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吶吶而言:“許是他二人豬油蒙了心,被情意沖昏了頭?也因他二人不媒而婚,讓叔父徹底惱了?”
伏七襄的父親并無金丹資質(zhì)。哪怕靠著伏衡華的“道丹秘法”結(jié)丹,這輩子潛力成就也遠(yuǎn)不如女兒。
可他畢竟是親爹。
自己女兒在外頭被人誘騙,還珠胎暗結(jié)。
他豈能罷休?
“叔父把七襄抓回來,下一步應(yīng)該就是尋那登徒子算賬。我來找你幫忙,設(shè)法周旋此事!
衡華默默思忖。
白榆堂不是柏皇堂,婚嫁許配的規(guī)矩沒那么嚴(yán)。伏七襄雖是潛力頗大的金丹女修,可族里對她卻無多少干涉念頭。她若真愿意和黃宇一起,求伏北斗做主說話,自無不可。
但鬧出這檔子未婚而孕的事,有些事反而不好辦了。
東方蕓琪站在一側(cè),亦是默然無言。
這便是家族一脈和修真宗門的差異了。
宗門傳承道統(tǒng),對私人生活干涉不多。
你就算在外弄出十七八個(gè)子女來,只要不是什么禍害仙道的魔女、妖女,宗門一般都不會干涉。什么婚配、做媒,宗門可管可不管。
但家族本就是靠著血脈為鏈接,以禮樂制度維系而來的集體。對這方面自然看得頗重。而伏七襄這事一鬧,回頭傳到其他家族耳中,也有損伏家其他女兒的清譽(yù)。
如今伏家氣運(yùn)如日中天,卻也有人暗自妒忌。平日找不到針對理由,眼下豈能少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
“此事不宜鬧大。玄戈兄長速速去尋堂叔,設(shè)法阻攔他與黃宇相斗。還有,關(guān)于七襄的事,若沒傳開,眼下還是捂一捂吧!
突然,福至心靈一般。衡華有所觸動,莫名想到天門島之禍,肅然正色道:“切不可讓黃宇和堂叔出事。若是有人身死,立刻拘鎖魂魄,帶回來交給我處置!
“嗯,成,我曉得了。那你呢?去勸一勸七襄?”
“再看吧!焙馊A皺眉道,“我先去找找,看看有沒有適合七襄的藥!
伏玄戈明白幾分,卻沒有勸阻,再度匆匆離去。
衡華對東方蕓琪告了一聲罪,起身去丹房尋藥,卻被東方蕓琪攔下。
“你是保生之主,弄這等藥物,豈非有損你的名聲?”
“我那生君名號保生向善不假,但亦知法禮人倫,不會無底線妄為。眼下這事,還是早做準(zhǔn)備為上!
“但事請尚有轉(zhuǎn)機(jī),他二人未必沒有一番良緣。”
“哼哼~”
東方蕓琪從袖中取出一枚冰丸。
“還是讓我來吧。暫時(shí)凍結(jié)生機(jī),確保外人不會察覺。待將黃宇捉來,我等仔細(xì)詢問后再做計(jì)較。若能成——無非是補(bǔ)一樁婚事。”
“哼——”
衡華面上火氣稍稍淡去,默許東方蕓琪隨自己前往星麟山脈。
白榆堂一脈擅長星法,每一人名諱皆與天星有關(guān)。而諸人所居樓舍,與天上群星排布一一對應(yīng)。
七襄,司七巧之織女也。
來到伏七襄的繡樓,可以看到這座繡樓與織女星遙遙呼應(yīng)。
因名而命,這丫頭怕不是還真讓來一場夫妻分離之劫呢!
衡華暗暗唏噓,與東方蕓琪先后入繡樓。
此刻,伏天倉、伏鶴一等人正坐在繡樓里面大發(fā)雷霆。
“蠢丫頭,你讓我們?nèi)绾握f你才好!那小子固然不得我家喜歡。但有你在中間,讓他過來正大光明提親,有何不可?非要弄出這等羞人事,讓你爹氣得下不來臺。如今直接提刀過去砍人。你瞧瞧,這要是有一方出事,回頭鬧心的不還是你?”
“十九叔,你快讓我出去。我要去攔下父親!
“出去?你現(xiàn)在去,那不是給他們挑火嗎?”伏天倉搖頭道,“你先待著吧。閉門思過幾年,先把這……這個(gè)解決了吧!
衡華二人進(jìn)來,見伏七襄被困在一座琉璃罩內(nèi)。
兩位叔叔伯伯正在琉璃罩外說話訓(xùn)斥。
二人見衡華進(jìn)來,點(diǎn)頭示意,默默走到一邊。
“衡華哥救我。”
見伏衡華到來,伏七襄面色頓時(shí)一喜?呻S后見伏衡華面色冷峻,心中也不免一慌。
“行了,你先別嚇著她!睎|方蕓琪快步過來,化去琉璃罩,走到伏七襄身邊。
低語寬慰一陣,她提起正事。
“如今事情已生,你可有什么章程?你對黃宇可有情意?可愿嫁給他?”
伏七襄偷偷看伏衡華神情。
“你不用看我,這是你的人生。任何抉擇,都需你自己決定。我們這些家人能做的,只是在必要時(shí)進(jìn)行支持,并且?guī)湍闵坪笱a(bǔ)救。當(dāng)然——有錯(cuò)也該罰。”
她羞澀低頭,輕聲道:“愿……愿意!
衡華眉頭一動,請二位長輩出去說話。
東方蕓琪心下一嘆:果真如此。
她將冰丸取來:“你服下冰丸,暫時(shí)凍結(jié)腹內(nèi)生機(jī)——放心,此非落胎之藥,只是拖延你腹中孩兒的出世時(shí)間,避免伏家清譽(yù)有損。”
伏七襄撫摸自己小腹,小聲問:“這藥對孩子不會有影響嗎?”
“我的手段,你還不放心?”
思索一會兒,伏七襄終于下定決心,接過冰丸。
……
衡華與兩位長輩在外頭商議。
好一會兒,見東方蕓琪獨(dú)自走出來。
“我暫時(shí)封住胎兒生機(jī),不會被外人發(fā)覺。不過他二人之間的事情,尚需快些解決。”
衡華:“已經(jīng)去抓人。等抓回來再商談吧。”
伏鶴一滿臉不高興。雖然剛才伏衡華與二人談?wù)撛S久,幫伏七襄求情。
但這種事——私媾而孕,是伏家千年傳承的頭一例!
伏鶴一:“哼——反正把人抓回來,就算讓他倆成親,也不能讓他草率糊弄了!
東方蕓琪無語:“這都什么時(shí)候,您還在意這個(gè)?”
“東方仙子還是年輕,不懂人間這些勾當(dāng)。你可知,凡間有些人家會故意鼓搗良家姑娘的肚子,作為要挾條件,迫使對方放棄三媒六證等一大批繁瑣事,將女兒輕賤草率的嫁出。”
“反正老子話擺在這。我家的女兒,哪怕因?yàn)槊曈袚p嫁不出去,也有我家照料,輪不到外人要挾!狈Q一嫌惡道,“那姓黃的混賬人品差,指不定能干出這檔事。”
“行了行了。眼下說這些沒譜的事!狈靷}不耐道,“等人捉回來,再從長計(jì)議——衡華,可通知叔父了?”
“祖父和大長老研究仙宮傳承,眼下還沒出關(guān)呢!
四人走出繡樓,來到白榆堂的“天星殿”等待。
這是一座銀光閃耀,由金精澆鑄而成的靈筑宮殿。
每一片瓦,每一根柱都篆刻星辰紋路。
走入天星殿,宛如進(jìn)入星辰的海洋。
幾個(gè)時(shí)辰后,伏北斗領(lǐng)著伏玄戈等人返還。
見伏北斗親自出面,衡華不免一驚。
“十七叔?這點(diǎn)小事怎么驚動您了?”
“家里的事,再輕也沒小事。”伏北斗擺了擺手,嚴(yán)肅道:“星旗通知我的。我和你永寶叔趕過去時(shí),正巧看到黃宇和弟弟大打出手——哼,他倒是果敢立斷,對七襄的爹也能下狠手。于是,我們便出手將他鎮(zhèn)壓了——哦,就安置在你的五行山牢獄。至于他和七襄的事——”
伏北斗糾結(jié)起來。
他顯然不認(rèn)為黃宇這廝是良人。
性子急,短視,淺薄,魯莽……
回頭侄女和他在一起,免不了被他拖累。
猶豫一番,他低聲問衡華:“你那有什么手段,能無聲無息……”
“前輩!
東方蕓琪見狀,不得不站出來了。
先是講明伏七襄本人的態(tài)度,然后開口為黃宇求情。
“他二人年少,行事魯莽,不懂事。何妨給他們一個(gè)機(jī)會?”
“是啊,年少不懂事,方有這樁孽緣。所以,直接斷了便是。省得長大懂事了再后悔。我聽聞,黃宇不是還有幾個(gè)紅顏知己嘛——他大可去玄鈺水域禍害去!何必尋我家女兒?”
“正是!
“說得好!
旁邊的兩位長老開口附和。
東方蕓琪無奈。
她不是伏家人,不好幫伏七襄與這些伏家長輩爭論。
于是,她轉(zhuǎn)頭對伏衡華道:“我今日來,是為歸順萬妖之事!
白榆堂三人聽到這,耳朵立馬豎起。
他們清楚,清掃天下群妖也是伏衡華“屠龍策”的前置。
將一切妖魔外道勢力清掃干凈,才能確保他們在屠龍時(shí)沒有任何意外發(fā)生。
“行順服萬妖事,總要有一個(gè)戰(zhàn)力超絕之人主持。我不久后,要在玄鈺水域演化步仙洲,無暇費(fèi)心行走東萊。眼下……何妨讓黃宇作這個(gè)持幡之人。回頭磨礪心性,若伏家看得上眼,便許了這樁親。若仍看不上,我設(shè)法挪走其腹中孩兒,還她一個(gè)清白名聲!
衡華沒說話,只是遙遙觀望五行山方向,默默思量。
突然,他仿佛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伏北斗。
“十七叔看守金圣宮,眼下為這件事特意回來?還是早早回去,避免老祖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