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頂樓處停下。
他們頭頂上是幻夢境地下世界的冷峭群峰及居住著食尸鬼的無名墓群，朝下看, 則是由巨大真菌組成的，散發(fā)著瑩瑩綠光的叢林。
這些景象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隱隱有越發(fā)凝實的趨勢。
兩個空間的重疊并不是單純的縱向或者橫向，幻夢境散發(fā)著奇異光澤的月亮就在他們腳底下，隱隱可見其中出沒的月獸。
這樣的景象帶著某種混亂荒誕，透出瘋狂的美感。
前來維護秩序的調(diào)查員或多或少有過直面各種怪物，與之搏斗的經(jīng)驗，早已鍛煉出了強大的神經(jīng)，受到的環(huán)境影響不大，都還算淡定。
換作心理接受能力稍微差一點的普通人，局面就未必是這樣了。
“現(xiàn)在要做什么？”祂問秦達意。
“等�！鼻剡_意相當高冷地吐出一個字，有條不紊地掏出附近的街道分布，開始進行接下來的部署。
這種程度的空間重疊并非人力可以解決，他們所能做的就是處理掉那些試圖借此入侵人類世界的怪物，然后等待。
等待那位幻夢境之主麾下的夜魘把具體的消息傳過來。
等待這次事件圓滿收尾。
秦達意覺得煩悶的時候就會抽煙，此刻不是在辦公室，更是沒了顧忌，很快就在腳邊抖落了大堆的煙灰。
由于解放日的傲人成績，戚逐芳被分到了狙擊組，和危沂風算是搭檔，就駐扎他們降落的那個天臺。
在危沂風充斥著懷疑，滿是打量的目光中，某位邪神泰然自若地裝填起了子彈。
頭頂上不時會有聞到人類氣息的食尸鬼跳下，路口附近，幾段柏油馬路呈現(xiàn)不正常的聳動，深淵地底的巨蠕蟲露出數(shù)瓣張合的大嘴，試圖從里面徹底鉆出來。
還有揮舞著路燈，手臂上還生著手臂，裂開的頭顱中長滿尖牙的古革巨人，它們正努力破壞自己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建筑物。
“這可比好萊塢大片拍攝現(xiàn)場真實多了�！辈恢朗钦l在通訊器里小聲嘀咕了一句。
戚逐芳聽見好幾聲憋不住的笑，深感人也是擅于苦中作樂的生物。
右眼對著瞄準鏡，戚逐芳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危沂風先祂一步扣動扳機，搶走那個獵物的同時，輕輕哼了一聲。
戚逐芳覺得他有點幼稚。
這次主要是遠距離作戰(zhàn)。在有備而來，攜帶了大量精良武器的情況下，沒必要用血肉之軀和遠比自己強大的怪物硬碰硬。
怪物一波接著一波地涌出，分給每位調(diào)查員的目標也在變多。
更重要的，他們面對的顯然不是只憑借本能行動的生物，它們具有智慧，有自己的族群文化，經(jīng)過長時間的“戲弄”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
位于頂層的天臺成了最首要的攻擊目標。
但由于配合得當，加上火力支援及時，暫時還沒有出現(xiàn)人員傷亡。
戚逐芳的目光從瞄準鏡上移開。
——塔維爾過來了。
作為當世首屈一指的煉金術(shù)大師，這位新任的圖書管理員表現(xiàn)得冷淡異常，又傲倨得合乎情理。他沒有主動招呼人，更沒有回應(yīng)任何人的點頭和問號，像一陣風那樣掠過人群，停在了天臺邊緣處。
他負責觀察幻夢境裂隙的情況，確定怪物的動向，對調(diào)查員們進行危機預(yù)警。
戚逐芳的目光仿佛不受控制，忍不住朝那邊飄過去，藏在袖子里的觸手也蠢蠢欲動。
祂注意到秦達意走到塔維爾身邊，與之攀談，短短數(shù)秒的工夫后，又折回了原本的位置。
戚逐芳看見他對自己招了下手，示意祂過去，明顯有什么話要說。
頂著危沂風的死亡目光，戚逐芳走到自己導(dǎo)師面前站定。
秦達意掐滅了煙，手肘朝塔維爾的方向輕輕搗了下，臉上帶著點尷尬，“那什么......塔維爾教授性格比較孤僻，可能不是很適合你�！�
這是遭受拒絕的委婉說法。
實際上，他昨天根本沒有接到塔維爾，塔維爾是自己去密大的。
戚逐芳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跟著塔維爾繼續(xù)學習的事。
“沒關(guān)系�！钡k極為貼心地體諒了眼前的導(dǎo)師，“我目前對煉金術(shù)不是很感興趣�！�
“其實文教授水平也不錯�！鼻剡_意還想推銷，試圖借此來緩解自己的尷尬，“他的研究要更本土，還融合了風水八卦理論�！�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去請教他�！�
戚逐芳聳肩，“順便一提，如果我再不回去，危教授可能要當場殺人了�！�
秦達意失笑，拍拍祂的肩膀，讓他回去干活。
接連數(shù)個小時的作戰(zhàn)后，時間已至深夜。
幻夢境對現(xiàn)實的影響仍然未減退，食尸鬼零零星星游蕩在街道上，不時發(fā)出奇異的叫聲。
但為了同伴的狀態(tài)，為了降低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傷亡，秦達意還是做出了集合的決定，并安排了輪流守夜的值班表。
人的體力和精神都是有極限的。
天臺上支起了帳篷，灰敗的月光下，人們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倦。
夜魘是諾登斯的信使，如果情況有所好轉(zhuǎn)，或是那位幻夢境的主人愿意幫忙，天空中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它們的身影。
但是沒有，但依舊要堅持下去。
戚逐芳再一次認識到了血肉之軀的脆弱及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