻攔我,我一定要
他看起來像是完全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林槐看他這副模樣,決定讓他冷靜一下,好好和他講講道理。他最喜歡的就是以理服人。
這樣想著,他隨手一伸,將自己的半只手砸進了墻里。
冷靜點了嗎?林槐看著一臉目瞪口呆的少年,笑瞇瞇道,冷靜了的話就過來,我給你好好講講道理。
少年:
林槐:這面墻是承重墻哦。
在漫長的講道理后,林槐終于和客廳里的鬼達成了一致協(xié)議。
早點聽話多好啊。林槐不無感嘆地說著,我都說了我喜歡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你們要是早點聽話的話,還至于被我打斷這么多只腿和手嗎。
不過好在這些鬼物都是講道理的鬼,林槐自己也退讓了一步在接下來到任務(wù)結(jié)束的幾天里,畫家不能離開自己的臥室(廁所在臥室里),作為交換,鬼物們也不會趁林槐不在時到房間里去弄死畫家。
既然如此,事情就變得非常好辦。林槐熟練地端了一杯牛奶走進臥室,臥室里,畫家還在掙扎。
見林槐又回來了,他赤紅著眼發(fā)出怒吼:放我出去!
看他咆哮的樣子,林槐真的很遺憾。他真心實意地為了每個人的安全著想,通過談判而不是殺人來解決一切爭端,然而他們不僅不領(lǐng)情,還對他發(fā)出怒吼。
被誤解是每一個物管的宿命。林槐于是把牛奶端到畫家的床頭柜上,溫柔道:不可能。
你你就不怕我恨你嗎?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只有你在我身邊,才能安全。林槐拍了拍他的臉,你不要想著離開我,離開我后,你真的能活下去嗎?
畫家:
我原以為我?guī)Щ亓艘恢粶仨樀男⊙蚋,沒想到他卻是一個要把我囚禁play的病嬌。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做出了病嬌發(fā)言的林槐繼續(xù)說:其實,你只要身體留在這里就夠了。腿什么的,如果是用來逃離我的話,就根本不需要吧?眼睛什么的,如果是用來看清離開我的道路的話,也不需要吧?手什么的,如果是用來解開我鎖住你的繩索也不需要吧?
畫家:
畫家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從法制新聞在線時變成了吶xx醬這個世界果然是這么的虛偽的吧。林槐對此感到十分滿意,他繼續(xù)道:你只要安心地睡在這里就好了,我每天都會來看你的。
畫家:
臨走前,林槐看畫家面如死灰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
最終他還是走過去安慰了一句:乖一點,你只有在我身邊,才能活得下去。
畫家的表情更加心如死灰了。
林槐在臥室門上加了一點封印,帶著四美圖離開了302。
大功告成。坐在電梯上,他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想著,現(xiàn)在只剩下301的怪談了。
解決完301的怪談,再找出春雨公寓起火的原因,林槐便能完美完成任務(wù),帶著為人奉獻的快樂離開這個副本。
還有那個七樓。在想到七樓的修羅場后,林槐連眼角都皺了起來,唉,修羅場可真是麻煩。
不過硫酸已經(jīng)被楚天舒換成了別的液體,只要不出人命,林槐就能省點心。
接下來的三天,林槐過得相當(dāng)充實。
每天早上,他變貓,蹲在灶臺上看楚天舒給他做飯。中午時,他在自己用餐后,也不忘去302給畫家?guī)б环。晚上,他坐在桌前,通過平板欣賞7樓的狗血大戰(zhàn)。
畫家逐步形成的條件反射也讓林槐感到很欣慰。最開始他還沒有領(lǐng)悟到林槐的良苦用心,每次林槐進入房間,他都會破口大罵。后來,他或許是終于明白了林槐的辛苦和偉大,每次林槐到來時,他都會痛哭流涕,像是已經(jīng)被林槐的行為深深感動。
林槐看著他默默流淚的樣子,心里很欣慰。
201的女子在電梯里撞見了幾次林槐給畫家送飯的場景,然而她只是默默地離林槐遠了一點,像是害怕撞翻他手上的飯,表現(xiàn)得極為貼心。她沒有問過林槐的意圖,也沒有問過為什么畫家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出現(xiàn)。林槐相信,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已經(jīng)深深地征服了她,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所有住戶像是暗地里達成一致,心照不宣地忽視了林槐的所有詭異行為。以至于唯一對此表現(xiàn)過不滿的楚天舒,顯得相當(dāng)?shù)赝回!?br />
每次看你去樓上給那個家伙送飯,我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楚天舒趴在桌子上吐槽,總感覺你背著我在外面養(yǎng)狗了。
林槐:哦?
他伸手揉了揉對方的下巴。此時正是一個周末,被新女友開發(fā)出女裝愛好的棒球帽男與藍毛衣女手拉著手路過?粗@平靜而美好的生活畫面,林槐微微吸了一口氣。
在他們之后進公寓的,依舊是住在301的粉毛衣女子。她依舊在打著電話,和對面的男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身穿花棉襖的小女孩依舊跟在她背后,一路走一路留下濕漉漉的泥印,低著頭。
女人路過一樓,進了電梯。林槐趴在桌子上,偏著頭看向她離開的方向。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半晌道: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之前一直以為這個女人,會是第一個出事的。林槐道,然而大半個公寓都快出完事了,她這里,除了每天定時制造骯臟的拖泥帶水的痕跡之外,居然一點要被殺死的征兆都沒有。
但我能感覺到怨氣。林槐微微地瞇起了眼,來自那個小女孩身上的,被拋棄的濃濃的怨氣。她這樣怨恨那個女人,為什么不殺了她呢?
楚天舒問他:說起來,這個女人的職業(yè)是什么?
呃林槐不確定地回想了一番,好像是,玩偶設(shè)計師?我之前有看見她把設(shè)計失敗的成品,放在垃圾袋里扔進垃圾桶
在林槐困惑的同時,女子也走進了302。
你放心,她對電話那頭的男人溫柔道,寶寶很乖,從來不鬧,嗯嗯,我很好
小女孩站在她身側(cè),靜靜地盯著她的肚子。
我沒事的,唉,你的妻子她,也是個可憐人
女人和男人的對話還在繼續(xù)。小女孩卻伸了伸脖子。
被棉襖所掩蓋的脖頸之上,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針線縫合的痕跡!
看著女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女孩露出了近乎詭異的微笑。
媽媽她微不可聞地說著,這次,你可別想再丟下我了
第272章 林物管查水表
嗯,嗯,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女人溫聲道,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好么?上次聽吳晟說你又熬了夜我真難受,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光明正大地端著羹湯來辦公室照顧你,就好了
時至傍晚,昏黃的夕陽透過玻璃,斜照在米色的布藝沙發(fā)與其旁的展示柜上。展示柜里,幾十個衣著各異的洋娃娃整整齊齊地排布著,嘴角微微勾起,寂靜無聲。
客廳里只有女人柔和的聲音。她的臉上始終帶著柔和的笑意,聲音悅耳,談吐合體,像是永遠都不會發(fā)脾氣。
好的,你先忙吧,晚安。
電話里傳來忙音。
女人坐在沙發(fā)上,她輕柔地撫著自己的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刻,她滿臉柔和的笑意像是干冰氣化,在須臾之間便從她的臉上消失得一干二凈。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女人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很快了
很快,她就能憑借肚子里的孩子登堂入室,嫁入豪門,成為闊太太,躋身上流社會,從此
從此達成她,從幼時起的夢想。
岑穗閉上眼?蛷d內(nèi)分明寂靜無聲,她耳邊的雨卻仿佛還在下,恍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
她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留守在貧窮而多雨的村莊里,唯一所擁有的玩具,只是早亡的母親所留給她的那個布娃娃。
在岑穗還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便離了婚,確切地說,是父親發(fā)了跡,便拋棄了糟糠妻。她的母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家庭婦女,在城市里活不下去,便帶著岑穗回了鄉(xiāng)下老家。
村莊多雨,窮且困,母親手巧能做針線活,勉強維持著孤兒寡母的生活。兩人的生活貧窮而拮據(jù)。岑穗在鎮(zhèn)上上小學(xué),班里的同學(xué)能買得起最新的翻蓋鉛筆盒,她只能用母親縫的破布袋子。班里的同學(xué)能穿得罩著薄紗的公主裙,她卻只能撿著親戚們不要的舊衣服穿,小小的一個女孩子,每天裹在中老年人淘汰下來的花布衣裳里,滑稽又老氣橫秋。
格格不入總是容易受人嘲諷的,小孩子們的惡意則更加直接。在總被冷嘲熱諷的日子里,岑穗唯一能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好成績。
然而雙百分也比不過班長帶來的洋娃娃。班長穿著粉色的蕾絲公主裙,長得也像洋娃娃。她帶來的洋娃娃有著長而卷的睫毛,琉璃珠子做的眼睛會眨。班長領(lǐng)著班上最漂亮的小女生團體玩過家家,洋娃娃是她們的女兒們,每個漂亮的小女生都帶來了自己的洋娃娃。
岑穗遠遠地看著她們,心里滿是羨慕。班長所在的小女生圈是最優(yōu)秀的小女生圈,能進這個小女生圈,就代表著被承認為最優(yōu)秀的小女生之一。
那時的岑穗還很天真,她以為進入一個小圈子,便只是一個洋娃娃的問題。
我想要洋娃娃!她對媽媽說。
媽媽買不起洋娃娃,岑穗便負氣和她吵架冷戰(zhàn)。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被她氣得急火攻心,病了。
一周后岑穗起床,媽媽咳著嗽給遞給了她一個布娃娃。
布娃娃是媽媽自己縫的,沒有會眨的琉璃眼珠和長睫毛,但針腳細密,棉花充足。布娃娃也有一雙縫上去的大眼睛,扎著小辮,穿著紅色棉襖,像是布娃娃版本的小岑穗。
岑穗帶著布娃娃興高采烈地趕到學(xué)校。手握著布娃娃,她沒有想到母親越發(fā)尖銳的咳嗽聲,而是感覺自己仿佛握著一張進入圈子的入場券。
想到這里,岑穗捏緊了手機,搖了搖頭。
那時的她太天真。
拿著布娃娃的她果然受到了小團體的歡迎。如果站在此處的是二十年后的岑穗,她應(yīng)該很容易便能從那些心照不宣的笑容、交頭接耳的小動作種發(fā)現(xiàn)那些小女生的意圖。然而7歲的岑穗?yún)s太急于討好了她對于自詡上等人的小女生們、能對她這個貧窮者所抱有的惡意,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