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齒,開始加力。
嗚嗚嗚嗚!
快遞員的整條手臂都被他拉進了房屋,接著,是小半個肩膀。
黑色的盒子哐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啊!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與此同時,林槐也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他看著手中的手臂,傻掉了。
那個快遞員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弄斷了!
斷尾求生?林槐抱著那只鮮血淋漓的鬼手,這么厲害?寧死也不肯回答我的問題么?
快遞員一溜煙地跑了。想要過平靜生活的林槐坐在地板上,一言難盡地看著這只手臂。
在思考過后,他隨手將手臂放進了冰箱。
快遞員寧死不屈,他也不好再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去為難于他接下來,得想想別的方法,來找到真正的鬼了。
這樣想著,他撿起了盒子。
他從里面拎出一件散發(fā)著濃濃陰氣的黑色絲綢睡衣(壽衣)。睡衣上貼著寶貝詳情里的標牌不縮水。
不縮水?林槐抖了抖睡衣。
這件原本在盒子中還在蠕動的睡衣到了林槐手里竟然乖巧地像一件真正的睡衣,文靜極了。
讓我猜猜,您這是吸水材質的吧。林槐對它冷冷一笑,不縮水,就是吸水?換個人拎著你,你能把他吸到皮都不剩?丛谀汩L得不錯的份上,給我老老實實的。聽見沒?
睡衣無風自動了幾下,仿佛在點頭哈腰。
乖。林槐摸了摸它,絲滑的質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他突然覺得這個游戲還挺好的。至少,讓他有機會買到這樣有趣的東西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不是那個需要被殺害的鬼。
摸完睡衣,林槐轉過頭去,并在落地窗外看見了那個快遞員。
他蜘蛛似的趴在玻璃上,細長的身體從腰部開始傾斜成120角。見林槐轉過頭去,快遞員裂開嘴巴,對林槐露出了一個怨毒的表情。
嗷!他憤怒地嚎著。
他的右手在之前被林槐生生地撕扯了下來,然而此刻,原本斷裂的傷口中,已經有新的手臂在長出。
林槐看了他一會兒,走向了玻璃。
那個我把你的手還給你?
快遞員:
死林槐聽見他怨毒的聲音,死!!
林槐:
敬酒不吃吃罰酒,快遞員盯著室內孱弱的年輕人,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哈哈哈,嘻嘻嘻他抖著肩膀,你們都會死
他咧著嘴角,一直到耳根。林槐看著他裂開的臉頰,半晌,也笑了。
嘖,連屋子都進不來的倀鬼,還挺囂張。林槐隨手把衣服扔到地上,一步一步走過去,趴玻璃嚇人這種事,我早八百年沒做過了。
林槐說著,語氣里竟然有些淡淡的懷念。
他湊近快遞員,距離他,只有一玻璃之隔。林槐漆黑的眼珠盯著他,半晌道:這就是你的微笑服務嗎?
快遞員:?
林槐隔著玻璃,低低地笑了。
你看好了。他用手指敲敲玻璃,這才是百分百的微笑。
說完這話,他也開始笑。笑從豐潤的櫻色嘴唇開始,逐漸向嘴角蔓延。到了嘴角,這抹笑緩慢裂開,將白皙的皮膚撕出一道地獄般的裂口,露出內部白色的牙齒和撕扯的肉條。
林槐還在笑,裂痕順著臉頰向腦后蔓延,繞過半個圓周,半晌,他的腦袋自裂縫裂成兩半,一半承受不住重力顫巍巍地翻了下來,仿佛一個打開了的盒蛋,露出像煮砸了的番茄蛋花湯一樣混淆色澤、血管經脈還在鼓動的內部。
快遞員:
林槐伸出雙手,把半邊腦袋安了回去,頂著橫跨半張臉的血紅傷疤托著下巴看他:看清了么?這才是百分百的微笑,要我再示范一遍嗎?
快遞員:
他默默地從玻璃上爬了下去。林槐看見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也很高興。
初來乍到,就和這里的鬼建立了良好的社交關系。盡管他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林槐還是很滿足。
他從冰箱里取出那只手,扔到了門外,并伸手輕輕把傷口撫平了。
最終,他提著衣服扶著腦袋噠噠噠上樓去了。
走到一半,他摸了摸頭,有些吃力地吸了一口氣。
好久沒這么鍛煉過頭部了,乍一笑還真有些不適應。
林槐有些感慨地想,一邊抖著手里的壽衣,輕輕地警告它:一會兒別給我搞事情,我還要繼續(xù)玩兒呢。
壽衣:不敢動不敢動。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槐輕輕巧巧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路上躲開樓梯上趴著伺機推人的女鬼1,躲開趴在燈上的鬼1,順便給了試圖讓他鬼打墻的鬼一個警告的眼神。那些鬼似乎不信邪,還要上來群毆。林槐不是想惹是生非打架的人,只能給了他們一鬼一個微笑。
那幾只鬼看到他的笑容后就停下動作定在當場了。林槐心想給世界以微笑,世界以微笑對你果然是一句名人名言啊。懷著今天做了好人好事的心情,推開了門。
和門外危險的世界比起來,臥室里異常平靜。或許是由于規(guī)則限制,那群鬼見他進了屋子也不再搞事。反而在進入房間后,林槐立刻便感到沉沉的困頓。
這或許就是游戲的保護機制?他想著。
早就上樓的楚天居然還沒睡。他坐在房間的地毯上,靠著墻,盯著天空發(fā)呆。
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見他來了,楚天轉過頭,關掉了手機上的計時器:十分鐘,還不錯嘛,比我想象中要快。
林槐有了個大膽的想法:你在等我?
嗯。楚天收回手機。或許是因為過于昏暗的燈光,他沒有了白日里那樣輕浮的氣質,而是眉目深邃,眼神炯炯。
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林槐瞇起了眼。
兩個人就這么對視著。在林槐覺得這種對視很gay,并且想要移開目光前,楚天靜靜地盯著他,突然笑了:過來點。
你想干嘛?林槐說著,看向床上的葉獻,這個房間里還有其他人,難道你想在這里
楚天:
林槐難得地看見楚天也露出了無語這副表情。接著,他嘆了口氣,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是明亮的笑容。
說起來,我一直很好奇。
說著,他站起來,一步一步,逼向林槐。
哦?你好奇什么?林槐也露出一個微笑。
并將長出長長指甲的手藏在背后。
其實說起來,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吧。楚天繼續(xù)說。或許是因為燈光昏暗形成了濾鏡,他的笑容在臥室里竟顯得有些陰森。
哦?
林槐沒想到他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一時間,原本的兩人在臥室里互相暴打的戰(zhàn)斗預設場景,立刻變成了有些DEEPDARKFANTASY的場景。
難道,我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林槐突然更加驚恐了,難道這個人,他想要和我
我很好奇,楚天撓了撓腦袋,湊近了他,你也五行缺木嗎?
林槐:
作者有話要說:
*被○掉的梗的使用:
五行缺木:不是梗,只是寫文過于直男的作者的一個愛情的起始的嘗試(劃掉)
可以將它理解為楚天舒察覺到殺意后的話題轉移
可以將它理解為楚天舒在暗示林槐的身份(失去了木就成了鬼)
也可將它理解為木木木鬼(三木鬼一郎)和楚天(木木)同性相吸的愛情起始
第5章 買東西不要隨便找代拍
天剛蒙蒙亮,馮瑤就在被窩里偷偷睜開了眼睛。
臥室里只有兩張床,由于體型較小,她和張露睡在一張床,彭萱則一個人睡在另一張。她平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在昏暗中打量張露那張精致艷麗的面龐。
沒有醒。
張露還在睡,過度的驚嚇似乎讓這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在藥物的幫助下陷入熟睡。
她是不會醒來的。馮瑤想,因為她就是這樣一個蠢貨,虛榮的、傲慢的、仗著自己的美貌不長腦子囂張跋扈的
蠢貨。
馮瑤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高中生,普通的容貌,普通的家世,普通的身體素質,讓她成為了廣大青春校園片里的背景板。她就像是每個人身邊都隨處可見的那種女孩,戴著黑框眼鏡,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唯一的娛樂活動是周末時能用一臺價值不到一千元的手機看看小說,也只能用它看看小說,稍微占一點內存的游戲,就能讓那臺充話費送的手機崩潰。
她所在的城市是一個很大的都市,從金融中心到弄堂,經濟水平呈梯度下降。從她所在的學校坐公交回家,途中會路經最繁華的街道。看著那火樹銀花不夜天,她有時也會幻想自己提著香奈兒最新款的包包,在柜姐們討好的目光下肆意購買限量版化妝品,什么網紅錦鯉色,什么吉隆坡眼影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穿著窮酸的校服,坐著窮酸的公交,在家里聽著父母為了幾塊漲價的菜錢唾沫橫飛地爭吵。而自己,也只能坐在書桌前,手邊放著用幾天早飯錢買來的精品店眉筆,偷偷地在試卷和書籍的夾縫里看txt。
馮瑤喜歡看小說,尤其喜歡看系統(tǒng)文。平凡無奇的女主總能獲得一個系統(tǒng),然后變成絕世美人穿越到各個世界。她不必做什么,便能讓所有的男主都視她為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珍寶,然后立于世界之巔。
其他女孩喜歡看這種小說,或許是出于對于美麗愛情的幻想?神T瑤只覺得她們庸俗。
她和她們不一樣。
她最喜歡看的情節(jié),是小說里那些遠比過去的女主優(yōu)秀的女孩,因女主的金手指被毀掉一切,眾叛親離。在女主男人們的幫助下,女孩們被擊碎所有的驕傲才氣,只能面目全非跪在女主身下,狼狽地祈憐,甚至死亡。
她幻想自己是女主,曾經漠視她的人,都要被她摧毀。那些女孩們跪在地上,再也不能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她,她們面目模糊,卻每一個都涕淚橫流。
女孩們的面目在日復一日的平凡生活中慢慢具象化起來,于是它有了白皙柔軟的手,有了明眸善睞的眼,有了鮮紅欲滴的嘴唇。而幻想的具現(xiàn)化,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張露。
張露和她一起長大,兩家曾經家境相當。不同的是,張露家很幸運地等到了政府拆遷,靠著這筆修地鐵的賠償款拿到三套房子,還得到一大筆錢,兩家的差距便被迅速地拉開。
外人都覺得張露與馮瑤是形影不離的好友。張露漂亮優(yōu)秀,卻唯獨對平凡沉默的馮瑤親密有加。才藝比賽,她總和馮瑤一組,擅長鋼琴的她拿了獎,卻把唯一的獎牌給吹走音了口琴的馮瑤。張露成績優(yōu)秀,不少人找她借筆記,可她的筆記永遠不是在她那里,就是在馮瑤那里。就連去食堂,張露也總是點和馮瑤一樣的菜色。
可馮瑤從來不認為那是友誼。
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怎么會和普通平凡的她做朋友?換做她,她絕不可能這么做。她光是看見那些和自己一樣平凡,卻整日傻笑而不自知的女孩,就覺得厭煩惡心。
那么真相只有一個張露只是把她當做陪襯。沒有綠葉的黯淡,又怎么襯出鮮花的高貴?
可是在現(xiàn)實中,鮮花永遠是鮮花,綠葉也永遠只是綠葉。她比不過張露,只能在她的陰影下茍延殘喘,嫉妒,仇恨,卻又無可奈何。
鮮花將綠葉當做朋友,她帶著綠葉,從黑土到花瓶中,享受最美的陽光?删G葉,只會嫉恨鮮花擋住了自己的光彩。
直到
她收到一張邀請她前往午夜劇場觀看話劇的,黑色邀請函。
在這前一天,她滿懷期待地向班里長得最好看的男生葉獻提起她很喜歡看話劇,她會故意這樣說,也是因為張露偶然提起一句,葉獻長得真好看。
她于是欣然赴約。
卻沒想到這是一場死局。
憑著看多了無限流小說,馮瑤有驚無險地通關了。從劇場中逃生,她驚魂未定地回到學校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fā)抖,驀地,竟抖著肩膀笑了起來。
她果然不平凡,不平凡!被眾人環(huán)繞的是張露又如何?她參加過這樣的游戲嗎?她有過這樣的探險嗎?她
她馮瑤,才是特殊的那一個!
因此,接到第三封強制性的邀請函后,馮瑤盡管恐懼,但仍滿懷期待地走進了別墅。在看到濃妝艷抹的張露,并得知她也參加過一次游戲后,馮瑤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自信,再一次被打破了。
瑤瑤啊,你怎么也在這里?張露驚奇地看著她,眼里除了訝異還有不自覺的輕視,這里很危險,很難活下來,我以為你不會
不會什么?像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像你一樣參加游戲嗎?馮瑤臉上卻是不動神色:啊你也在這里啊。
上一次,我差點就死了,還好有大佬帶我。張露說,可惜大佬都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你呢?你參加了兩場,是有大佬帶的吧?你有聯(lián)系方式么?
想到張露的話,原本還在猶豫的馮瑤突然冷冷一笑,慢慢從床上爬了下來。
為什么?你總是要在我的人生里出盡風頭?她有些恨恨地想,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什么要出現(xiàn)吧!
在外面的世界,她奈何不了張露,只能任憑這多鮮花生長在她身邊。可游戲里,就不一樣了!
張露看的小說有她多么?張露的意志有她殺伐果斷么?張露知道
一個人死在這里,就會徹徹底底消失。如果一個人想要她去死
她甚至不用,臟了自己的手。
馮瑤踮著腳走到床的另一邊,輕輕將手伸到張露的枕頭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