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秦亦垮著肩膀,垮著臉,被迫跟著裴含睿一起整理堆積如山的衣服和衣柜,“改天我自己收拾就行了,真的不勞您老大駕!”
“不行,必須現(xiàn)在!迸岷n^也不抬,把床上地上的衣褲一件件疊好,分門別類堆放,擰著眉頭不悅地道,“你是怎么活下來的?邋遢成這樣也能忍?”
秦亦把整理好的衣褲往床上搬,搬不下就往電腦桌上搬,聽到這話忍不住撇嘴,心里默默吐槽,只有你忍不了吧大哥。
“在這里睡覺你不會長跳蚤?”
“我的床很干凈!”秦亦瞪他一眼,心里憤憤不平,“我每天都洗澡的好么!只是懶得收拾而已。”
“褲子怎么能皺成這樣,難道你都不用熨斗,還不用專門的褲架嗎?”裴含睿把最后一條牛仔褲折好,猶不能釋懷,遞了一個十惡不赦地眼神給他,“要是再讓我看見,以后你換我的衣服之前,我必須親手給你洗個澡!
秦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干脆齋戒沐浴三天好了……”
“不錯的建議!迸岷>尤簧酚薪槭碌攸c了點頭。
“只是穿個衣服而已……”秦亦絕望地?fù)涞阶郎,用臉滾鍵盤的方式發(fā)泄他的崩潰。
裴含睿撫平袖口最后一道褶皺,鄭重地糾正他道:“我的設(shè)計都不是普通衣服!
秦亦抬起腦袋,摸了摸過敏好了大部分的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莫非想說藝術(shù)品嗎?”
“聰明!迸岷;厮粋含蓄的微笑。
“……”
臥槽!
滿屏幕的臥槽在他腦內(nèi)循環(huán)滾動,難怪人家都說藝術(shù)家不是基佬就是變態(tài),秦亦總算是見識到了。
忽然,他意識到一點,眼光閃爍地問:“難不成……你以前那些挑中的模特,你都親手給他們洗過澡?”
“怎么可能!迸岷0颜砗玫囊卵澮稽c點放回衣柜,這才直起身,隨手撣了撣肩上看不見的灰塵,語氣冷淡又嫌棄,“他們倘若敢在我面前如此不修邊幅,除非是不想在圈里混了!
硬是把一句平鋪直敘的話說得如此霸氣側(cè)漏。
秦亦瞬間無言。
“過來!迸岷E牧伺拇差^疊好的一套休閑裝,不帶商量地道:“明天穿這套去公司!
秦亦倒也光棍,撈過來就準(zhǔn)備去換,出了房門突然呆了呆——我特么在我家臥室還往哪兒去換衣服?!
想到此節(jié),他又轉(zhuǎn)身退回來,對著裴大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理直氣壯地道:“我要換衣服!
回應(yīng)他的是裴含睿更理直氣壯地口吻:“你又不是女人,換個衣服還要我回避?況且,你那個客廳我簡直無法忍受超過1分鐘!
秦亦一想也是,萬一等他換好,那廝又在客廳里摳摳摳怎么辦?
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他心一橫,背過去就開始脫衣服,反正身為模特裸給人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種小case毫無壓力。
裴含睿端坐在床頭,一動不動,坐姿一如既往地得體,他神情淡定面帶微笑,目光專注地逡巡在秦亦光裸的背部和大腿上,仿佛不是在看裸男更衣,而是在欣賞一座藝術(shù)館里的雕塑。
當(dāng)然,內(nèi)褲是不用換的,秦亦現(xiàn)在穿的這條倒不是草莓圖案的,只是屁股上有倆卡通貓爪印。
看到這個的時候,裴含睿眼里不禁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
照他的喜好,男人的內(nèi)褲嘛,自然要黑色深藍(lán)色或者灰白之類的純色才有男人味,尺寸合適剛好勾勒出臀部曲線又不會太緊,這樣才性感。
不過一旦接受了這種設(shè)定……好吧,其實也挺萌的。
他給秦亦挑的這身以灰色為主,煙灰色的純色襯衫,里面白色的貼身背心,下裝是淺灰牛仔褲,再配一雙運(yùn)動帆布鞋。
修身的直筒褲把他的腿凸顯的修長無比,秦亦本就年輕,一身普通的休閑裝,那股子青春昂揚(yáng)的年輕氣息撲面而來,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吹了聲口哨,散亂的鞋帶踩在腳底也懶得系一系。
裴含睿站在他身側(cè),凝視片刻,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學(xué)生年代,似乎也沒有秦亦這樣的朝氣,啊,年輕真是好。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熱!鼻匾嗌晕⒊读顺兑骂I(lǐng)。
“別告訴我你公司沒有空調(diào)。休閑裝就有休閑的范兒,衣服不是這么穿的!
他掰過秦亦的雙肩,自上而下把襯衫的衣扣一顆顆解開,只保留腰腹間的兩粒,又取了一條裝飾性的領(lǐng)帶替他系上,打了一個松松垮垮的結(jié),吊在胸前,袖子也卷起來,露出兩只小臂。
仔細(xì)替自己打理衣著的裴含睿,顯得分外溫柔多情,無論是專注的目光還是用手掌撫平褶痕的動作,都讓人感覺細(xì)致而妥帖。
親近得仿佛情人。
秦亦恍惚間記起,以前顏歸也是這樣給自己穿他設(shè)計的衣服,從衣褲到配飾,無不親力親為。
——還是說,服裝設(shè)計師都有這樣的毛病?
秦亦無意識地垂眸盯著對方的睫毛,思緒飄得老遠(yuǎn)。
最后幫他理好衣領(lǐng),拉直襯衫褶皺,裴含睿這才微微頷首道:“勉強(qiáng)能出門了……你盯著我干嘛?”
秦亦目光一轉(zhuǎn),稍微別開臉去看鏡子,若無其事地問:“這算是——小清新風(fēng)格嗎?”
裴含睿也看向鏡子,淡然道:“什么風(fēng)格都好,只看穿在誰身上。”
說著他又從衣柜里扒拉出兩套衣褲放在床上。
這下好了,連未來三天都安排好了。
“折騰了這么久,我連一口水都沒喝上,你不覺得有點……嗯?”裴含?偹愀咛зF手放他一馬,秦亦松了口氣,跑到廚房把之前那杯重新加了開水。
“……”裴含睿接過這杯蕩漾著黑乎乎詭異漂浮物的茶水,足足盯了半分鐘,默默地說,“你是想毒死我?”
秦亦稍微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摳了摳耳屎,道,“我家里從不來客人。”
最終裴含睿還是沒喝上一口水,便禮貌地提出告辭。
留下秦亦對著前所未有的整潔的屋子發(fā)了一會呆,才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備用鑰匙不見了!
進(jìn)門的時候還擱在鞋柜上的!
“果然是那變態(tài)干的好事……”秦亦看著手機(jī)里對方發(fā)來的提醒短信,不由一陣無語。
第二天他到公司的時候,一進(jìn)訓(xùn)練室,就聽見不少學(xué)員在討論關(guān)于今天暫代教官的那位前輩,什么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都有。
猜測最多的,就是今年上半年剛拿下亞洲超模大賽冠軍和日本名車廣告代言的夏何。
他可以說是天路這兩年最耀眼、躥紅得最快的男模,雖然目前的地位不比圈內(nèi)的頂級模特,不過前途卻被高層相當(dāng)看好。
離八點還差3分鐘,秦亦從挎包里摸出牛奶盒打開,一邊往自己座位走,一邊正準(zhǔn)備快速地消滅它。
他走很快,誰料一不留神,前面站得好好的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剛好撞到他手上,一盒牛奶瞬間喂給了他的衣服,濕淋淋地濺得到處都是。
那人急忙轉(zhuǎn)過頭,露出十分歉然地表情:“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彼⒖虖亩道锾统黾埥,不好意思地道,“我?guī)湍惆淹庖履玫较词珠g擦一下吧?”
真是見鬼了,要是晚上被裴含睿瞧見……說不定真要被拎去洗澡!
秦亦郁悶地低頭看看那一大片奶漬,眉頭擰起來,冷淡地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吧!
說罷,便快速地跑出門去。
“真是報應(yīng),夏宇,干得漂亮!蹦侨伺赃叺膶W(xué)員撞了撞他的胳膊,小聲的擠眉弄眼道。
“別這么說,我不是故意的。”夏宇輕巧地回了一聲,往墻上的掛鐘投去一瞥,慢慢擦拭不小心弄臟的頭發(fā)。
秦亦把襯衫脫下來拿濕紙巾擦了半天,勉強(qiáng)把白印兒給弄掉,濕痕卻不那么容易散去,而且貼在身上很難受,不過眼下也顧不上舒不舒服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弄完,沖回訓(xùn)練室,一進(jìn)門,他就知道自己遲到了。
一個身材修長而瘦削的男人立在臺上,光看身高約莫和秦亦差不多,就是體格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長期節(jié)食的緣故。
約莫二十多歲,皮膚很白,在室內(nèi)竟還戴著墨鏡,胸前掛著一根哨子,他聽見開門的聲響,扭頭朝秦亦望過來,黑沉沉的眸子不帶感情地在他身上掃上一周,皺了皺眉,半晌,翻閱一下學(xué)員名冊,冷冷地問:“你是秦亦?”
“是。”秦亦淡定地解釋道,“出了點意外,我去洗手間了!
“遲到就是遲到,不要找借口!”男人拔高了聲音,狹長的雙眼瞇起來,露出一絲不屑,“聽周云說你是這期學(xué)員里面最好的苗子,今日一見,原來恃寵而驕,有點底子就沾沾自喜,可以不把規(guī)矩放在眼里了嗎!?”
秦亦暗自蹙眉,沒有聲辯,目光掠過他,落在第一排正襟危坐的夏宇身上,后者像是沒注意到似的,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
整個訓(xùn)練室的人這會兒都下意識地看著秦亦,除了他。
呵,這可真有意思了。
像是不滿秦亦竟然敢無視自己,夏何將手里的名冊重重拍在桌上,沉著臉道:“你們這期學(xué)員報道的第一天,聽說周云就開除了一個敢遲到的家伙,看來你忘了前車之鑒,想重蹈他的覆轍是不是?還是說,我暫代周云做你們的教官,你們就可以不用把我放在眼里了?”
當(dāng)初周云開除的那個倒霉鬼根本不是單單只是因為遲到,而是因為他不把遲到當(dāng)一回事的態(tài)度,起初周云連那家伙叫什么都不知道。
秦亦雖然不清楚這個人跟夏宇有沒有關(guān)系,但是,就沖他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就該知道這絕對是在借題發(fā)揮。
到底是在拿他開刀立威,還是故意針對?
秦亦壓下心頭的警惕和疑惑,坦然地看著新來的教官,道:“我并沒有那個意思,我對我的遲到表示抱歉,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種事了。”
直接認(rèn)錯?這光棍的態(tài)度反倒讓夏何意外,不知該怎么接下去。
他哪里知道,這兩年秦亦忍耐的還少了?區(qū)區(qū)這種程度的難堪,當(dāng)個屁也就放過去了。
夏何從喉嚨里哼出一聲,強(qiáng)硬地道:“以后?你憑什么認(rèn)為你還有以后?這么多學(xué)員都看在眼里,當(dāng)初周云開除了一個遲到的,現(xiàn)在換做是你,就要徇私嗎?”
這明擺著的為難,學(xué)員們心里心思各異,有漠不關(guān)心的、不以為然的、幸災(zāi)樂禍的、還有憂心忡忡的,趙陽明顯屬于幸災(zāi)樂禍的,坐在下面翹著腿,愉悅地欣賞著秦亦吃癟的表情。
沈又坐在左后一排,沉著臉望著秦亦,了解的人知道他是在擔(dān)憂,不了解的,看他表情恐怕會以為秦亦欠了他五百萬呢。
夏何自認(rèn)這番話說得極為巧妙,在心里冷笑著等著秦亦的應(yīng)答。
誰料秦亦反而笑了,他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錯,周先生是開除過一個遲到的,如果他要因此開除我,我也無話可說!
這句話忽然讓夏何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急忙道:“既然知道就最好不錯,那你就趕緊——”
滾蛋吧。
最重要的這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秦亦打斷了,他隨意地站在原地,隨意地看著他,就連語氣也相當(dāng)?shù)仉S意:“只不過呢,很可惜的是,今天周先生不在這里,至于教官你,哦,抱歉,我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雖然是代替周先生來指導(dǎo)我們一天,不過我想,只有周先生這個真正的負(fù)責(zé)人,才有隨便開除學(xué)員的權(quán)利吧?”
“你!”夏何臉色一下子黑如鍋底,被秦亦說中了,他還真沒這個權(quán)利,要不然還用得著跟他廢話半天?不過他多年在天路摸爬滾打練就出的涵養(yǎng),很好地掩飾了他內(nèi)心的憤怒,只是冷聲道,“你是在質(zhì)疑我這個教官說的話嗎?”
“當(dāng)然不是!鼻匾嗦柫寺柤,“在周先生回來做決定之前,我想我暫時還能在這里做一天學(xué)員!
“嘴皮子耍得倒挺溜,就是不知道有幾分真材實料?”夏何放棄了把他擠兌走的想法,話鋒一轉(zhuǎn),冷笑道,“明天周云回來,我自然會把今天的事如實告知他,不過現(xiàn)在,我是教官,你是學(xué)員,既然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
他拎起胸口掛著的哨子吹了一聲,斜睨秦亦道:“聽說周云一直拿你當(dāng)范本指導(dǎo)其他學(xué)員?正好今日的內(nèi)容就是練習(xí)隊形配合走步,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在前面走給大家示范吧,在我讓你停下之前,不許停下!”
秦亦臉色一變,這算什么,體罰?
夏何盯著他難看的臉色,心里不由一陣快意:“不服的話,你可以走!
夏宇這時候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收回了目光。
“……好!鼻匾噍p吐一口氣,緊緊盯著夏何的眼,瞳中墨色洶涌,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他緩緩點頭,一字一字地沉聲道,“既然教官你如此青眼相看,如你所愿。”
不知為何,夏何瞬間覺得像是被某種危險噬人的動物盯上似的,隨時都可能猛地竄出來咬斷自己的喉嚨。
他看著秦亦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上身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些許。
他冰冷又輕蔑的眼神,夏何心里隱隱有一絲不安,不過,倘若秦亦這家伙當(dāng)真咬牙走上一整天的臺步,他的腿短時間內(nèi)就等于廢了,至少明天的考核死定了,自己的目的便已達(dá)到。
而倘若他犯了脾氣公然抗拒,那敢情好,直接卷鋪蓋滾蛋,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