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孤白被他這般一問,心中又是一緊。是呢,他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旭煬王,竟然也能夠陪她來到這眺望臺中做這什么哨兵,這感覺……總感覺有那么的一點點不對勁?
但是具體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牡孤白呼出一口氣,放松了一下心情,緩緩道,“感覺……還不賴!”不賴。應(yīng)該是這個詞。
也許因為解蠱解毒的事情已經(jīng)處理了,也許是想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一些事情,也許這雪夜驟停、萬里白雪皚皚的景色還不錯,她不禁嘴角帶笑,淺淺酒渦,宛若綻放的千萬朵梨花。
一時間,原本轉(zhuǎn)頭看她的千夜旭煬此時竟然有些看癡了。
那感覺,像是用什么東西輕輕地撓在他的心房,然后心就不由得他控制了。
他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起來,贊嘆一聲,“你笑得真美。”
牡孤白驚了驚,笑容僵硬在臉上,剎那間不知道該是何種反應(yīng)。
千夜旭煬伸手,牽著她的手,拉著她一同坐在那地板上,星眸溫暖一彎,柔情萬分暖道,“多對我笑笑。”
牡孤白心中又是一怔,但還是壓了壓,在他的身邊坐好了不語。
也許自己就應(yīng)當接受現(xiàn)實,按照現(xiàn)如今這個趨勢,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發(fā)生,自己遲早會成為千夜旭煬的妃子。再者,其實嫁給千夜旭煬也是自己的重要計劃。
各取所需,然后為了各自的目的出發(fā),這才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走的路不是么?
牡孤白淡淡一笑,轉(zhuǎn)頭看向他,正色道,“……旭煬,你說,有事情要跟我說?”
“嗯!鼻б剐駸粗⑽⒁稽c頭,“是!
牡孤白也凝視著他,等著他的下一句。
千夜旭煬嘴角上揚,“今日,我與你爹一同入宮稟告征戰(zhàn)事宜,父皇有意犒賞三軍,封賞在征戰(zhàn)中做出戰(zhàn)績的人。”
她聽著點頭,這是應(yīng)該。
“你是這次征戰(zhàn)當中,貢獻最大的人!鼻б剐駸又,他看著她,星眸一彎,“尤其是這一次你率先領(lǐng)軍凱旋,然后整頓軍紀的事情!
“嗯?”
“梁鑫的事情,本王已經(jīng)聽說!鼻б剐駸f著看向前方夜色,然后又轉(zhuǎn)頭看向牡孤白,“你做得很好。”
“那個……一切都是應(yīng)該的!辈恢缿(yīng)不應(yīng)該說出依云上城來,到底這件事情,從頭至尾,如果沒有依云上城的幫助,自己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可是,現(xiàn)如今,貌似也就只有永遠都欠著那個男人的了。
自己連他住什么地方,出身哪里都不知道,不然,自己可以派人將他的尸體運回他出身的地方,也算是葉落歸根。
沒錯,牡孤白一直都不信依云上城說什么西域王之類的,她還是認為那些都是他的杜撰掩人耳目的。
“孤白不敢邀功!蹦倒掳壮б剐駸笆郑f般虔誠,“若是真的要論及孤白的功績,那就請將賞賜賞給軍中的那些死里逃生的人吧!”
千夜旭煬聽著一笑,他將大手放在牡孤白的手上,然后牽上了她的手,他輕聲道,“那些事情,他日再說。”
牡孤白抿了一下紅唇,不說其他,也沒有將她的手抽回來,只是安靜地坐著。
“我想說的是,我們的事。”千夜旭煬轉(zhuǎn)頭看她,“十日之后,是冬至,那日會有戰(zhàn)功宴!
她那雙水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戰(zhàn)功宴,也是我的選妃宴。”千夜旭煬低沉道,“我會選你!
是選妃宴?不是直接賜婚么?
這個倒是跟自己之前所想的有些不一樣。選妃,她還可以拒絕,但是賜婚,如果拒絕就是抗旨不尊,這就不行。
但是,為何千夜一乾不直接賜婚呢?弄那么一個選妃宴,倒是為何?
“依照我的功績,我可以請求父皇將你賜予我。”他的星眸萬般認真,一直凝視著牡孤白,“但是,你不是一個物品!
牡孤白水眸一睜,他說,自己不是一個物品……的確,依照千夜旭煬的威望和權(quán)勢,以及在朝中勢力,他大可一句話跟千夜一乾提出賞賜,這大胤皇朝當中,只要他想要,相信沒有什么是得不到。
“你不是一個物品,所以我不能夠請求皇上將你賜給我!彼粗倒掳椎谋砬,心中略有滿足之感,“我想得到你的心!
牡孤白整個人僵硬了,面前這個男人說,想得到她的心?
呵呵,是么?
已經(jīng)石化的心,還能夠被得到?
牡孤白剎那間有些失神,曾經(jīng),曾經(jīng)也有一個男人,在自己的耳邊情語呢喃,可是,到后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看著他,“殿下,風大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小白!鼻б剐駸吐暫暗馈
牡孤白低眸,“請殿下給我點時間。”她說著起身,然后匆匆離開。
千夜旭煬眸色低沉,看著牡孤白的背影,薄唇微微向上翹起。
他抬頭,看了一下天際。
“出來吧!”千夜旭煬嘴角動了動,低眸看向已經(jīng)穿梭在營帳里的牡孤白。
“她的營帳,沒有任何人!币宦暷信y辨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那雙黑瞳看向千夜旭煬,“即將三更,別忘了那件事情。”
“沒有忘!鼻б剐駸吐晳(yīng)了。
煬低聲應(yīng)了。
牡孤白走進軍營之后,又回頭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人跟著,便快步到了自己的營帳里。
可是一推開營帳的門的時候,放眼看過去,里面的簾幕內(nèi)似是已經(jīng)沒人。
她趕緊關(guān)上門,然后進了內(nèi)室,木板上的人已經(jīng)走了。
牡孤白伸手摸向那木板,木板冰冷冰冷,似是從來就沒有人在上面躺過。
他是自己走了?
牡孤白抓緊了一下木板上的被子,然后又看了一圈這周圍。
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動過,就是那火堆的柴火已經(jīng)燒完了,剩下的只有一些木炭余火。
到底依云上城死了還是沒死?到底是自己走了,還是別人不動聲色將他從自己這里帶走,牡孤白一時間有些難以確認。
她坐在那木板上,將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回想了一個遍,當想起離開這軍營回頭看的那一眼,牡孤白心中一驚,那個眼神是他?
那他當時就在營帳門口那里了?
他有沒有聽到自己跟千夜旭煬的談話?
然后,他又到了哪里去?
牡孤白黛眉緊蹙。
想來想去,可是又恍然間一怔。
自己這是干什么?想這么多?想他?他現(xiàn)如今活著,然后走了,不是很符合自己的心思么?
罷了。
牡孤白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營帳,然后就出去。如果沒有必要,牡孤白一般都不會夜宿在軍營當中,無論多晚,都會回牡大將軍府。
此時已經(jīng)是三更半夜,那些喝酒吃肉的將士們都已經(jīng)慢慢開始散了,沒有散的還在吃肉的看到牡孤白倒是呼喊了牡孤白一同吃肉,但是牡孤白都笑著拒絕了。
眾人也不強留,都各自散去繼續(xù)他們的了。
她騎在馬上,慢慢地出了軍營。
街道兩邊已經(jīng)無人,周圍一切寂靜極了。
牡孤白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她路過的時候,恰巧看到路邊盛開的一盆花摔碎在地上,看樣子應(yīng)該是賣花的不小心被人撞了,花盆摔碎在地上,就沒人要了,那小販也就沒有清掃帶走。
“仙客來!蹦倒掳咨锨,將那盆花捧起來,拿出自己的絲帕往那花盆一裹,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后,她抱著這仙客來繼續(xù)往牡大將軍府走去。
仙客來,北方的盆栽,冬天盛開的嬌艷花朵。
牡孤白低頭看這仙客來,“花固然有嬌艷的時候,可始終不會長久!彼龂@了一口氣,剛想抬眸,卻沒想到,看到了那嬌艷紅色花瓣上似是有一張花瓣不太一樣。
暗紅色,接近黑色。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那花瓣,結(jié)果,一陣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
牡孤白驚了驚,她一看,竟然是血?
幾乎是全黑色的血……
牡孤白抱著仙客來,忙左右張望,她看到一條巷口,立即跑進去,“依云上城!”
可是從巷口找到巷尾,卻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
“不會的,人應(yīng)該在這附近……”牡孤白心中此時變得有些慌亂,她的腦海中只想著要找到依云上城,他……如果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自己不想他死!
牡孤白站在這街頭當中,看著風吹起地上的雪,然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周圍,她的兩手依然抱著那仙客來。
“依云上城!”牡孤白又迎風喊了一聲。
許久,依舊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她回頭原路返回,回到撿起仙客來的地方。
她又走入了另外一條巷口,“你如果在,就應(yīng)我一聲。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
“依云上城!”
牡孤白幾乎找遍了這周圍,可是,卻依舊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她站在雪地上,靠著背后的墻,微微喘著氣休息。
牡孤白身心俱疲,但還是抱著那仙客來,她深深一個呼吸,抬腳就要走。
可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一陣輕微的嘆息聲音,雖然很小,很小,但,她聽到了。
牡孤白立即轉(zhuǎn)身,正看到一人趴在她所靠的墻的屋頂上,探出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頭來。漆黑的夜里,那雙紫瞳尤為幽深,尤為吸引人。
“依云上城……”牡孤白心中一緊,扔下手中的仙客來,然后就上前去。
難怪自己找不到他,她只顧著找街道,他卻一直都躲在那屋頂上。
依云上城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仰頭躺在那屋頂上。
他輕聲嘆道,“滿足了……”
風吹走了他的這話,而后,他便閉上了眼睛。
牡孤白驚了,他在屋頂上做什么?
“喂!”牡孤白仰頭沖著屋頂上的依云上城喊了一聲。
可是依云上城動都不動。
這時候,風夾著小雪又襲來,雖然不是大雪,可是牡孤白看著那小雪飄在依云上城的身上的時候,總感覺他會被雪埋掉。
她晃神過來,腳下一點,飛身上了屋頂。
看著依云上城已經(jīng)一動不動,牡孤白立即蹲下來握上他的脈搏。
雖然不是什么大夫,但因為練武的緣故,牡孤白還是懂得一些脈象的。
只是,這男人的脈象太奇怪,亂得不可開交,按照道理應(yīng)該躺在床榻上不能動彈才是,可他還能爬到屋頂上吹風吹雪!
這是在躲著她么?
可是為何到最后卻故意輕嘆一聲,吸引她的
,吸引她的注意力?
牡孤白心中太多疑問,將他的手放好,然后可是沒想到,卻摸到了他的袖子。
他的袖子粘粘的。
牡孤白才想起他的手腕似是都被割開放血做藥引過……
對,還有方才仙客來花瓣上的黑血滴!
她翻看他的袖子的時候,果然發(fā)現(xiàn)一些血跡不曾干。
她湊前他的面容,終于在夜色下看清楚了他擦過的嘴角,那薄唇上、嘴角上依然還有血跡殘跡。
他受了很重的傷。
牡孤白不再多想多看,直接脫下自己的襖子披在他的身上,然后抱著他努力下了屋頂,將他扶著上了馬之后,往最近的客?觳阶呷ァ
暖。
暖暖的感覺。
依云上城只感覺一切變暖了,嘴角的弧度宛若漣漪,慢慢地蕩漾開去。
牡孤白進來的時候,正看到他安靜地躺在床榻上,那薄唇雖然慘白,卻帶著一絲微笑。
似是因為被牡孤白救了,能活過來了,又或是因為他在夢中夢見了什么。
見此,牡孤白不知道該是何種心情。
當真認識他不久,可是,心情萬分復(fù)雜。
她看著他看了小會兒,還是放下手中的藥碗,轉(zhuǎn)身要走。
可是,卻沒想到,外面的雪下了起來,越下越大。
牡孤白看著那雪,又轉(zhuǎn)頭看了一下屋子里沉睡的男人,最終還是將門關(guān)了。
她就坐在那桌旁守著,隨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書,翻開來看。
可是看著看著,卻還是抵不住困意睡了。
蠟燭輕輕搖曳,安靜地燃燒著,火焰宛若舞蹈一般,跳動起來。
這是哪里?
牡孤白一陣恍惚,驚愕地看向自己周圍。
街道上人來人往,茶樓酒肆臨立,買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自己怎么會在這街道上?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馬蹄車轅聲,牡孤白定睛一看,看到那馬車上的掛著的燈籠正寫著個“紀”字。
“紀?”牡孤白不解。
就在牡孤白納悶的時候,前方突然有了爭執(zhí)聲。
牡孤白趕緊退到一邊,然后看過去,見得的正是兩名農(nóng)婦正在前路爭執(zhí),而有不少的百姓也圍觀上去,這紀府的馬車不得不停下來。
“怎么回事?”牡孤白心中好奇之極,剛想上前去看看。
卻沒想到,才踏出一步,面前已經(jīng)是換了一個景色!
這一次,她竟然是在一處堂屋里。
“怎么不事先告訴我,馬車上坐著的是紀大小姐!”突然,內(nèi)屋里一聲不滿的哼聲傳來。
牡孤白心中一緊,當即聯(lián)想到方才,那馬車……這,那馬車上坐著的是紀大小姐?
恍惚疑問之間,聽得里面另外一個男人一聲戲謔,“珉豪,你說這次你該怎么報答我?”
珉豪?
何人?
還有,那說話的另外一個男人,又是誰?
牡孤白小心翼翼地上前,然后去偷看那內(nèi)屋里的一切。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只見得的一名男子身穿異域服飾,甚是華美,鑲金邊黑絲飛鷹長袍,劍眉英挺,薄唇微抿,紫瞳深沉,嘴角淡笑,他那兩耳正是戴著銀色耳環(huán),牡孤白認得,這正是依云上城曾經(jīng)想送給她,到最后被她幫忙戴在他耳垂處的權(quán)勢耳環(huán)。
這男人面容尚還有些稚氣,可是,當真是他。
依云上城!
牡孤白咽了一口唾沫,沒想到,在這里看到他。
只聽得另外一名男子倒是意味深長道,“生死之交,無敢相忘!
牡孤白聽著立即看過去,見得此人生得挺拔,溫潤,那面容,似是哪里見過……
對,牡孤白想起來了,這人有點像是與千夜旭煬一同歸來的白發(fā)白衣男子!
可是又有些不太像。
“哼!”這時候,依云上城輕哼了一聲,“恐怕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你莫說,呵呵!北睂m珉豪冷笑兩聲,“你這西域王子也是凡人,看你何時被哪個女人把心勾了去!”
牡孤白聽得驚愕,西域王子……
這個男人稱呼自己面對的依云上城為“西域王子”!
他,他真的是西域王?
牡孤白難以置信。她看了一下這周圍,又看回那還在與北宮珉豪談話的依云上城。
此時,依云上城搖頭,整理了一下他的華服,整個人看上去又俊朗又高大,“我是西域未來的王,要什么樣的女人何嘗不可以!”
牡孤白心中一怔,雙眸凸出。
他說的……真的!
這時候,依云上城朝著牡孤白的這邊走過來,牡孤白慌張回神,可是沒想到,她已經(jīng)躲不開了!
牡孤白知道躲藏不住,直接捂住自己的臉。
可是沒想到!